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盜還是海商?鄭芝龍靠啥起家,爲何有實力在料羅灣海戰打贏荷蘭

作者|冷研作者團隊-吹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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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葡萄牙人在1511年(正德六年)進入馬六甲,侵佔了明朝的附屬國滿剌加之後,正德和嘉靖兩代皇帝皆未出兵。這種對於藩屬國“見死不救”的態度也使得洪武、永樂年間(1368年-1424年)的朝貢體系開始漸漸瓦解。而失去了滿剌加這個西南的藩屬國,明廷的西南海域便暴露在了葡萄牙人的面前。

此後的葡萄牙便繼續向東,開始覬覦明朝的西南海域,同時更想以武力逼迫明廷與其“通商”。所以到了1522(嘉靖元年)明葡爆發了西草灣之戰,而東邊的寧波則在1523年爆發了倭寇爭貢事件。

這兩次事件的起因無非就是貿易爭端引起的。因爲對於明廷來說想要貿易只有朝貢,因此對於這種以貿易爲藉口的武力挑釁,嘉靖皇的應對便是更加嚴厲的海禁。由此便開啓了“嘉靖倭亂”。

因此“嘉靖倭亂”的起因很大程度上可以歸結爲官方海禁與民間反海禁的結果。而從當時的明朝所處的大環境來看,隆慶年間(1567年—1572年)和洪武、永樂時期已經相隔100多年。當時歐洲船隊的到來使得東亞各國可以不再依靠“朝貢”來獲得中國商品。

因此繼位的隆慶皇吸取了“倭亂”這個慘痛的教訓,也更是出於對國家經濟的考慮,於是在他登基後便有了“隆慶開海”。

但是“隆慶開海”的政策只是開放了一小部分民間海上貿易,不是關海禁。而且從具體實施來說有以下幾點:

由此看來,“隆慶開海”的實際目的不是廢除海禁,而是在國家經濟、軍力都不可能再回到洪武、永樂的時代的前提下有限度的鬆弛民間海上貿易,從而達到明廷繼續官方海禁的目的。

但是對民間來說,“開海”就意味着逆時代潮流的海禁政策已經開始鬆懈。

所以在鉅額利潤下隨着此後海商數量的增加,尤其是海商入海後明廷根本無法追查其貿易地。因此大量海商前往日本貿易,後來當地官員對於這種狀況乾脆“選擇性失明”。

雖然在萬曆援朝戰爭期間,明廷重新開始了全面海禁,但隨着戰爭結束,兩國貿易又開始重新開啓。特別是日本的白銀開始源源不斷輸入後,巨大的利潤使得歐洲人都開始眼紅。於是對東起日本,西至馬尼拉的海上貿易航線的爭奪也在這個時代背景下展開了。

▲筆者在泉州考證海商史料

1589年(明萬曆十七年)顏思齊出生於廈門青礁村(北宋名士顏慥的後人)。幼時習武,成年後在月港(今漳州海澄)當起了裁縫,後來因爲得罪了官府大員逃往了日本平戶。

▲央視紀錄片《開臺灣顏思齊》劇照

德川初期的平戶是日本對外通商的口岸。當地的日本官員對於華商經常收重稅。顏思齊初來乍到還是以裁縫爲生。而當他看到當地日本人欺壓華商的時候便仗義相助。這也引起了一個人的注意:“海商王”李旦。

那麼先來簡單說說李旦。

李旦此人出生於福建,早年出海去了馬尼拉並在那裡經商,在明廷海禁政策下只要具有經商“天賦”那麼賺錢就不是個問題。問題是有錢也要有命花,因爲當李旦錢賺的越多越是容易引起馬尼拉殖民者西班牙人的“眼紅”。

好在此人命不該絕:1603年(萬曆三十一年)的馬尼拉華人大屠殺期間居然讓他“逃”了出來。然後便跑到了日本平戶。之後的李旦靠着經商“天賦”成爲了平戶的“富豪”。然後還收了個乾兒子:精通日語、葡萄牙語、荷蘭語的日後另一位傳奇人物鄭一官。

