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夢遠 企業文化傳承應與時俱進

文/李立

近日，阿里合夥人、阿里巴巴大文娛集團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樊路遠在旗下子公司靈犀互娛的內部講話，因爲訓誡式的大家長畫風引發巨大爭議。

“別看手機了，好好聽講，這就是你們這些所謂對於阿里文化不尊重的臭毛病，我開會的時候誰看手機，組長領導每人罰500塊錢知道嗎，決定你們命運的人在這裡，看手機有什麼用？”

樊路遠稱：“這家公司在以前管理層的帶領下，走火入魔過，我不認爲你們具備阿里的價值觀體系，所以你們要重新學習，重新認識阿里。”

儘管當事人事後在內網發帖道歉，但日前互聯網高管管理言論頻繁翻車，折射的管理問題不容忽視。

一種聲音認爲高管言論翻車與對企業文化和價值觀的執行變形有關；但更多聲音認爲，企業文化的傳承與執行也應與時俱進。

當具有更多元化、獨立思維模式的00後進入職場，他們渴望被尊重、認可和重視，更注重自我價值實現。用固有的思維模式和方法管理年輕人，就可能失靈。

作爲曾經市值最高的中國互聯網企業的創始人，馬雲1999年創立阿里巴巴，帶領十八羅漢西湖邊創業成爲中國當代商業史上的傳奇故事，業務快速擴張背後是馬雲創造了獨特的阿里巴巴。

癡迷武俠小說的馬雲希望公司更像一個吸納各方高手，有情有義卻氣氛自由的俠義江湖。被稱之爲“六脈神劍”的阿里價值觀被認爲是阿里的根本。馬雲曾說：“阿里歷史上所有重大的決定，都跟錢無關，都跟價值觀有關。”

強調有情有義、嘯聚江湖的阿里巴巴，也因爲獨特的企業文化與價值觀在互聯網大廠中獨樹一幟。但隨着馬雲退居幕後，新的年輕管理層接棒與一系列架構調整，江湖文化是否仍然適合現在的阿里和年輕員工管理值得商榷。

阿里巴巴“六脈神劍”歷史上經歷過兩個版本：阿里巴巴成立五週年，六脈神劍出爐；2019年馬雲退休前夕，曾經閉關修改了十幾個小時，主導過“新六脈神劍”的修訂。

前兩版“六脈神劍”指點“江湖”的十五年，也是中國互聯網飛速發展的黃金上升期。“在一個大平臺的成功與榮耀裡面，你很容易看不清楚自己。”一位經歷了阿里激情澎湃、高速發展期的阿里高管認爲。

另外一面，阿里價值觀裡一些非常理想化的東西，當公司發展成一個生態體系，大到一定規模，是否還能激勵並不癡迷江湖文化、不看武俠小說的年輕人。

不妨對中國公司治理與企業文化的迭代略作回顧：中國改革開放的前三十年，也是中國企業家不斷尋求自我定位，不斷學習企業管理方法，尋求進化的三十年。

這三十年中，前十五年中國企業更多學習日本公司管理經驗，以松下幸之助爲代表的日本企業家是海爾張瑞敏等推崇備至的商業偶像。

2001年春天，任正非踏上日本國土，不是感受異國春天，而是學習度過冬天的經驗。後來他在《北國之春》一文中寫道：“在松下電工，隨處都能看到一幅畫，一條即將撞上冰山的巨輪。在華爲公司，我們的冬天意識是否那麼強烈？”

任正非此後以強調“華爲的冬天”的憂患意識聞名。2022年，再次敏銳感受到市場環境的劇烈變化，任正非再次提出，把“寒氣傳遞給每一個人”。

後十五年，美國公司治理範式，美國通用電氣前CEO傑克·韋爾奇、現代管理學之父彼得·德魯克，則更多影響了中國公司治理。

20世紀80年代，張瑞敏開始接觸到德魯克，“管理得好的工廠，總是單調乏味，沒有任何激動人心的事件發生”是給張瑞敏最大沖擊的一句話；今天在海爾集團官網上，放在首頁的是從1990年到2019年，海爾歷經五次迭代的企業文化；海爾始終以用戶體驗爲中心，張瑞敏提出“人單合一”模式都依稀仍能看到德魯克的思想痕跡。

回到阿里巴巴，外界只知道金庸對馬雲打造有情有義江湖的影響，韋爾奇也同樣是馬雲最推崇的管理學家。在韋爾奇2005年出版的《贏》一書中，他建議採用一種狂熱的企業文化，“領導者應該確保人們看到的不只是那些願景，還要讓他們能夠切實感受到這些願景”。

這或許能解釋一直強調“狼性文化”的華爲，爲何一直打硬戰，很累很辛苦，仍然有人不斷奔赴。

任正非說，企業發展是要發展一批狼。狼有三大特性：一是敏銳的嗅覺；二是不屈不撓、奮不顧身的進攻精神；三是羣體奮鬥的意識。一位華爲前員工認爲，“狼文化”不可忽略的核心是“既能讓狼狩獵，也能給狼分肉”。公司深深明白團隊成員們的核心需求，並且善於用他們能接受的方式去激勵他們。

回到嘗試以自己的方式“整頓職場的00後”，相比更容易受理想主義、責任感、使命感驅動的70後、80後，他們在物質更豐富、選擇更多元化的社會環境中成長起來。他們沒有經歷創業初期激情澎湃的歲月，他們崇尚獨立、價值尊重，敢於說不、拒絕畫餅，希望與世界建立新的對話關係，正代表了一種職場文化的正向變遷。

從時間線看，市場會隨時變化、一個人的興趣會轉移、一個羣體會走向固步自封、一代人終將老去。無論是個人發展還是公司治理，都需要與時代相向而行，創造並且適應變化。

同樣是阿里巴巴，馬雲也許做了一個更好的示範。

2024年12月8日，馬雲出現在螞蟻集團二十週年活動現場。馬雲認爲，自己這一代人抓住了互聯網時代的機遇，未來二十年則是AI時代。在演講中，他既感謝“過去這些年的經歷和考驗”，也相信“打開了新篇章的螞蟻，一羣有情有義的年輕人，一定會創造出更多、更新的奇蹟”。

（編輯：吳清 審覈：李正豪 校對：顏京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