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納百川》黃子佼應判何罪（林保淳）

黃子佼在法庭上始終「拒絕認罪」，而量刑如此之輕，引起社會的不平之鳴，甚且「株連」妻女、好友，值得令人深思。（中時資料照）

藝人黃子佼初出道之時，我是相當看好他的，其後他在演藝圈的表現，也並沒有令人失望；但是，卻未能堅守初心，甚至冒天下之大不韙，犯下了最令人鄙夷的性侵、性騷擾事件，尤其是牽涉到創意私房的未成年小朋友的色情影片（包含性虐），更令人髮指，因此，被送上法庭，判刑8個月，並罰金10萬，等於就斷送了自己的未來美好前程。

這個判決無疑是量刑過輕的，所以也激起廣大輿論的不滿，因爲黃子佼不僅是「性侵」，更從其所加入的創意私房下載了高達2259部影片，其中有不少未成年少女的不堪畫面，據說還可以「客製化」，這就遠遠超過了一般所認知的「色情片」的尺度，是任何一個正常社會所不能允許的。但是或許因爲其律師太能鑽法律漏洞，也或許是我們現行的相關法規所限，判決的結果，顯然是罪罰無法相抵的。

黃子佼的行徑，已可用「變態」來形容，量刑如此之輕，當然引起社會的不平之鳴；更重要的是，在罪證已如此確鑿之下，他竟然悍然不願誠心悔過，徹底向社會大衆道歉，在法庭上始終「拒絕認罪」，就更令輿論爲之沸騰起來。近日由於與妻女出遊的「天倫之樂」爲記者所報導出來，其「怡然自樂」的表現，更讓人備感刺眼。

黃子佼從事演藝行業多年，定然已累積相當豐厚的財力，區區10萬罰款，根本是九牛一毛，而8個月的服刑期滿，不但可以坐擁奢靡的生活，或許更可以再度復出，成爲一條搖頭擺尾的活龍，新仇舊恨發酵，是可忍？孰不可忍？於是爭議再起，且「株連」到妻女、好友，除了讓人欷歔外，更引發一些值得令人深思的問題。

我們傳統文化是講究「恕道」的，因此對於犯罪者，都會願意留給他一條「更生」、「自新」之路，所謂「浪子回頭金不換」，更是衆所認可的。黃子佼如果願意誠心悔改、道歉，未必不會獲得這樣的機會。事實上，恐怕多數人也都會期待他的「新生」吧？因此，曾國城、徐乃麟等好友，就是以此期待他的。但是，這樣的一個「期待」，竟成爲衆矢之的，引發了許多網友的圍剿，逼使得曾、徐二人不得不發出道歉聲明，而連帶着主持的節目停播、代言的商品被解約。這明顯不符傳統的「恕道」，也等於剝奪了罪犯自新的機會，也斲傷了言論的自由。

曾、徐二人基於好友立場期待黃子佼的改過自新，是人情之所當然，卻遭遇到輿論猛烈的抨擊，真的是情何以堪的。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的確相當無辜。但是，輿論就是如此非理性且嚴苛，不但連黃子佼的天倫和樂畫面爲人所訾議，連妻子孟耿如似乎也得表態與丈夫劃清界線不可，更是不容許任何人對黃子佼有若何的「同情」。古語云，「一失足成千古恨」，黃子佼的失足，雖未必有「千古恨」的深巨，但波及妻孥、好友，也真的令人心驚魄動了。

爲何黃子佼會變成「國人皆曰可殺」的對象？其實也不是沒道理的，首先是黃子佼「怙惡不悛」，始終不肯承認罪行，我們是鼓勵「浪子回頭」的，但是連頭都不回、錯都不認，憑什麼我們要接納他？其次，黃子佼的罪行重大，但法院的判決過輕，罪與罰不相當，令人心生憤慨，但在無可如何之下，只能訴諸輿論的制裁。前者是黃子佼犯的最嚴重錯誤，不但將自己原本可以「更生」的機會斷送了，連一般人可以享受的日常生活的「天倫之樂」，也被剝奪了。一人有罪，禍及妻孥，黃子佼該如何彌補前罪？至於後者，就牽涉到現行法律的問題了，如此重大的罪行，竟如此輕判，如何能夠饜服人心？我們的法律，是不是得重新修訂呢？

黃子佼是犯了罪，但依法論法，服刑過後，就是罪罰相抵，判刑過輕，不是黃子佼的錯，輿論顯然將對法律的不滿轉嫁到了黃子佼身上，這點十足證明了孟子所說的「國人皆曰可殺」，但還是要「察之」的論點，其實未必就是合情合理的。

在這裡，恐怕大家要深思一個問題，以黃子佼的犯行來說，應該如何判決纔是「罪罰相當」的？罰款千萬？關一輩子？不許有歡笑的日子？必須妻離子散？必須好友完全與其絕裂？必須遊街示衆？還是，乾脆千刀萬剮、判處死刑？我相信，沒有一個會令所有人都滿意的。輿論往往訴求於一羣吃瓜羣衆，帶有濃厚的「道德魔人」成分的，因爲我對某種行爲深惡痛絕，所以對有此行爲的人，以及與其相關的人，也一律視同幫兇，這更是明顯的道德謬誤。愛之慾其生，恨之慾其死，已經是充滿主觀的非理性作爲了，而竟遷怒於他的家人、朋友，這不是拿道德去綁架他人，「以理殺人」嗎？

我是替曾、徐兩人抱屈的，更不認爲我們不應該給黃子佼一個改過的機會，但是，黃子佼可以更生、自新，卻絕對不能「復出」，因爲他本來就是仰仗着演藝事業的光環而成名的，演藝人員的社會影響力如此之大，犯了如此大的罪責，不但沒有悔過認錯，還讓他重新回到閃耀的鎂光燈下接受讚美，這對社會將有多大的負面影響？任何職業圈子，都有「不可爲」的禁忌，貪污犯不能重返公職、失德教師永不錄用，這是理所當然的，演藝圈是否也應該有若干必不可爲的條例？

黃子佼真的應該誠心懺悔認錯，因爲他已經斷送了自己的前程，堅不認錯，只會對妻女、朋友造成連鎖的傷害。但是，悔過之餘，也就安安份份做個平凡的人、稱職的老公、顧家的爸爸吧！

但是，黃子佼再怎麼罪大惡極，也不能剝奪他生活的權利，對曾國城、徐乃麟以及孟耿如（還有她的女兒），就多寬容一些吧！

（作者爲國立臺灣師範大學退休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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