360周鴻禕的放貸生意：爲金融機構“兜底”催債，賺了錢到處搞區域總部？
近期360創始人周鴻禕身上多了兩大標籤，一個是"網紅"，一個是"汽車"。這並非偶然，"網紅"背後的直播事業、汽車及車聯網產業，一直在紅衣教主的佈局範圍內。
早在2018年，三六零集團（601360.SH）就和360旗下放貸機構奇富科技（03660.HK）一起在杭州投資"360花創科技中心"，用以建設"360華東區域總部"。在其規劃中，還提出要打造360旗下花椒直播全國直播基地，後又向政府承諾建設全國車聯網安全中心。
那段時間，"紅衣教主"似乎執着於投資建設"總部"。周鴻禕承諾在杭州建設"華東區域總部"的同一時間，也向上海承諾在普陀區建設"華東區域總部"。而奇富科技與普陀區國資委合資的公司，最終卻在上海黃浦區拿了地，這家合資公司負責建設的項目同樣是"華東區域總部"。
紅衣教主爲何在多地承諾建設所謂的"華東區域總部"，外界不得而知。但周鴻禕投資的底氣，可能來自奇富科技。
前述在上海拿地的合資公司，由360系裡的放貸機構奇富科技持股70%，上海國資持股30%，三六零集團並未參與出資。一個可能的原因是，三六零集團在虧損，而奇富科技靠放貸生意賺得盆滿鉢滿，資金充裕。
奇富科技原名"360數科"，其經營的360借條在早期互聯網小貸的廝殺中存活下來，並通過自有資金放貸和撮合金融機構貸款越做越大，2023年一年的淨利潤超過40億元。
清流工作室發現，雖然大部分貸款業務由金融機構直接放款給借款人，奇富科技並不經手資金，但依然要爲這些貸款提供擔保，爲金融機構的貸款"兜底"。此外，在網貸的產業鏈條裡，奇富科技主要負責"催收"這一帶有網貸"原罪"的環節。其因"暴力催收"被頻繁投訴，更一度鬧出借款人持刀上門傷人的悲劇。
一個隱患是，在經濟下行週期，奇富科技撮合貸款的逾期率在逐年上升。奇富科技是否能保持以前的賺錢效益？而周鴻禕寄望於奇富科技掏錢建設的上海總部，又是否能避免像"360花創科技中心"一樣爛尾的命運？
奇富科技爲金融機構"兜底"追債
奇富科技原名"360數科"，其前身"360金融"於2022年從360集團中分拆出來，在港股上市。目前，奇富科技的運營主體是上海淇毓信息科技有限公司（下稱"上海淇毓"），主要的放貸平臺是"360借條"。
這是一門什麼樣的生意呢？
根據披露，截至2023年底，奇富科技貸款餘額中有84.3%是撮合貸款。所謂"撮合貸款"，指的是通過"360借條"的撮合，由金融機構直接向借款人發放貸款。儘管奇富科技不直接發放貸款，但並不代表奇富科技不承擔貸款風險。
根據奇富科技披露，2023年公司總計撮合貸款4758.31億元，其中43%屬於信貸驅動服務，奇富科技爲這部分貸款提供擔保或反擔保，因此要承擔信貸風險。
具體的模式是，撮合金融機構向貸款人發放貸款後，奇富科技旗下的融資擔保公司需要爲此提供擔保，或聘請第三方擔保公司提供擔保。如果借款人未按期償還金融機構的貸款，則擔保公司要依約代其償還，並因此獲取向借款人的追償權。
目前，奇富科技旗下共有兩家融資擔保公司，分別是福州融資擔保和上海融資擔保公司。在財報中，奇富科技將對金融機構提供的擔保計入擔保負責，截至2023年底，奇富科技的備用擔保負債爲39.5億元、或有擔保負債爲32.07億元。
也有一些金融機構的貸款，由第三方擔保公司提供擔保。但清流工作室發現，360金融也要爲這些貸款"兜底"。
至少兩份裁判文書顯示，兩位借款人通過360平臺從西安銀行股份有限公司獲得了貸款，並由北京中保國信融資擔保有限公司提供擔保。因借款人逾期未歸還借款，擔保人遂向貸款人西安銀行履行了擔保責任，因此取得的對借款人的追償權。但隨後，擔保人中保國信公司又將其轉讓給了360平臺的運營方上海淇毓公司，此後，上海淇毓公司將兩筆債權再次轉給其他追債公司，並由後者向借款人發起訴訟追債。
