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動，是不被傾聽者的語言」街頭風暴：金恩博士金句的真實心聲
「究竟要發出多大的聲響，弱勢者的苦難纔會被聽見？」圖爲2019年香港反送中抗爭運動。 圖／法新社
「暴動，是不被傾聽者的語言」街頭風暴：金恩金句的真實心聲
「究竟要發出多大的聲響，弱勢者的苦難纔會被聽見？」美國明尼蘇達州的佛洛伊德警暴死亡案，已演變成混亂升級的暴動局面。在這波反對種族歧視、反警察執法過當的抗爭裡，「暴動」的尺度界線應不應該有所節制？衍生的暴力犯罪又是否有助於民權抗爭？當今美國社會再度引發爭辯。
▌前情提要：〈棄守警局的暴動決斷：美國「雙城風暴」怎麼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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爲佛洛伊德案挺身而出的支持者們，紛紛引用金恩博士的名言——「暴動，是不被傾聽者的語言。」——在社羣網路上成爲關鍵口號，金恩62歲的兒子也以此替抗爭者背書；爲何這句話會是長年來黑人運動的號召？主張非暴力的金恩，這句話又有何歷史脈絡？在「良民」與「黑鬼」的抗爭認同裡，哪一個纔是邁向種族平等的政治正確？
明尼蘇達州的佛洛伊德（George Floyd）事件，引爆了美國民衆的怒火，更在案發的明尼亞波里斯演變爲嚴重暴動。與此同時，美國的網路社羣上延燒一系的抗爭關鍵字，包括「I Can’t Breathe」、「BlackLivesMatter」，這些字詞都和過去幾年的重大黑人民權運動有關，佛洛伊德案則是重新喚醒了黑人的集體創傷記憶。
「暴動，是不被傾聽者的語言。」1966年9月27日，馬丁路德．金恩Jr. 圖／Reddit
值得注意的是，隨着暴動的逐步升級，各種衍生的燒車砸店、搶劫破壞亦層出不窮；而面對漸漸失控的抗爭，支持的黑人社羣（同時也包含支持抗爭的白人等不同族裔）都拿出一句出自民權運動領袖金恩博士（MLK）的名言，來解釋暴力升級的局面：
暴動，是不被傾聽者的語言。
（A riot is the language of the unheard.）
事實上這句話已經不是第一次爲抗爭運動所用。在2014年的佛格森（Ferguson）、2015年巴爾的摩抗爭、或追溯到1992年洛杉磯大暴動，這句名言都曾被拿來使用。共通點是，這幾場暴動事件，都和黑人族羣受到壓迫、警察濫捕濫殺爭議有直接關聯。
但爲何一項主張非暴力的金恩博士，卻會說出看似支持暴動的論述？
圖／美聯社
這句話是源自1966年，金恩接受《CBS》名主播華萊士（Mike Wallace）的專訪，被問到黑人民權運動裡，似乎已經出現不少質疑和平抗爭路線的聲音。金恩對此迴應，坦承自己選擇的路線「並非絕大多數人的主張」，同時對於社會多次質疑的黑人暴動事件，金恩提醒：
金恩在隔年的公開演講當中，也多次提及這樣的主張。他在1967年4月14日於史丹佛大學的演說中，進一步論述：
金恩的演說一向極具感染力，但他也申明這並不是要肯定暴力，根本的解決之道乃是社會改革：「社會正義的進步，纔是防範暴動的絕對保證。」金恩並未違背自己一貫的非暴力主張，而是認爲應該同理瞭解，點燃暴動之火的真正導火線，是長期以來的各種經濟、社會結構性問題。
但諷刺的是，金恩在說出這段經典名言之前，對於「不守秩序、墮落的黑鬼」其實沒有多少好話。金恩一方面基於非暴力運動的立場、一方面強調基督宗教的美德與自律，因此鼓勵黑人同胞力爭上游，同時更應該剋制自己的慾望、無謂的憤怒、乃至於暴力，以免「心靈墮入道德淪喪之深淵」，而無法贏得白人的尊敬和認同。
同年7月23日，密西根州底特律爆發了規模史上罕見的暴動，演變成持續5天的激烈警民衝突，許多黑人領袖更爲此疾聲呼籲和平理性、免得衆人走向毀滅。隔年1968年4月，金恩死於刺殺，暴力的陰影仍籠罩所有黑人和美國社會。
1967年7月的底特律大暴動。持續5天的暴動總共造成43人死亡，其中有33名黑人、10名白人，黑人死者當中有24人是遭到警察與國民兵射殺。 圖／美聯社
圖爲香港反送中抗爭。 圖／法新社
金恩的說法，是否能夠合理化所有暴動行爲，在本就有着各種路線主張的黑人社羣、民權運動組織來說，一直都有正反不同的爭議。支持者認爲這的確是弱勢者、無力者所能夠引發社會注意的方式，甚至主張更激進、更暴力的行動都大有人在。
但反對的意見指出，惡化的暴動最終仍無法解決問題，還讓問題更嚴重；一來是社會觀感不佳，二來是從過去幾次激烈的暴動案例來看，往往都會留下治安持續惡化、警力失能的後遺症。
不過UCLA的當代黑人史家凱利（Robin Kelley）也曾經指出，這些激進行爲的背後確實透露底對物質的渴求，而黑人從奴隸時代以來對於自由的追求，也早已奠定了「反勞動」、「反抗」、「脫離紀律」的叛逆性，轉化至近代的暴動或是逸脫生活常規的行爲，某種程度上也確實是黑人勞工與貧困階級處境的反射。
黑人史學家Robin Kelley認爲，從奴隸時代以來對於自由的追求，也早已奠定了「反勞動」、「反抗」、「脫離紀律」的叛逆性。圖爲2020年5月28日，明尼蘇達州的雙城暴動。 圖／法新社
在佛洛伊德事件裡，暴動發生地的檢察官費曼（Mike Freeman）則是同情地指出，「有些人並不曉得，除了暴動以外還有何方法能夠處理自己的情緒。」
從案發後到5月28日，許多黑人公衆人物也抱持相似的立場，一方面希望非理性的暴力能夠剋制，一方面也呼籲社會正視「真正的問題」。金恩的兒子、現年62歲的金恩三世（MLK III），也同樣針對事件引用了父親的名言來背書。
美國種族平等的抗爭，早已歷經無數次的衝撞與絕望。周而復始的困境，有人找到微光的希望、也有人選擇最極端的反抗。哪條路纔是黑人民權該走的路？在火焰、憤怒、血與淚裡，卻無人可以找到肯定的解答。
1963年時黑人運動領袖麥爾坎．X（Malcolm X）所說：如果你帶着黑皮膚在美國出世，那你就等同於在監獄裡出世。 圖／美聯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