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毛高手過招──擁護九國公約 保存力量(八)
割讓遼東半島、臺灣、澎湖羣島給日本的《馬關條約》。(故宮博物院提供)
據汪精衛是年11月在國民黨中央之外交報告稱:自九一八事變至本年(1933)5月(塘沽協定)前,外交工作,全爲「打鑼求救」。然國際方面已明示吾人:除道義上同情外,即經濟封鎖(對日)亦難辦到。則實力之救助,已成空想。故自5月以來,外交上態度已易爲「固守待援」。蓋就國際形勢觀之,美、俄復交,足以促成日、俄之對峙,不久將來,勢必發生變化;變化之結果,或即爲中國求得一新生之機運。與其打鑼求救而救兵終不到;且因打鑼更足引敵之侵略,孰若固守以待援之爲得計。
中國外交四條路線
其後大灘口約、何梅協定、秦土協定,皆是此「計」的後遺症。據當時的教育部長王世傑之記述,謂「今後政府之對日政策,大有走上另一途徑之趨勢,時局之危,至爲可慮。」王且認爲「近日政府中人頗傾向於『中日共存共榮』之說,汪先生(精衛)亦頗爲所動」。
但據汪以後的追述,他於長城停戰後,與蔣在廬山熟商,發表通電,主張「治標莫急於清除共匪,治本莫急於生產建設。」從那時起,數年之間,剿共與建設,多少有所成就。同時對於日本表示,不願用和平以外的手段解決問題。交涉之門,隨時打開。於是醞釀出一個根本解決的方法,就是廣田三原則中「共同防共」問題。
蔣之態度,則較汪爲積極,其自記曰:「當此停戰蒙恥之時,應使高級將領,臥薪嚐膽,而不自餒自逸;尤應確定建設步驟,以前十年之內,湔雪此恥。」
學者胡適頗不以汪之主張爲然,他致函汪氏:「我們的將來,無疑的必須依靠一個可以使丹麥、瑞士和英吉利、法蘭西同時生存的世界組織,我們必須有這種信心,然後可以決定我們的外交政策。」因此,胡之主張爲:「中國的外交,必須顧到四條路線:一是日本,二是蘇俄,三是美國,四是國聯(代表西歐和英帝國)。最上策是全顧到這四線,不得而思其次,也要顧到四線中的三線。」
蔣中正的主張,並不反對對日妥協,認爲「外交方面,歐美有不能顧及東方之勢,而倭、俄衝突,則終無定時,我國於此,不能不拖延時日,以爲沉機觀變之地。」至於國際路線,且較胡氏更進一步:「吾(蔣)對外交,一爲中、德、意之聯合,一爲中、美、俄之聯合,一爲中、俄、德之聯合。而土耳其(按:爲國聯重要成員之一,次年代表亞洲當選國聯非常任理事)亦宜設法預交。總須努力打破僵局,以喚醒歐美之注意於東方也。」
因此,中國對於國聯,儘管頗多失望,仍然與之儘量合作。凡屬維持和平、主張正義之建議,中國仍予參加。在此國際姑息主義的瀰漫氣氛下,中國唯一能做的,只有在言論上,來督促國聯會員各國,責備他們,應實行應盡之義務;否則,即不能保障國際和平,結果連本身生存與安全,亦不能保。這是利用國聯機構,作爲宣傳工具,喚起世界對中國之同情,暴露日本之罪惡。這種方法,看起來雖很消極,但也有其積極的作用,就是利用外交作爲武器,以孤立敵方。蔣在國民黨中全會曾有詳細之說明,要義爲:
我們的外交方針,是拿什麼東西來做我們的外交武器?第一是九國公約,第二是國聯盟約。有了這兩種武器,我們的抗戰,是光明正大的,更多了一種保障。這種武器的使用,自九一八以後,我們的外交路線,就在國聯。我們的武器,正是敵人所懼怕的東西。所謂「敵之所害,即是我之所利;敵之所利,即是我之所害。」九國公約、國聯盟約,敵人既然要用很大的力量,來破壞它,毀滅它。我們如棄之不顧,正是中了敵人之大欲,正是敵人求之不得的。所以我們擁護九國公約、國聯盟約,正是保存我們的力量。如何促成兩約之聯合使用?必須持久抗戰。國際形勢一定會依着我們抗戰與否而轉變。促進英、美一致,俄、美一致,是我們外交重要的目標。
蔣氏堅信:侵略國家對面,一定會產生一箇中、英、美、蘇的反侵略聯合陣線出來。如我繼續努力抗戰下去。定可達到各國在遠東敵視日本,包圍日本的目的,使日本陷於絕對的孤立。
到太平洋戰爭發生,中、美、英聯合對日作戰,終於達到這個目標。正是蔣所謂「高明的策略」。即是戰略和政略的戰勝也。
中日關係談而不讓
從瀋陽九一八事變到盧溝橋事變,是爲國難時期。應變之策,不外三大方針:對日:一面抵抗,一面交涉;對內:團結禦侮,安內攘外;對外:國際路線,公理戰勝。三者有相互爲用之關係。就抵抗與交涉而言,當政府態度趨於強硬時,內部團結精神則現升高;反之則形低落,例如九一八之不抵抗,舉國憤慨,抗議聲勢,社會爲之動盪不安,政府地位爲之動搖。淞滬戰役,國軍英勇奮戰,舉國振奮,政府形象爲之改觀。但自塘沽協定而至何梅協定時期,抵抗與交涉表現軟弱,地方分離聲勢爲之升高。迨國民黨五全大會宣示「最後關頭」禦侮限度後,不惟國民黨四年來之分裂,爲之複合;即十年來國內之糾紛,亦告段落。
團結有成,抵抗與交涉,始有力量。調整中日關係之交涉,談而不讓;綏遠戰役,戰而不屈,即是明證。且此戰役,名爲攘外,實爲安內。中共之統戰路線,由於安內攘外之進展,一再改變,由「抗日反蔣」而「逼蔣抗日」。西安事變後,再變爲「聯蔣抗日」,結束內戰,一致對日。
國共和解,中國統一,對日不再退讓。盧溝橋事變,蔣氏立即命令「我軍應全部動員,各地皆令戒嚴。」對日不再是一面抵抗,一面交涉,而是持久抵抗,抗戰到底。惟此一到底之「底」,並非戰到一兵一卒而不止,乃是以「恢復盧溝橋事變以前狀態」爲底限,仍是不廢交涉也。這是因爲中國孤軍作戰之故。迨珍珠港事變,對日宣戰,廢棄中日所有條約、協定,當然包括甲午戰敗後的《馬關條約》在內,乃是徹底的到「底」。
外交之走國際路線,擁護國聯盟約與九國公約,雖未達到制裁敵人的目的,然而以之作爲宣傳工具,暴露日本之罪惡,孤立敵人,仍見成效。而其更重要的目標,則爲促成中、美、英、蘇的聯合,來包圍日本,終於達到這個目標。(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