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出埃及記,爲什麼OpenAI留不住真大佬?

Sam Altman曾對《紐約客》侃侃而談:“馬斯克非常渴望拯救世界,但前提他必須是拯救世界的那個英雄。”

對於他本人呢?我想到一個有趣的類比:Altman毫不在意世界是否毀滅,但前提他必須在諾亞方舟上,而且必須是船長。

不出意外地,OpenAI又雙叒出現了人事地震。

“ChatGPT架構師”、聯創John Schulman官宣轉投Anthropic;去年新加入的產品副總裁Peter Deng官宣離職;大跌眼鏡的是,Altman的堅定戰友,OpenAI總裁兼聯創Greg Brockman也疑似離場。

如果此前“人員出走潮”是Altman掃除異己;那麼Greg Brockman“長期休假”(Altman未迴應),或許是這位“新王”衆叛親離的開始。

至此,OpenAI最初11位創始人或僅存兩席:Sam Altman,以及楊立昆得意門生,語言與代碼生成部門負責人Wojciech Zaremba。著名OpenAI爆料人Jimmy Apples發X:高層已成空殼,你們快上新吧。

與此同時,OpenAI創始人之一,Altman昔日“導師”——馬斯克再次將Altman、Brockman告上法庭,理由是創立之初的“欺騙和敲詐勒索”。

適道來細數“OpenAI大將叛變”歷程,探討Sam Altman爲何留不住真大佬?

“登基”前傳:是安全問題,但也不都是安全

古有PayPal黑幫,今有OpenAI叛將。

據統計,此前OpenAI已有近75名重要員工離職,創立了約30家AI公司。

前研究副總裁Dario Amodei&前安全與政策副總裁Daniela Amodei兄妹創辦Anthropic,估值180億美元;

前首席科學家Ilya Sutskever創辦SSI,估值100億美元;

前工程副總裁David Luan創辦Adept AI(被亞馬遜收編),估值超10億美元;

前技術負責人Jonas Schneider創辦機器人創企Daedalus,估值4000萬美元;

前研究科學家Aravind Srinivas創辦Perplexity.AI,估值估值30億美元;

前技術人員Tim Shi創辦AI客服平臺Cresta Al,估值16億美元;

其中,Anthropic成長爲OpenAI的頭號對手、前司員工“庇護所”;Perplexity.AI成長爲OpenAI最佳套殼者、Google搜索挑戰者........

對於普通研究員而言,離開是謀求更好的發展;但對於核心成員,尤其是創始團隊而言,離開基本就是因爲三觀不同。

典型代表爲馬斯克、Amodei兄妹,以及Ilya Sutskever。他們與Altman過招後反而鞏固了Altman在OpenAI的地位。

2015年,谷歌收購DeepMind。馬斯克與PayPal聯合創始人、Founders Fund創始人Luke Nosek聯手提出了一個競購方案,但最終未成功。這成爲了馬斯克揮之不去的遺憾。

在此背景下,憂心忡忡的馬斯克參加了一場載入硅谷史冊的晚宴。席間聚集了約十位傑出人物,其中三位尤爲耀眼——Altman、Ilya Sutskever,以及Greg Brockman。

他們和馬斯克探討了AI可能引發的災難性後果,和成立一個匹敵谷歌項目所需的各項條件。

四人團隊認爲自己具備成功所有要素:Hinton得意門生Ilya Sutskever是AI科學家;Stripe CTO Brockman是運營高手;YC CEO Sam Altman能協調所有要素;特斯拉創始人馬斯克有錢。

晚宴上,馬斯克承諾會投資10億美元,並提議將項目命名爲OpenAI——將以非營利性的方式運作,專注於研發對人類有益的安全AI,而不是追求利潤。

2017年,谷歌發表著名Transformer論文,揭示了關鍵在於處理大量數據,這需要巨大算力支持(Ilya Sutskever在OpenAI創立之初已有此判斷)。

於是,OpenAI開始缺錢了(馬斯克共爲OpenAI捐贈了4400萬美元,並承擔了租金)。

Brockman和其他OpenAI成員建議將該組織轉變爲營利性機構,以便從微軟等投資者那裡籌錢。

一開始,馬斯克堅決反對。但當他意識到成立營利性實體很必要性時,就希望自己獲得多數股權、初步董事會控制權,並擔任CEO。馬斯克甚至提出將OpenAI併入特斯拉。原因是,特斯拉是唯一有希望與谷歌比肩的公司。

眼看沒人答應,馬斯克又開始遊說OpenAI研究人員跳槽特斯拉。

終於,“作妖不斷”的馬斯克被董事會投票出局。

走之前,他還詛咒OpenAI戰勝DeepMind/Google的概率爲0%。

不過,與Altman密切的人透露,馬斯克純粹是嫉妒Altman搶了自己在AI領域的風頭,他更加關注如何擊敗OpenAI,而非AI安全。與馬斯克親近的人則堅稱,他對AI安全的擔憂是真實且深刻的,比如開發xAI替代OpenAI。