▲央視紀錄片《過臺灣第一集》劇照:李旦畫像截圖

這個時間段差不多是在1614年(萬曆四十二年)-1625年(天啓五年)。主要貿易(走私)地區則是臺灣的魍港。也因此李旦還派鄭一官擔任了明廷的對外翻譯。而被李旦委派管理魍港的就是顏思齊與鄭一官,然後此二人還和另外26人拜了把子。

▲央視紀錄片《過臺灣第一集》劇照:顏思齊28人結義名單

之後有一天,顏思齊燒掉了平戶當地的稅所,仗着充足的財力準備起兵與幕府對抗,佔領平戶。但是到了當年的八月十三日,消息走漏,幕府調來大量軍隊,好在鄭一官的日本岳父相救,衆人才得以逃脫。

但這也意味着不僅衆人在平戶的大量財物被幕府沒收,更是再次亡命海上。因此此時的選擇只有兩個:舟山和臺灣。而考慮到舟山的明廷駐軍較多,於是臺灣就進入了衆海商的視野。然而此時的臺灣農耕程度很低,自然環境惡劣,擺在衆人面前的第一個問題便是靠什麼來生存?

但對於顏思齊等具有“經商嗅覺”的人來說卻是個天賜良機。

▲央視紀錄片《開臺王顏思齊》劇照:臺灣、廈門顏思齊相關遺蹟

臺灣西靠月港、南抵呂宋、東臨琉球、北至平戶,獨特的地理位置能讓其成爲東南海域的最佳交通、貿易的中轉地。更重要的是此地的氣候溫溼,其土質完全可以稱之爲“黑土地”,因此可種植多項物產。

▲央視紀錄片《開臺王顏思齊》劇照:顏思齊登陸地紀念碑截圖

於是1624年(天啓四年)顏思齊等人便在臺灣登陸,開啓了“開臺”的歷程。

最先要解決的問題便是如何與當地土著交往。關於這點,首先要闡述的是臺灣本地肯定會有少量漢民的存在,顏思齊通過這些人與土著交流後等人不僅可以教會當地土著(平埔族)農耕,也漸漸開啓了自身勢力的發展。

再加上到當時福建沿海遭遇旱災,顏思齊給出1人2銀元,3人再加一頭牛的“引資”條件招募了3000多流民赴臺開墾出9個村莊。同時顏思齊還在笨港(今臺灣雲林縣北港鎮),建設出了具有軍事防禦功能的十個營寨作爲根據地:

▲央視紀錄片《開臺王顏思齊》劇照:顏思齊所建十寨截圖

由此也形成了9村10寨的軍政格局。

而在營寨的外部便是諸羅山,此山外爲海灣,顏思齊等人沿着海灣建造了軍事樓臺、聚落。而樓臺與海灣,便形成了“臺灣”這個稱呼。

▲央視紀錄片《開臺王顏思齊》劇照:“臺灣”的由來

而在不斷壯大的不僅是人口(兵力),同時海上貿易也在不斷擴張。可惜好景不長,顏思齊在1625年(天啓五年)10月不幸染病身亡,一個月後李旦也病故。

雖然此二人的“遺產”被鄭一官繼承,但此時的臺灣正面臨着非常複雜的局面:被俞諮皋率領的明軍擊潰的荷蘭人來到了臺南的安平,然後便想在此建立殖民統治。

而荷蘭人的到來也引起了在馬尼拉的西班牙人的警惕。如此一來,“鄭芝龍”便登上了歷史舞臺。

▲央視紀錄片《開臺王顏思齊》劇照:臺灣貿易路線截圖

鄭芝龍的海上時代

跑去臺灣的荷蘭人最早登陸的地方是大員(今安平),然後陸續修築了熱蘭遮城、赤崁、普羅民遮城。而之所以想要長期立足是因爲臺灣當地的貿易利潤高的令人無法想象。

▲央視紀錄片《過臺灣第一集》劇照:熱蘭遮城、赤崁、普羅民遮城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荷蘭人此時在臺灣最大的敵人居然是西班牙人。1625年5月,西班牙人侵佔在了臺灣東北部的基隆。不久後又侵佔了臨近的淡水。

