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殉職如某種社會性祭獻 《國定殺戮日》成現實

● 祁立峰/國立臺灣師範大學國文學系教授、作家

一名28歲的黃姓員警在巡邏時,警車遭到逆向的賓士強烈撞擊,不幸殉職。如果各位有看到監視器畫面,那真是怵目驚心——賓士車一路逆向狂飆,幾乎沒有煞車直接衝撞停等紅燈的警車,警車車體變形、噴飛到對向騎樓。

駕駛賓士逆向的是25歲黃姓男子,黃男表示自己疲勞駕駛,但隨後坦承有吸食被稱爲「喪屍毒品」的依託咪酯。新聞畫面裡黃男雙手小腿刺青,這種被稱爲「包手」的刺青方式,被鄉民認爲是「+9猴」、「包手猴」的標配。

隨着調查深入,更多關於黃男的案件被爆出來。今年4月在新北64快速道路發生一件離奇命案:女子從7層樓高的64快速道路墜落身亡,這位女子就是黃男的前妻,事發當時黃男在其後追逐。我還記得這起命案,當時八卦版就曾討論過女子或許不是墜落而是遭推落,但畢竟這不過是諸多社會新聞的其中一條,網友也沒有辦案查案的神通。

今年6月黃男再度在三重持西瓜刀與人談判,五天前又出現在菜寮公園揮舞開山刀。一個包手+9猴犯下這些破事其實不讓人意外,或者說不過是他的日常,但讓我們意外的是爲什麼他還存在我們的日常生活裡?還能無照毒駕橫行?

▲ 25歲黃姓嫌犯前科累累,除了毒品前科外,今年6月18日持刀談判被依《社維法》送辦,7月7日又在警方臨檢時拿刀比劃,二度被送辦。(圖/記者戴上容攝)

在死刑的判決書裡,法官通常這樣寫:犯嫌「有永久隔離於社會之必要」。這個+9猴或許罪不致死,但從4月以來的這些案件,應該有暫時隔離於社會之必要吧?

其實這整個件事真的讓人細思極恐。被撞死的員警與弟弟都是警察,應該是勤懇認真、希望能早點賺錢幫助家計的年輕人吧?至於+9猴作什麼工作,新聞沒報導,但他無照開賓士車、吸食喪屍毒品,應該有弄錢的法子,是詐騙還是撈偏門就不得而知了。

整件事很像某種社會性的祭獻。因一個背好幾條案子卻一再交保的+9,終於犧牲了另一個認真工作的年輕人。火車上員警處理糾紛被砍死;臺南兩位警察查贓車時被割喉身亡......這樣不等價的交換,爲何反覆發生?且這次警察並不是執行危險勤務,只是停等紅燈就遭遇橫禍。也就是說我們任何人在那個路口,都難逃死劫。

▲ 28歲的黃姓員警只不過是廷等紅綠燈,就遭25歲黃姓男子逆向飆速駛來的賓士車撞死。(圖/記者戴上容翻攝)

+9猴也不是一天養成的。這個25歲的黃男過去是什麼樣的生活?在國高中是什麼樣的學生?國中打架,高中輟學?交到壞朋友?老師不敢管,父母不關心?他既然不在體制關懷的範圍,他也不會在乎體制。

當危害社會運行的狀況越來越多,一般人也無法正常生活。如此一來,正常人該如何自保?其實就是反過來、自我隔離於危險的社會情境。

而這正是目前臺灣發生的現象——公立學校推行常態教學,班上什麼學生都有,我就把自己小孩擠破頭送去私校;醫療量能不足,急診排不到病牀,我就花大錢自費去頂流的醫療機構;滿街都是+9猴飆車,包手猴吸毒,我就住豪宅,請24小時全天候保全。

請注意,要成爲上述的正常人代價非常高。就像電影《國定殺戮日》裡,花大錢改裝警備森嚴的豪宅,在安全屋裡旁觀他人弱弱相殘。

▲ 電影《國定殺戮日》裡,主角花大錢改裝警備森嚴的豪宅,在安全屋裡旁觀他人弱弱相殘。(圖/《國定殺戮日》劇照)

所以我每次談到這問題都感到如此悲痛。許多人喊着正義或人權,誇誇其談所謂教育理念或社會公平,但其實把自己隔離在安全區域,讓別人替你擋刀擋槍、擋逆向來車。

但你有沒有想過這樣隔離可以安全多久?總有一天老師不在乎學生是不是帶違禁品,警察不在乎路上是不是有毒駕。社會沒有人願意當煞車片,那就是火車對撞的慘劇。你只是出門過馬路就可能被毒駕撞死,只是經過學校就可能被幹哥拿彈簧刀砍死。到了那個時候,誰又能置身事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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