但無論如何,趕走“獨裁者”馬斯克絕對是Altman登基的第一步。

2019年,OpenAI從微軟手中拿到了10億美元,以繼續開發“好”AI。

當你拿到10億美元時,你就必須回報“金主”,這其實已經讓一些元老心懷疑慮。

但Altman相當靈活——不留戀非營利組織的名聲,留戀非營利組織的殼子。

他創造性地構建了一種全新的架構。一方面,OpenAI能像普通公司運作,比如籌資、發放員工股權;另一方面,OpenAI投資者的回報有上限。

本質上,OpenAI成爲了一個由非營利組織董事會控制的營利公司。

這聽起來就不穩定,團隊內部分裂開始逐步出現。

2021年,Dario Amode創立Anthropic時說:

“OpenAI內部有一羣人,當我們創造GPT-2和GPT-3後,對兩件事有非常強烈的信念。一是認爲這些模型中投入的計算資源越多,它們會變得越好,幾乎沒有盡頭。我認爲現在這個觀點得到了更廣泛的認可,但我們是最早的信仰者。

第二點是認爲,需要除了擴大模型規模之外的東西,那就是對齊或安全性。因爲只通過增加計算資源並不能告訴模型它們的價值觀。所以我們秉持着這個想法,成立了自己的公司。”

雖然Anthropic看起來更加“安全”,並在準確性方面下足了功夫。例如,Anthropic使用了大量複雜的事實問題來針對模型已知的弱點,將答案分爲正確答案、錯誤答案(幻覺)、承認“不知道”。相應地,Claude3可以表示自己不知道答案,而不是提供不正確的信息。除了更準確的回覆,Claude 3甚至還能“引用”,指向參考材料中的精確句子來驗證他們的答案。

但正如OpenAI回報微軟,Anthropic也要回報亞馬遜,以合乎道德的方式經營一家大型AI公司幾乎是不可能的。

最近,Anthropic就被曝24小時抓取百萬次網站數據等等。

“質疑、理解、成爲”或許纔是大模型初創公司的必經之路。

陳橋兵變,宋太祖趙匡胤在半夜熟睡中,被兵變將士們偷偷地將黃袍披在身上。第二天,他痛苦地接受了大家的“逼迫”。主打一個民心所向。

而在去年11月OpenAI宮鬥中,也上演了一出“硅谷版”黃袍加身。彼時,數百名OpenAI員工簽署聯名信,要求所有“叛變”董事會成員辭職、恢復Altman職位,否則簽署聯名信的員工將採取行動,“可能會加入Altman和Brockman在微軟新成立的子公司”。

這威望和影響力,簡直是所有CEO的夢想。

等等,故事還有另一個版本。

其實這場風波,除了“比心隊列”,還有一個關鍵因素——金錢。

就在逼宮事件前不久,OpenAI剛剛爲員工組織了一場股票出售活動,讓大家有機會套現部分股權。結果,錢還沒拿到手呢,老闆先被幹下去了。

一些投資者表示,如果Altman不迴歸,他們會暫停執行要約收購。眼看拿這筆錢提前退休,居然被“大惡人”Ilya Sutskever攪黃了!換誰能不生氣。

因此,簽署請願書確實是民心所向。而且,當你身邊95%同事都簽名支持時,你很可能也會簽上字。

至於Ilya Sutskever逼宮失敗與被迫出走,除了不那麼懂人性之外,還和Altman極強的弄權能力有關,具體如下。

“新王”剪影:專權、欺騙、牟利、放任

時間回到2016年。彼時,OpenAI辦公地點是Brockman的私人公寓——沙發、廚櫃,甚至牀鋪,都是員工的工作臺。這個不起眼的地方,居然讓20位世界頂尖的AI大神齊聚一堂。

當時Altman和馬斯克不常駐,是Brockman和Ilya Sutskever攜手撐起了團隊。

Ilya Sutskever是AI領域的領軍人物,Brockman則被視爲OpenAI業務運營的頂樑柱,

員工們記得,他們曾與Ilya Sutskever一同漫步於舊金山大街,深入討論宏觀議題,自問是否在正確的研究道路上踟躕。Ilya Sutskever對AI有着超前洞察力,他能用簡單的類比來闡釋複雜的技術概念,比如將神經網絡比作一種特殊的計算機程序或電路。

甚至在OpenAI成立之初,Ilya Sutskever就意識到AI的巨大飛躍不是來自某個特定的調整或新發明,而是源自海量數據的積累,就像爲引擎不斷注入燃料。

也正是這個原因。2017年,谷歌Transformer論文一經發表,Ilya Sutskever就能及時帶領OpenAI探索並採用Transformer架構,成爲行業內最早採納這項先進技術的先鋒之一。