▲央視紀錄片《過臺灣第一集》劇照:西班牙侵略者登陸地、築城地

爲此荷蘭人便找“翻譯”鄭一官“幫忙”:招募船隊並掛荷蘭國旗搶劫馬尼拉-福建-臺灣-日本海域貿易路線上的西班牙船隊。等鄭一官搶劫完後“抽成”。但後來的結果卻是高額的利潤使得鄭一官在第二年便自己另立山頭。

因爲繼承了顏思齊、李旦各項“遺產”已經讓鄭一官有了非常雄厚的資本,再加上華人的身份讓鄭一官很容易就能招募到精於海上作業的沿海移民使自己日益壯大。如此一來臺海附近的大小18支船隊首領便爭着與鄭一官“結拜”。然後其“團隊”綽號爲“十八芝”,而鄭一官也正式改名爲鄭芝龍。而臺灣也就成了鄭芝龍在被“詔安”前的“大本營”。

但這樣的舉動也引起了明廷的注意。只不過明廷的那點海軍根本打不過鄭芝龍。幾次圍剿失敗後只得在1628年(崇禎元年)九月由福建巡撫熊文燦將其“詔安”。而其“詔安”的過程也很有“明末特色”。

因爲鄭芝龍明白對於明廷來說自己是海盜,因此直接和明廷對抗只會消耗實力。但如果能掛着明軍的旗號那麼自己就是“官軍”,而且此時的海上力量並非只有鄭芝龍,在龐大的貿易利潤驅使下不光是荷蘭人,還有李魁奇、鍾斌、劉香等華人海盜勢力。在這種的形勢下如果可以藉着明廷消滅對手那麼等到自己一家獨大便可“統治”周邊海域,到時候明廷開不開放海禁也就不重要了。

但在成爲官軍前,必須要讓明廷知道自己的實力。於是在與明軍作戰時鄭芝龍雖然屢次擊潰明軍卻少有趕盡殺絕,而明廷此時要應付遼東滿軍,根本無暇顧及東南沿海。因此時任福建巡撫的蔡繼善便在1626年12月(天啓六年)第一次“詔安”了鄭芝龍。

只不過“詔安”後的明廷根本改不了“老毛病”:不發軍餉。蔡繼善甚至還要求鄭芝龍將他的武裝力量解散,於是鄭芝龍毫無意外的“叛變”了。而且在1627年5月(崇禎元年)的戰役裡鄭芝龍還擊破了俞諮皋的福建水師,使得明廷再也沒有了維護海疆的能力。

於是再次“詔安”的福建巡撫熊文燦只得將鄭芝龍提爲福建海上游擊。如此一來,鄭芝龍以“官軍”的身份剿滅海上羣盜的戰爭開始了。

但首先要做的還是壯大的自己的實力,因爲在被“詔安”後,不少部下不願接受明廷管轄,各自單飛的不在少數,鄭芝龍爲此還被從遊擊降到了守備。好在多年的家底使得他很快就又拉起了一支船隊,尤其是老家的“子弟兵”都加入了進來。

再加上此時福建再次大旱,鄭芝龍便沿用了顏思齊的方法,招撫流民開墾鄭芝龍的“第二故鄉”:臺灣,而且一下子就招撫到了數萬人赴臺。這也是中國歷史上第一次有官方組織前往臺灣移民工程,由此也算是開啓了“開臺2.0工程”。而這也更充實了臺灣作爲此時鄭芝龍的“後勤基地”的家底。

▲央視紀錄片《過臺灣第一集》劇照:明廷招撫流民去往臺灣史料截

因此當實力得到補充之後,鄭芝龍的第一個目標便對準了李魁奇。

本來鄭芝龍被“詔安”後,李魁奇便成爲了“老大”。然而此人居然擄殺了不少原先鄭芝龍隊伍裡來投奔的人。這下子等於主動讓出了“老大”的位置,所以鄭芝龍很快就在1628年(崇禎二年)擊破李魁奇於銅山島(今漳州東山)。