而早期部分貸款可能沒有獲得擔保，但360金融也要爲這些貸款"兜底"。據清流工作室梳理，至少有7份裁判文書顯示，部分貸款未獲得擔保，但逾期後都有擔保公司以本息總和爲代價受讓銀行所持的逾期債權，隨後又平價轉售給上海淇毓。
比如，2018年初，一位借款人通過360借條APP從長江銀行獲得了貸款，但一直未能歸還本息。2018年年末，一家獨立第三方公司廣東銀達融資擔保投資集團有限公司從長江銀行處受讓了這筆債權，並按照借款人所欠本息總和8938.9元支付了債權轉讓款。廣東銀達公司接受債權後，扭頭又平價轉售給上海淇毓司，並收到後者支付轉讓款8938.9元。此後，就由上海淇毓公司採取法律手段向最初的借款人追債。
除了大量的撮合貸款，奇富科技還有部分貸款由自己發放。截至2023年底，奇富科技通過信託及資產證券計劃的在貸餘額爲194.14億元，佔比爲10.4%。另有98.43億元是由奇富科技旗下的小貸公司福州小額貸款發放，佔比爲5.3%。
奇富科技披露，截至2023年底，奇富科技通過信託及資產證券計劃的在貸餘額爲194.14億元，這部分資金都是信託及證券計劃募集而來的便宜資金。
據清流工作室梳理，奇富科技多個融資主體發行了資產證券化計劃。以2022年發行的毓微01A爲例，該計劃募集資金爲25億元，票面利率爲5%，由國聯證券發行，原始權益人爲三六零小額貸款公司。
根據發債文件，該計劃設立後，資金用於向三六零小貸購買符合標準的個人經營性貸款形成的應收賬款。該計劃至少5%的次級資產支持證券由三六零小貸購買，其餘次級資產支持證券則可由三六零小貸或其指定的第三方認購。
據媒體報道，另一類信託融資，則類似中介撮合貸款服務。
2019年，"天風證券-360金融2期資產支持專項計劃"在上交所正式掛牌發行，募資10億元。發行數據顯示，本單ABS發行規模10億元。該產品爲五礦信託主動管理的單一資金信託，由五礦信託獨立審覈後向通過360借條風控初審的借款人發放信託貸款。
但顯然，無論是撮合貸款還是自有資金貸款發生違約，最終都要由360借條平臺來進行催債。據裁判文書及公開投訴渠道，大量在360借條上獲得來自銀行、信託貸款的借款人，均在逾期後收到來自360平臺的催收電話，部分電話還可能包含威脅恐嚇等暴力催收行爲。
由於催收力度大，360借條還被網友稱爲"催收之王"，而這種野蠻催收可能加劇了借款人的困境，引發更大的矛盾。
2022年1月，360借條成都分公司辦公室因工作人員被捅傷引發熱議。據悉，嫌疑人劉某因與360借條平臺存在借款糾紛，於1月25日闖入該公司辦公區，與工作人員交涉過程中用水果刀刺向該名工作人員。
一個隱憂是，在經濟下行週期，奇富科技撮合貸款的逾期率正在逐年上升。據披露，奇富科技2021年至2023年的90天+逾期率分別爲1.54%、2.03%及2.35%。這對奇富科技而言，不管在撮合還是催收環節，壓力都在上升。
向多地政府承諾建設"華東區域總部"？
雖然"兜底"有風險，催收的道德及法律爭議大，但這種所謂的"助貸"模式依然是門賺錢的好生意。
根據2023年的數據，三六零集團全年收入下降4.89%，淨利潤虧損4.92億元。而反觀做放貸的奇富科技則賺得盆滿鉢滿，2023年奇富科技收入達162.9億元，微降1.5%，淨利潤則達42.69億元，增長6.6%。2023年，奇富科技的現金、現金等價物及受限制現金總計76億元。
作爲周鴻禕手中最賺錢的公司，奇富科技也在集團中挑起最重的擔子，近年來周鴻禕在多地承諾建設"華東區域總部"，均以奇富科技作爲出資方。
比如，早年三六零集團與花樣年地產公司合作建設"360花創科技中心"，設立了項目公司杭州奇飛花創科技有限公司（下稱"奇飛花創公司"），後來部分股份轉由奇富科技旗下一家公司持有，奇富科技總計注資兩千餘萬元。
