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MD董事長蘇姿豐：人工智能是實現偉大應用程序的基礎
編譯｜吳瑩
來源｜a16z（YouTube）
頭圖來源｜視覺中國
10月17日，AMD董事長兼CEO蘇姿豐在a16z的播客中，與曾任英特爾首席執行官的Bob Swan進行了一場對話，他們一起探討了人工智能的發展和AMD在供應鏈夥伴關係上的管理問題。
蘇姿豐認爲人工智能是實現一些偉大應用程序的基礎，是近30年科技成果中最重要的技術之一，是能讓人變得更聰明，生產力大幅提升的技術，她表示沒人捨得錯過人工智能這個發展機遇。
AMD在高性能計算領域處於領先水平，但蘇姿豐坦言，如今在半導體行業，沒有任何一家公司可以單獨完成產品開發到上市交付的所有事情，半導體行業不止與硅有關，還與封裝、軟件、解決方案等各種技術和細節有關係，所以密切合作的夥伴關係非常重要。蘇姿豐對合作夥伴非常信任，也支持行業開放與合作，在互惠共贏中更好地創新。
蘇姿豐也談到了爲什麼最近幾年頻繁地收購公司，最主要的目的是豐富AMD的產品體系，不僅要重視硬件創新，還要重視軟件的作用，只有不斷完善產品體系，才能更好地爲客戶解決問題。最後她也肯定了初創公司在當今時代的重要作用，在尖端創新和實踐上他們比大公司快多了。
精彩觀點如下：
1.過去30年裡所誕生的技術，最重要的一項可能就是人工智能，因爲它不僅僅是一項技術，還可以讓所有人變得更聰明、生產力更高。
2.人工智能是實現一些偉大應用程序的基礎。
3.在半導體行業，沒有任何一家公司可以單獨完成產品開發到上市交付的所有事情，所以密切合作的夥伴關係非常重要。
4.這個世界的技術發展之所以這麼快，就是因爲大家都知道哪裡出現了新模型、新硬件技術或新功能，如果這一切都是封閉的，那也就沒辦法發展得如此迅速。
5.半導體行業變得更加複雜，它不止與硅有關，還需要封裝、軟件、解決方案等各種技術，細節很多很複雜，單靠一個公司是做不到的，需要有合作伙伴一起製造這些複雜的芯片。
6.初創企業這個時代發揮了更大的作用，在尖端創新和實踐上比大企業更快。
以下爲對話全文（有刪改）：
“ChatGPT時刻”意味着什麼
主持人：你擔任AMD的首席執行官已經10年了，是什麼契機讓你選擇加入AMD？
蘇姿豐：我本來是一名工程師，在學校學的半導體專業，我職業生涯的前半段幾乎是在IBM度過的，一直在做設備研發方面的技術工作，但是後來我一直在思考什麼是對世界真正有用的。我們都知道，技術對世界發展來說肯定是非常重要的，剛好我也比較擅長做技術，想去研究和開發最前沿的科技，所以我進入了半導體領域。在進入AMD之前，我在一家公司做了5年的首席技術官。現在提起半導體芯片，大家都知道它很重要，能提供強大的計算能力，但我剛入行的時候，大家還不瞭解這個，這也是我做這份工作的意義所在，應該去做一些對世界真正重要的事情。
主持人：我們回想一下計算在你剛入行的時候用途還不是很廣泛，大家還都不太瞭解它能用在哪裡，是吧。
蘇姿豐：是的，相對於今天而言，計算在當時的用處還很小。如今，我們習以爲常的個人電腦、智能手機、大型雲計算數據中心、人工智能等都需要半導體芯片的計算能力，它們已經滲透到了多個領域，不僅帶來了商業層面的繁榮，還切實改變了每個人的生活方式，讓人們的生活更便利了。
主持人：現在我們可以看到任何地方都有計算設備，辦公桌上的電腦、每個人手裡的手機還有汽車裡的智能駕駛設備等等，現在又出現了人工智能，它也慢慢變得和計算一樣無處不在，你如何看待人工智能的重要性？從長遠來看，人工智能會把我們帶到哪裡？你和AMD在其中又會發揮什麼作用？