此戰李魁奇只得逃入廣東潮州、惠州等地並與鍾斌聯手共抗鄭芝龍。於是鄭芝龍便使用“離間計”分化兩人,同時熊文燦再次使用“詔安”作爲“輔攻”。至1629年11月,鍾斌正式投靠了鄭芝龍並在12月與“明軍”合力在廈門灣再次擊破李魁奇船隊。

▲筆者在上海考證明軍海軍裝備

但等到李魁奇勢力滅亡後,鍾斌卻成了下一個被鄭芝龍打擊的目標。

1630年11月熊文燦以鍾斌“不聽節制,劫掠福州”爲名調撥給鄭芝龍大批物資,雙方便在崇武(今泉州)、平海(今莆田)展開連場激戰。鍾斌不敵退往廣東海域,廣東巡按得報後隨即出動水師配合鄭芝龍一起圍剿。

1631年正月,鍾斌再次被擊潰。此後數月面對前來追剿的“明軍”,鍾斌無處可逃,最後只得跳海自殺。而當鍾斌死後,華人海盜裡就只剩下了劉香(或者叫劉香老)。

劉香此人出身於廣東香港,既是當年平戶結拜的28人之一(唯一一個非福建出身),也是後來的“十八芝”之一。因爲拒絕被“詔安”,所以此後經常在海上找鄭芝龍的麻煩。但到了此時已經“孤掌難鳴”於是只得找荷蘭人幫忙。

巧的是1632年2月第四任的“荷蘭駐臺灣總督”漢斯·普特曼斯(1628年此人曾經屠殺了大量的臺灣原住民)新上任後很想奪取與明朝“貿易”的主導權。雙方便一拍即合,於是料羅灣海戰就在這樣的背景下爆發了。

▲央視紀錄片《過臺灣第一集》劇照:料羅灣海域截圖

1633年(崇禎六年)二月,普特曼斯率先發動了“外交攻勢”:假意與福建官員談判,五月間甚至還和鄭芝龍簽訂貿易協定:鄭芝龍指派商人蔘與對荷貿易,荷蘭對明貿易只能在泉州,而且必須經過鄭芝龍“批准”。

協定簽訂完後,普特曼斯還派人蔘加了鄭芝龍的晚宴,但新任的福建巡撫鄒維璉因爲主張海禁所以和鄭芝龍成了“政敵”。

如此一來普特曼斯就認爲鄭芝龍是“騙子”,於是在鄭芝龍去廣東追剿海盜後,普特曼斯便命荷蘭船隊在六月初一抵達了南澳港海域(今汕頭市),並在六日與劉香組成的“聯軍”對南澳發起突襲。只不過在守軍的堅守下,荷軍並沒有佔到什麼便宜只得於七日轉攻廈門。

因爲廈門不僅是鄭芝龍的老家還是他的水師基地,而且當荷蘭人打上門來的時候,原本鎮守廈門的鄭芝龍部將張永產居然還在泉州採購軍械糧草。結果鄭芝龍大量的船隻被擊毀,然後荷蘭船隊封鎖了廈門灣,甚至要求當地百姓向他們“進貢”豬、牛。

面對封鎖,要重新打造戰船的鄭芝龍只得等待時機,尤其是在海上面對有噸位和火力優勢的荷蘭戰船必須要有足夠的把握才能勝出。而鄒維璉本也想談判解決,但荷方的條件是與明廷“自由貿易”,並在鼓浪嶼設立商館,甚至還要在福建省派駐大使。

因此雙方一直沒談攏,於是普特曼斯便派出“分艦隊”開始在附近海域各種劫掠:

六月間搶劫浯嶼(今漳州龍海市港尾鎮)25頭牛。

七月間搶劫鬥美村(今漳州市龍海區港尾鎮)後將村莊燒燬。

這還只是陸地上的,在海上來往船隻在六月至十月間只要被發現就沒有幸免。主力艦隊則在七月七日夜裡再次進攻廈門,而且還是登陸作戰。結果回防的張永產和同安知縣熊汝霖一起領兵出戰打得荷軍又退回了海上。

但第二日早晨海上颳起了逆風,“明軍”船隊無法出航追擊,而吃了敗仗的荷蘭船隊此後也未敢靠近廈門灣,於是便又向銅山(今漳州東山)發起攻擊。結果銅山在守軍經過激烈抵抗後淪陷,此後荷軍不僅燒燬了停留在此處的大量船隻,還將整個村莊燒燬。