Brockman的勤奮衆所周知。一位前員工回憶,每天早晨到達辦公室時,總能看到Brockman對着電腦,晚上離開時,他也在鍵盤上敲打。幾年後,Brockman的婚禮在OpenAI辦公室舉行,婚禮由Ilya Sutskever主持,這一場景成爲了公司文化的一部分。

在Brockman和Ilya Sutskever加入OpenAI時,他們已經實現財富自由了。披星戴月只不過是被一個共同的夢想驅動——利用AI爲人類未來做貢獻。

後續如我們所知,二人分道揚鑣。不過,相隔幾個月“被逼走”的二人未來也可能殊途同歸。

很多人可能將11月宮鬥視爲Altman的無妄之災,實際並非如此。

故事還是要從Anthropic說起。

起因是,Altman與董事會成員Helen Toner本來就不對付。

去年10月,Toner在喬治城大學的智庫發表了一篇論文,傾向於認爲Anthropic在安全性更勝一籌,並輕微批評ChatGPT“偷工減料”發佈。

儘管論文結論挺溫和,但Altman氣炸了,並開始私下與董事會成員逐一接觸,想把Toner投出去。

而且Altman顛倒黑白,聲稱Toner的一位支持者也想逐出她。

最終結果大家都知道了,被投出去的人是Altman。

董事會之所以想讓Altman走人,主要是不信任他。

比如去年7月,OpenAI成立超對齊團隊,由Ilya Sutskever和Leike領導。團隊旨在爲公司內部和非OpenAI模型的安全性提供研究。

但逃不過“先野蠻生長,再安全有序”的規律。OpenAI對AGI安全治理的優先級,顯然放在了推出“閃亮產品”之後。初期承諾給超級對齊團隊的20%算力,也遭不斷蠶食,傷及“建立一個更負責任的AGI”員工的信心。

有趣的是,本次轉投Anthropic的John Schulman離職也和AI對齊相關:“希望加深對AI對齊的關注,並開啓我職業生涯的新篇章,讓我可以重返實際的技術工作。”

今年7月末,OpenAI還把安全部門高級主管Aleksander Madry調離了安全崗位,並給他重新分配了“AI推理”的工作。

但OpenAI告訴媒體,Madry到新職位上後,仍致力於安全工作。Altman居然還強調,OpenAI堅持了“給整個安全團隊至少20%算力”的承諾。

請注意,此時“超級對齊團隊”被他偷偷換成了“整個安全團隊”。

如果欺騙升級呢?小道消息,去年董事會對Altman的驅逐和他隱瞞投資有關。

今年6月,WSJ指出——Altman投資了400多家公司,所持股份價值至少有28億美元。這個隱秘且龐大的投資帝國因OpenAI成功而直接受益。

表面上,Altman作爲OpenAI CEO,年薪僅6.5萬美元,且不持有任何股份,原因是不想讓金錢腐蝕AI的安全發展。

實際上,在Altman的投資帝國中,越來越多的公司直接和OpenAI做起了生意,要麼是OpenAI客戶,要麼是主要業務合作伙伴。

例如,OpenAI正與核能創業公司Helion達成協議,希望通過後者購買大量電力,爲數據中心供電。幕後老闆正是Altman。

又例如,OpenAI想付費使用Reddit內容來訓練ChatGPT。而Altman和他所控制的實體持有7.6%的Reddit股份。甚至早在2014年,Altman還短暫地擔任過Reddit CEO。合作傳出後,此前瘋狂掉血的Reddit股價大漲10%,結果就是Altman所持股份一舉增長6900萬美元,達到7.54億美元。

Altman之所以對AI安全放任,有一部分原因是他非常樂觀?

如果你知道真正答案,可能會五味雜陳。

2015年,Altman就明確地表達過自己的擔心,認爲高級AI會成爲人類生存的最大威脅。甚至在早期談話中,他還用一種輕佻語氣提到,AI有可能終結世界。

甚至面對《紐約客》記者,Altman透露,自己早就儲備了槍支、黃金、彈藥、抗生素,以及以色列國防軍的防毒面具。他還提到自己在美國加州Big Sur有一片地,確保能在世界末日避難。

而當媒體再次提出時,Altman口風又變了:這不就是每個小男孩夢想的秘密基地嗎?

而他的妹妹安妮表示,這很符合她對自己哥哥的瞭解——一個極度注重安全、準備在最壞情況下囤積資源的人。可以推測,Altman確實擁有足夠的儲備,只是懂得閉嘴了。

據稱,Altman的野心也在不斷擴張。例如,他正在進行普遍基本收入的研究,以防AI導致大規模失業;他推出Worldcoin加密貨幣,該項目通過掃描眼球來分配收入。

瞭解Altman的人透露,他的目標遠不止於此,他甚至想成爲“世界之王”,接管整個世界。反正,Altman確實曾考慮競選加州州長。而Altman曾經的導師Paul Graham說:我認爲他的目標是掌控整個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