蘇姿豐：過去30年其實我們可以看到技術的發展存在不連續性，但每一項技術都非常重要，或多或少都在影響着我們對技術的體驗。而過去30年裡所誕生的技術，最重要的一項可能就是人工智能，因爲它不僅僅是一項技術，還可以讓所有人變得更聰明、生產力更高。目前，我們站在人工智能發展的起點，是將技術提升到新水平的機會，對於AMD來說，我們的信念就是讓人工智能在我們的產品中無處不在。人工智能是實現一些偉大應用程序的基礎，我們正在加快構建人工智能計算的腳步，儘快讓那些開發人員用上這項技術。
主持人：其實在某些方面，人工智能已經存在了很長時間，雖然新技術創新起步緩慢，但發展很快。
蘇姿豐：是的，它的潛力很大。坦白說，在生成式人工智能出現之前，人工智能其實不太好用，需要專家才能真正解鎖這項技術。你知道“ChatGPT時刻”是什麼嗎？我們都明白ChatGPT的出現標誌着人工智能變簡單了，我們只需要對人工智能提出問題即可獲得答案，當然，它還沒那麼完美，還有很多工作要做。雖然我們還處於早期階段，但已經具備普及技術的條件，這也是爲什麼生成式人工智能引發熱潮，它也確實破圈了。
主持人：AMD是一家高性能計算公司，在人工智能熱潮到來時，你們是如何抓住機會的？它的發展是否與互聯網、移動互聯網的軌跡相似？
蘇姿豐：我剛接任AMD首席執行官的時候，現在我們知道那是一個重要時刻，但當時我們對未來做什麼還不太清楚。2014年，行業的焦點都在手機和平板電腦上，每個人的目標都聚焦於此，我的董事會也在問我“Lisa，AMD不可能不涉足平板電腦，對吧”。但其實我認爲AMD並不擅長做這件事，我們的優勢是在高性能計算上，我們擅長構建大型複雜微處理器、設計GPU，通過我們收購的公司接入自適應和嵌入式計算。我堅信未來高性能計算會非常重要，可以應用的領域非常廣泛，現在我們也能看到，高性能計算是讓人工智能成爲現實的關鍵，是訓練這些擁有數千億個參數的模型的能力，讓它們成爲智能，在人們向它們提問時，才能實時回答大部分問題，這其中高性能計算不可或缺。這是一種很棒的感覺，我們知道自己正在構建的技術能幫助世界科技突破極限。
主持人：隨着時間的推移，你們高性能計算的芯片是否會針對人工智能世界中的不同工作而有不同的計算能力？
蘇姿豐：這是一個好問題。高性能計算芯片應該要讓人工智能在不同的場景中有不同的計算能力，這纔是正確的計算方式。現在這個行業內主流的做法是用大型GPU來推理和訓練大型語言模型，但我們看市場需求，會發現那些嵌入式應用、工業應用、汽車應用、醫療應用或者是在你的電腦或手機的客戶端層面，都需要不同類型的人工智能，所以我們會發現圍繞這個行業的各種創新正在不斷涌現。
AMD需要合作伙伴
主持人：半導體行業還有一件不可忽略的事情就是這個行業的生態系統需要不同的參與者。當你考慮產品開發並想將產品推向市場時，你怎麼平衡公司與生態系統裡合作伙伴的關係？
蘇姿豐：這是我們這個行業的特點，在半導體行業，沒有任何一家公司可以單獨完成產品開發到上市交付的所有事情，所以密切合作的夥伴關係非常重要。我們和夥伴之間有各自的優勢，我們擅長設計，有的公司擅長製造，有的擅長整合，我們支持開放的生態系統和行業標準，AMD建造這些強大的處理器應該連接到其他人的網絡中，我們應該能夠相互操作。軟件生態系統也非常重要，它能讓一家公司的硬件開發人員知道市場最需要什麼硬件。所以支持開放的生態系統，並相信合作伙伴的能力，才能獲得最好的創新。
主持人：其實我們已經在人工智能領域聽到了類似的爭論，也就是開源還是閉源的選擇。
蘇姿豐：我是開放生態系統的支持者，互相合作非常重要，封閉自我最終會遇到很多問題。我們可以回顧一下近些年的技術發展路徑，這個世界的技術發展之所以這麼快，就是因爲大家都知道哪裡出現了新模型、新硬件技術或新功能，如果這一切都是封閉的，那也就沒辦法發展得如此迅速。
主持人：AMD最近和業內其他參與者一起宣佈了新的超級加速器鏈接和以太網鏈接標準，你怎麼看這個開放合作的案例？