鄒維璉在得報後立即調集了臨近明軍準備將繼續在東山搶掠的荷軍包圍,而荷軍也不敢繼續深入,在劫掠了大量牲口、糧食後撤回了海上。

▲央視紀錄片《過臺灣第一集》劇照:鄭芝龍出生地、族譜截圖

此後明軍在銅山附近部署的兵力越來越多,再加上週邊海域遭遇了秋季的連日大風,普特曼斯只得帶着船隊進至了料羅灣避風,同時等待劉香等海盜軍的匯合。而一直等待時機的鄭芝龍也終於找到了戰機,於是立刻發起了攻勢。

九月十三日,鄒維璉以鄭芝龍爲前鋒,南路副總兵高應嶽爲左翼,泉南遊擊張永產爲右翼,澎湖遊擊王尚忠爲遊兵,原副總兵劉應寵、參將鄧樞爲中軍,漳南道施邦曜、興泉道曾櫻爲監軍,誓師出戰。

同時鄭芝龍還以“江湖義氣”的形式發佈懸賞令:每位士兵發放2兩銀子的軍餉,如果戰事延長,再發5兩。而放火船如能焚燬敵船,獎勵200兩,每艘放火船上有16人,人均12兩,另懸賞荷蘭人的首級,一個人頭獎勵50兩。

九月二十日五更,繼鄭和下西洋後,由150艘戰船組成的“明軍”最龐大的船隊從海澄出發駛向了料羅灣的東南海域。面對明軍的進攻,普特曼斯的佈陣其實很有針對性。

荷蘭戰船沿海岸一字排開,劉香等人率領的小型船隻則在周圍護衛,其用意很明顯。因爲相比“明軍”戰船荷方戰船不僅噸位更大,炮更先進。所以荷軍的炮威力更大、射速也更快。“明軍”如果想要對轟無疑是找死。唯一的辦法就是貼近後使用跳幫戰術奪船。但如果劉香等海盜小船在周邊護衛,那麼無法使用跳幫戰術的“明軍”戰船就只能是送死。

▲筆者親攝於上海航海博物館:熱蘭遮城復原畫與荷蘭火槍複製品

但這只是荷蘭人的想法,而且普特曼斯忽略了海戰中最重要的因素:己方沿着海岸鋪開的陣型等於是放棄了搶佔“上風口”這一海戰的必選項。因此當戰鬥打響後,這羣侵略者才知道無故屠殺中國人的代價有多大。

因爲出現在他們面前的不是“船”,而是搶佔上風口之後的“明軍”火船,更是密密麻麻,打也打不完的火船。但最讓荷蘭人恐懼的一幕是這些火船面對猛烈的炮火根本不停,也不開炮還擊,而是直接撞向荷軍最中間的大船。

撞上之後火船上的“明軍”便用叉子射入大船船艙,然後將火船上有硫磺、炸藥等點燃。如此一來荷軍的第一艘大船很快就被燒燬。

▲電影《英雄鄭成功》劇照:鄭氏海軍所使用的鐵鉤劇照

與此同時鄭芝龍另外又派了一支偏師迂迴到下風口截斷了荷船隊的退路。

接着發動第二波攻勢的“明軍”使用的是大船。但這些大船即使裝備了火炮也沒有與荷艦展開炮戰。而是和小船一樣直接撞向了第2艘荷軍大船。然後跳上了荷艦發起了白刃戰。當船上荷蘭人反應過來準備開槍還擊的時候卻發現周圍的“明軍”大船越來越多,荷軍的第2艘大船就這麼被俘虜了。

▲電影《英雄鄭成功》劇照:鄭氏海軍使用小船燒荷軍大船劇照

此後隨着衝到眼前的“明軍”戰船越來越多,荷艦已經無法同時面對“明軍”的白刃戰,普特曼斯只得率領剩餘船隻利用噸位和火力優勢企圖正面衝出包圍圈。見此戰機,鄭芝龍下令發動總攻,從這時開始雙方纔進入了開炮,但厄運依然還在荷蘭人的頭上。