2018年，奇飛花創公司斥資2.3億元在杭州拱墅區拿下了兩塊工業用地，計劃總投資20億元，打造成360華東區域總部，擬打造360旗下花椒直播全國直播基地，同時還有其他上下游產業。
但這個項目進展並不順利。
據介紹，"360花創科技中心"原計劃2021年竣工，但卻在2021年停工，一直到2023年初未能復工。一個重要的原因可能是，合作方花樣年陷入債務危機。
2021年，花樣年地產曾將其持有的奇飛花創公司8800股股權質押給三六零旗下的奇飛翔公司，而到了2021年，花樣年地產持有的8800股股權被法院凍結。隨後，整個奇飛花創公司可能陷入資金困境，2023年出現多筆未償付的合同款，最終被採取限制消費措施。
今年，奇富科技和三六零集團匆匆撤出了爛尾項目"360花創科技中心"。
根據工商記錄，繼合作方花樣年地產在今年1月退出"360花創科技中心"項目，今年3月1日，奇富科技旗下的杭州奇步科技有限公司及三六零集團旗下的北京奇飛翔藝商務諮詢有限公司也將所持項目公司合計51%股權轉讓給杭州當地國企杭州國宇物產管理有限公司。這個曾經聲勢浩大的"智慧網谷小鎮重點產業項目"，似乎偃旗息鼓。
奇怪的是，就在撤資前半年，也就是2023年7月，周鴻禕還出席了"三六零集團華東區域總部落地拱墅"的簽約儀式。而這個時間點，所謂的"華東區域總部"原計劃落地的"360花創科技中心"已然爛尾兩年。
據當時的通稿稱，周鴻禕與拱墅區簽約的協議中，承諾三六零數字安全集團計劃投資50億元建設華東區域總部，導入核心業務板塊，建設全國車聯網安全中心、國家級全球APT預計中心、國家級信創安全中心等三個全國中心，落地浙江數字安全研究院、浙江人工智能研究院等兩大研究院，助力拱墅打造數字產業集羣。
隨着三六零及奇富科技的撤資，這個拱墅華東區域總部以及承諾的50億元投資，是否還能實現？
從時間線上看，周鴻禕在2018年至2023年7月期間，一直大肆宣揚要在杭州建設"華東區域總部"。但清流工作室發現，在同一個時間段，周鴻禕也在上海承諾，要在普陀區建設三六零的"華東區域總部"。
早在2020年3月31日，一大批網絡通稿宣稱國內最大的網絡安全公司360集團和普陀區正式簽訂了戰略合作協議。
根據協議，360集團將在普陀區打造"上海360大安全總部""上海360網絡安全協同創新產業基地""360華東區域總部園區"三大板塊項目，最終成爲360集團在上海乃至華東區域的"業務集成中心"。項目三年內預計總投資規模與周鴻禕向杭州拱墅區承諾的一樣，都是50億元人民幣。承諾總人員規模逾8000人，總營收規模超200億元人民幣。
到了2022年1月，又有通稿稱360數科新總部大廈動工儀式已經在上海市普陀區舉行。
與此同時，周鴻禕又通過與普陀區國資委的合資公司，在黃浦區拿了地，而這個合資公司同樣是負責建設"華東區域總部"。
早在2020年底，奇富科技就與三六零集團，攜手上海市普陀區國有資產監督管理委員會的一家子公司，合資設立了上海三六零長風科技有限公司（下稱"三六零長風公司"）。此後，三六零集團將所持三六零長風公司全部股權轉售給奇富科技，奇富科技所持股權上升到70%，成爲三六零長風公司的控股股東。
2021年2月，三六零長風公司在上海黃浦區拿下一塊1.98公頃的工業用地，截至2023年底，三六零長風公司的股東總計提供了10億元用於收購土地，其中3億元由非控股股東上海國資出資，剩餘7億元則由奇富科技出資。
根據奇富科技的說法，三六零長風公司負責建設三六零集團區域總部及附屬工業園。
紅衣教主周鴻禕究竟在多少個地方承諾建設"華東區域總部"？雖然杭州的"總部"項目已經撤資，但未來是否會出現在上海的普陀區和黃浦區，同時出現兩個360"華東區域總部"的盛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