蘇姿豐：這是一個很好的例子，我們都在關注未來需要的這些大型人工智能集羣，其中，網絡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大家都想知道應該選擇什麼硬件？選擇什麼樣的處理器和網絡結構？整體系統架構是什麼？所以超級加速器鏈接和以太網聯盟是一個很好的例子，競爭對手可以聚在一起討論將採用什麼開放標準，每個人都將在此基礎上進行創新。其中，很多公司確實存在競爭關係，但也可以達成合作，這就是開放的生態系統應該具備的特點。
主持人：我們可以看到，過去幾年各大企業對計算的需求都在膨脹，而你們公司這些年在產能方面的投入也是有目共睹，產能供應方面的中斷或挑戰是否壓制了你在某些領域採取行動的能力，你從中學到了什麼？或許你的經驗能成爲應對下一個產能瓶頸的解決方法。
蘇姿豐：過去四五年，半導體供應鏈最大的中斷是在2020年，出乎意料的是，那時的半導體需求有一些逆週期，大家都需要更多半導體芯片。一般來說半導體市場的需求是此消彼長的，如果移動設備需求較高，那麼基礎設施領域需求就會收縮，但那段時間不管哪個領域對半導體芯片的需求都很高。
半導體供應鏈實際上是非常擅長滿足需求，我們通常會超計劃調取芯片，這種事情時有發生，但這需要時間，需要18～24個月的時間才能真正投入生產。所以我認爲整個行業在提高產能方面應該要做得更好一些，最近因爲人工智能的需求，GPU的供應非常吃力，但目前還沒法預測生成式人工智能在芯片方面的需求量，還要再觀察一段時間。我們需要做的就是結合我們對行業和技術的瞭解，去更精準地預測市場需求的數量，然後放心地把生產交給半導體供應鏈上的企業，我們長期與客戶接觸，知道長期需求是什麼，要做的就是把預測做得更準確一些。
主持人：我確實記得，從2019進入2020年，正常的週期性需求就有點跟不上，按理說2023年應該到需求下滑的週期了，沒想到產能挑戰更大了，大家對半導體芯片的需求不降反增，半導體行業生態系統的整合方式以及供應鏈的複雜性方面都存在一些問題，你怎麼看？
蘇姿豐：是的，也正是這些問題時刻提醒我們應該注意什麼，經歷了這些挑戰，我們也學聰明瞭，盡力找出供應鏈中的每一分錢。連政府也在問我們是否有足夠的半導體，我們也在認真思考如何保證供應鏈的彈性，避免再遇到產能與需求不適配的問題。
主持人：在一個創新不斷髮生的時代，你們公司的產品開發仍然屬於長週期型，那如何用短週期創新來平衡長週期開發，你們在行業中的挑戰或機遇是什麼？
蘇姿豐：我們永遠無法預測未來，尤其還是在硬件領域，但是我們能判斷那些即將發生的干擾問題，這些是我們需要關注的事情。我能想到的例子是摩爾定律，現在行業內部存在很多爭議，激烈地討論摩爾定律是否還存在，當然我認爲它仍然有用。人們非常聰明，能夠想出不同的方法來擴展芯片，每隔幾年晶體管的性能就會提高，這種擴展還相對可預見，但類似先進封裝之類的技術就是在下賭注了，你什麼時候轉向2D和3D封裝，就是在押注。我們曾經探索過小芯片的技術，當時並不知道這是否是正確的選擇，但我們知道必須下這個賭注，你真的要等到三五年後才能看清楚自己選擇的方向是否正確。我們只能相信自己選擇的高性能計算這個大方向是正確的，然後這中間的技術開發必須足夠靈活，實時調整，最大程度保證自己押注的技術方向是正確的。
主持人：你如何從客戶那裡瞭解正確的選擇，以及如何取得客戶需求和產品開發時間之間的平衡？
蘇姿豐：我一直告訴公司員工，AMD的首要任務就是打造偉大的產品。我們通過深入瞭解客戶關係來做到這一點，無論是雲製造商還是原始設備製造商，在與他們合作的過程中我們看到了他們正在努力解決的問題，這些問題就是我們的機會。通過與客戶交流，討論解決問題的方法，我們找到了可以發揮作用的地方，只要三四年的時間，我們的技術專家就能找到解決這些問題的方法，它不是一對一傾聽人們所說的一切，而是綜合公司問題來看，當然個人意見我們也會聽一些。總之這種交流可以幫助我們找到正確的方向，因爲無論做什麼，我們都希望正在構建的技術是可以解決問題的。
半導體行業不止與硅有關