“明軍”戰船噸位和火力、射速雖然不及荷艦卻有着戰船數量的優勢,而且戰前鄭芝龍還購買了大量英國產的火炮,因此荷艦隊在又被擊沉了2艘(可能未擊沉)後戰船後才衝出了包圍圈。

▲筆者親攝於南京的明代海軍“招牌”:鄭和寶船

至於剩餘劉香統率的海盜船隊則基本全軍覆沒,但劉香本人僥倖逃出(或者沒有參戰)。只不過劉香也沒繼續囂張多久,沒了荷蘭人的支持,被鄭芝龍追着打了1年多後於1635年(崇禎八年)四月初八在田尾洋(今汕尾市)集結了1萬人,戰船數百艘與“明軍”決戰。此戰鄭芝龍雖然獲勝逼得劉香自焚,但也付出弟弟鄭芝虎、鄭芝鴿的戰死。

▲央視紀錄片《過臺灣第一集》劇照:鄭芝龍雕像

此後直到1644年(崇禎十七年)的11年裡的東南海域儼然成了鄭芝龍的私家“池塘”。可惜就在這一年,明朝走進了歷史的塵埃。“站錯隊”的鄭芝龍也付出了相應的代價。

明代海商和海盜有區別嗎?事實上明末海禁力度鬆弛,那麼海盜就是海商。反之明初海禁力度加大,那麼海商就是海盜,對於福建沿海百姓來說更是如此。

福建省山多平原少的地理環境,造就了當地大部分人只得以海爲生,尤其是明末的動盪更加劇了這個過程。於是海商開發臺灣也就應運而生,其中最典型的便是鄭芝龍。

如果說李旦、顏思齊的遺產給了鄭芝龍經濟上的資本,那麼逐漸開發的臺灣無疑就是讓鄭芝龍在被“詔安”前便有地緣上的資本:一塊穩固的“根據地”。

也正是得益於這樣的雄厚資本鄭芝龍在此後的迅速嶄露頭角,最終雄霸西起馬尼拉東至日本的龐大海域。尤其是到了鄭芝龍在料羅灣海戰中重創了荷蘭艦隊以後,此戰的結果便是暫時切斷了荷蘭人乃至歐洲殖民者在明末中國海域的貿易權。這也給明末東南的海商集團發展進一步爭取了時間,這纔有了鄭成功等人日後抗清事業的基礎。

而從大歷史的角度來看,鄭芝龍從海盜成爲官軍也說明了明廷對於海商的認可,雖然這樣的認可也許是無奈,但也反應了明末社會對於海洋有着很強的經濟需求。

因此鄭氏海商有了參與到國家軍政體系的機會,這也表明了從明初開始的官方海禁與民間開海的博弈最終被海商羣體在明末這個特殊的歷史時期重新整合。由此到了南明階段,鄭成功纔是顯出了以沿海一隅之地獨抗“天下之師”的勇氣與毅力。

鄭成功抗清的最後一戰:搏殺廈門海與收復臺灣可參考筆者在冷研的文章:

1662年收復臺灣前,鄭成功在廈門待了15年,都在忙些啥?

鄭成功身爲海商,爲何敢抗“天下之師”,還能“抽空”收復臺灣?

▲筆者親攝於泉州的鄭成功雕像

參考資料

紀錄片

央視紀錄片《過臺灣第一集》

央視紀錄片《開臺王顏思齊》

書籍

張忠培著 《海權戰略:鄭芝龍、鄭成功海商集團紀事》三聯書店

楊友庭著 《明鄭四世興衰史》江西人民出版社

(美)歐陽泰著 陳信宏譯《1661決戰熱蘭遮:中國對西方的第一次勝利》九州出版社

何鋒著《明朝海上力量建設》 廈門大學出版社

楊渡著《1624,顏思齊與大航海時代》九州出版社

晁中辰著《明代海禁與海外貿易》人民出版社

期刊

上海中國航海博物館 《國家航海第一輯》:從料羅灣海戰看17世紀中西方海軍實力的差距 上海古籍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