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幾百元裙子去頂級晚宴,她終於不再討好

安妮·海瑟薇和劉亦菲、舒淇一起參加的寶格麗晚宴,別人穿的都是高定,安妮·海瑟薇穿的是千元人民幣上下的快時尚品牌gap。

當然是知名設計師zac posen特供,但gap官網實際賣的跟海瑟薇穿的基本沒區別。寶格麗活動後,這條白裙子剛上架就被一搶而空。

她身上有種罕見的,白玫瑰與紅玫瑰混合的氣質(有人評價她是茱莉亞·羅伯茨和奧黛麗·赫本的綜合體,非常準確)。現在的她,身上依然有很清純的少女感,但性感起來也毫不違和……這種極強的可塑性,放眼全世界影視圈,都很少見。

寶格麗選她做代言人,顯然是她的美貌、氣質和在全球範圍內影響力的一個證明——但就是現在這個看似完美無暇的美人,時間倒回十年,她最火的時候,恰恰是全美國最討厭的人。而且完全不是那種坊間僅限粉絲所見的拉踩,連《紐約時報》都專門發表文章討論《我們真的討厭安妮海瑟薇嗎?》

問題就詭異在,她似乎什麼也沒做錯。

提到安妮·海瑟薇,估計大多數中國觀衆首先想到的都是《穿prada的女魔頭》。對很多中國人來講,這部劇都有着“時尚啓蒙”的地位。我十年前第一次看這部劇,感受到一點小小的震撼。尤其是原本穿着“從老奶奶衣櫃裡扒出來的格子裙”到改變形象之後的安妮·海瑟薇,第一次讓我直觀地感受到“時尚”的力量。

以及,安妮海瑟薇太美了。電影中換裝後,有種高智感的優雅,非常驚豔。

她還未成年時,就被選中拍了《公主日記》,清純、靈動、撲面而來的青春氣息,讓初出茅廬的安妮·海瑟薇一炮而紅,成了炙手可熱的“美國甜心”。

2006年,她22歲的時候,參演了李安的《斷背山》。在其中憑藉大尺度表演,乾脆利落地打碎了“玉女”標籤。

2008年,《蕾切爾的婚禮》中,她剪掉長髮,飾演了一個劣跡斑斑,帶着傷痛生活的病嬌美人Kym。劇中她目光憂鬱,煙不離手,把這個剛從戒毒所歸來的瘋批美人詮釋到入骨三分。憑藉《蕾切爾的婚禮》,海瑟薇獲得了奧斯卡金像獎最佳女主提名。

她憑方汀這個角色,一舉拿下奧斯卡最佳女配——那時候她才30歲。

安妮·海瑟薇恰恰相反。她的成就越高,討厭她的人就越多。拿到奧斯卡前後,圍繞她的爭議達到了頂峰。她不管做啥都會被罵。她笑,那是矯揉做作;她哭,那是博同情、裝可憐;她清純了,是裝;她成熟了,是作秀。

攻擊安妮·海瑟薇的言論簡直無法直視:“我對安妮·海瑟薇的討厭無法用語言形容”,“去TMD安妮·海瑟薇,那個XX毀了所有電影”……甚至推特上還專門有一個熱門話題,就是#hathahaters(安妮海瑟薇綜合症)。“黑安妮”一度成了一種風向,一種潮流。甚至電視劇臺詞都要黑她一下。

可是安妮·海瑟薇,一個如此完美,又如此努力,甚至私下始終保持謙遜,低調的人,到底爲什麼被討厭到這種地步?她到底動了誰的奶酪?

我一度非常難以理解這種討厭,又覺得把大衆情緒僅僅歸結爲“嫉妒”太過草率。翻閱了很多資料之後,終於搞明白了一點。

大家不是討厭“完美”,大家討厭的是“虛假”。

安妮·海瑟薇最被人詬病的,是太過於“完美”的表現。

當然,這種“完美”不是那種不經意流露出的完美,而是過於小心翼翼的,過於刻意的完美。

越是大場面,她越顯得刻意。每次觸電奧斯卡,她都會因爲“刻意”被罵慘。

2011年,她做爲主持人,首次主持奧斯卡。主持的時候在臺上又唱又跳,前後換了不下10套衣服,話多到有點狂躁。偏偏跟她搭檔的詹姆斯·弗蘭科一副沒睡醒被迫營業的樣子,更襯托得安妮上躥下跳。事後大衆嘲笑他們是“史上最失敗組合”。這鍋當然也被扣在安妮頭上,大家認爲是詹姆斯懶得跟安妮搭話。

觀衆怒了,說她做作,想博頭條。

2013年,安妮得到了奧斯卡最佳女配。在奧斯卡頒獎禮上,安妮先是表示自己不想拿到這個獎項,但在獲獎感言的時候,又非常激動地說了長長的一段感謝詞,幾乎所有人都感謝到了。

後來又因爲忘記感謝一個人,而在頒發最佳影片獎項時,搶在製作人前頭,衝上去補了一段感謝詞。可能她只是害怕少感謝一個人,但是更多美國人對此的理解是“在乎得太刻意,好假”。

雪上加霜的是,那屆奧斯卡,她恰好和大表姐詹妮弗·勞倫斯同臺,後者領獎的時候不慎摔了一跤……

沒想到大家表示“就喜歡這樣的真實不做作”,安妮·海瑟薇當然就是憨厚直率大表姐的反面,心機女綠茶婊了。

不過一個冷笑話,大表姐的“真性情”後來也翻車了。

一方面大家覺得,你不是“清純”嗎?居然找了富豪男友,還是個假貨?而且之前天天秀恩愛,對方一倒臺就急着撇清關係?