主持人：近年來，你們在超大規模市場方面取得了巨大進步，也沒有缺席本輪人工智能發展熱潮，你從中學到了什麼？接下來如何繼續在人工智能中獲勝？
蘇姿豐：我們用第一代服務器產品贏得了超大規模市場的青睞，大概佔到服務器市場1%的份額，實際上當時我們沒想賺多少錢，更多是想與客戶建立深厚的合作伙伴關係，實現這一切都有清晰的規劃，我們的產品很棒，能保持持續的創新水平，在超大規模市場方面取得了很大進展。我喜歡這種合作關係，我們的客戶，不管是微軟、亞馬遜還是谷歌、甲骨文、Meta，我們都有共同創新。在人工智能領域是相似的，這些超大規模企業對他們的技術合作夥伴都下了不小的賭注，我們想幫助他們實現這一目標，目標和路線與之前並無差別。
主持人：這是你在不到1%的市場份額上取得的進展，太不可思議了。
蘇姿豐：這是一個艱難的市場，但我們必須努力攻克下來。
主持人：這是讓你保持領先並不斷進步的原因，這家公司在你到來之前，並不出色，你加入公司後，不僅要面臨與客戶和超大規模廠商緊密集成的挑戰，還要面對與半導體晶圓廠合作帶來的挑戰，可以談談你怎麼處理與這些合作伙伴的關係嗎？
蘇姿豐：這對當時的AMD來說是正確的選擇，在我加入這家公司之前，他們苦於沒有足夠的資金，選擇了將製造業務與設計業務分開，我覺得這是正確的選擇，這樣我們可以專注於自己擅長的設計領域，把製造業務交給值得信任的夥伴。我們與製造夥伴緊密合作，他們先進的技術對我們幫助很大，我們一般都會與他們討論未來幾年的生產計劃。我們自身也會規劃至少5年研究框架，需要做什麼，與什麼公司合作等。我們學會如何與其他公司合作，能獲得他們的建議，比如技術的發展方向以及如何優化我們的設計等，這是生態系統的一部分，半導體行業變得更加複雜，它不止與硅有關，還需要封裝、軟件、解決方案等各種技術，細節很多很複雜，單靠一個公司是做不到的，需要有合作伙伴一起製造這些複雜的芯片。
主持人：你提到了整合，不再僅僅與芯片有關，就像你這幾年操刀的併購案一樣，這些年你完成了不少收購，比如收購ZT Systems（美國服務器製造商），可以談談你爲什麼要收購這些公司嗎？他們在解決客戶問題中發揮了什麼作用？
蘇姿豐：我們主要是通過併購來完善產品組合，過去五六年，我們可能收購了六家公司，有些是小公司，有些是大公司，比如賽靈思（Xilinx，全球領先的可編程邏輯完整解決方案的供應商），是AMD最大的半導體收購案，這是引進整個FPGA（現場可編程邏輯門陣列，一種多用途的集成電路）和自適應計算產品，它們的加入確實拓寬了我們的產品線。還有收購ZT Systems，你知道我們看到了什麼嗎？我們都在談論人工智能，以及人工智能的發展速度有多快，但未來人工智能的發展不僅與硬件有關，軟件也非常重要，我們需要足夠多的人工智能軟件技術人員，可以幫助我們的客戶和合作夥伴利用我們的技術。我們也發現硬件軟件和系統的集成至關重要，因爲現在正在構建這些非常大的集羣，大家都知道高性能計算、CPU、GPU，但如何連接它們？這就是ZT Systems在做的事情，它是我們產品凳子的第三條腿。我們一直在解決周圍的問題，知道如何爲我們的客戶提供最好的高性能計算技術。
主持人：我們的很多觀衆都還處於早期創業階段，你如何看待初創企業在半導體行業中的作用？
蘇姿豐：很多初創公司有非常好的創意，風險投資也很願意支持他們。初創公司相比大公司能真正創新並實踐這些想法，這真的很有價值，我很喜歡與初創公司合作，也樂意幫助他們，如果他們需要GPU的話，我很樂意與他們合作。初創企業這個時代發揮了更大的作用，在尖端創新和實踐上比大企業更快。如今我們發現那些更爲保守的合作伙伴也變得更開放了，都想趕上這場足以稱爲顛覆的技術革命，沒人想在人工智能領域落後，所以那些大公司有時候也需要初創企業的靈感，需要他們去實踐這些好創意，他們非常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