說實話這些指責都挺莫名其妙的。做爲一個身家不菲的女明星,找個“門當戶對”的富豪男友不是很正常嗎?對方都已經確定是詐騙犯了,不分手難道還留着過年嗎?

安妮·海瑟薇本人也是受害人,不僅沒有被同情,反而被罵了。

只能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一個人如果被討厭,連呼吸都是錯,連出現都是錯。

其實圍繞着她的很多爭議,看看她的成長經歷就可以理解。

安妮·海瑟薇家境不錯。她的父親傑拉德是律師,母親是歌手兼演員,成長於美國新澤西洲(是美國最富有的洲之一)。她和英國大文豪莎士比亞的妻子同名,可見父母對她的期望,就是成爲一個傳統的“淑女”。

關於她的文學修養還有個段子——某次一位記者拋出前男友的問題刁難她時,她淺淺道出王爾德那句經典名言:“Every saint has a past and every sinner has a future.”(每一個聖人都有過去,而每一個罪人也有未來。)

在這種教育背景下,她顯然是被期待盡善盡美的。對於很多“完美”的過度追求,也和她從小接受的教育有關。任何一個場合,她都希望自己表現得很好,爲此不免會顯得有些緊張。有人說她“連吃飯喝水都像在演戲,上個娛樂節目之前都要對着鏡子練習幾十遍,隨口講出來的笑話全都是打過草稿”,或許她就一直是如此嚴苛地要求自己,希望自己樣樣都做到最好,但在別人眼中,這種刻意的設計,呈現出來的恰恰是“虛假”。

有一句評價大概可以理解大衆對她的反感:“她就是那種一旦考試成績低於A-,就馬上要哭的人。”像學校裡那種凡事都要做到盡善盡美,又總要掩飾自己“在意”的乖乖女,是會讓人覺得心口不一的。

其實她只是太想做好,太想讓所有人都滿意了。但“想讓所有人都滿意”的結果,恰恰是“所有人都不滿意”。

比如她出生在美國,卻一口英國腔,就像出生在內地卻一口港臺腔一樣,會讓人覺得有點“虛僞做作”。

如果換成別人,大家可能還寬容一點,不會大動干戈到全網聲討。但安妮還有一個問題,就是她太優秀,太完美了。

一個過於完美的人,再加上一點刻意的設計感,恰好是最令人反感的那一種。因爲那讓她看起來加倍不真實。

說起來人性實在是很複雜……大家都想要完美的人,但又不希望她太過於完美,最好是“不經意的完美”,或者有點小缺憾,能讓大家共情一下。

所以“完美”的人設最要不得。一旦露出一點點“刻意設計”的痕跡,那Ta的所有優點都會像多米諾骨牌一樣直接垮塌。塌得會比根本沒立起來還更慘。

安妮恰好就踩了人性的這個最不能踩的尾巴。

跳出那個環境看,那些“討厭”當然大多數都不知所謂。但當年的安妮·海瑟薇,讓人有點心疼的是,她急於迎合大衆,於是拼了命地改變自己。

爲了改變自己的“完美”形象,海瑟薇拼了命在綜藝裡搞怪,甚至說髒話,豎中指,還說“看吧,我就說我根本不是什麼公主”。

問題是,就連大衆都很難說清“爲什麼討厭安妮·海瑟薇”,於是她連“改變”都根本找不到正確的方向。

她常常是做一件事被罵了,然後又迅速360°轉向,做與前一件事截然相反的事……對於她而言,可能只是在努力想要扭轉自己在別人心目中的印象,但越是這樣,越給人留下“刻意”的印象。

“我不知道該怎麼做,我被壓力弄昏了頭,人們都說‘你要做自己’,但我並不知道自己是誰,好像做什麼,我都是錯的”。

拿到小金人之後,她的事業並沒有如願井噴。有導演說“我想找你拍戲,但不知道怎麼說服觀衆接受你。”2012年之後,安妮幾乎再沒有重磅之作。2013年是她的高光時刻,也是“跌落神壇”的時刻。

然後就是一直持續十餘年的漫長低谷……2013年後,除了2019年留名“星光大道”之外,她幾乎就沒有拿過什麼獎。2020、2021年拍的幾部片子,還幾乎都被“金酸梅獎”提名最差女主角,直到近幾年,事業纔開始有所回暖。

或許是這個世界上,本來就不該有太“完美”的事物存在。所以我一直覺得AI不可能替代人。因爲人最厭惡的,就是一個人沒有“人味”,這是人性的本能。

對於普通人來講,如果不是有百分之百把握“既能做好又能自然”,那還不如干脆選擇“自然”。對大部分人來講,接受“做不好”更容易,接受“不自然”更難。

不工作的時候她專注享受家庭生活,生了兩個孩子。她擔任聯合國婦女親善大使,在聯合國爲女性發聲,去孤兒院做義工,走上街頭支持罷工抗議……她有皺紋了,但看起來也更輕鬆自然了。《對你的想法》雖然劇情不知所謂,但片中的安妮·海瑟薇真美,像午後搭在晾衣杆上的白色棉布窗簾一樣,看起來輕盈又柔軟。

過了這麼多年,她終於學會了“做自己”。比如寶格麗晚宴上,那一襲幾百塊的“窗簾布”,穿在她身上,有一種去度假的鬆弛感。

如果這是這些年“低谷”帶來的“副作用”,那我也覺得很值。當一個人放鬆下來之後,她纔可能走得更穩,更遠。

而對於普通人來講,是更不必爲自己的“不完美”焦慮——像安妮·海瑟薇這樣的女神尚且hold不住“完美”,那我們是不是更可以理直氣壯地,享受一下人生的瑕疵和自己的缺點——或許那恰恰是上帝送給我們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