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偷拍黑產調查②丨酒店偷拍直播“不愁賣”,萬部視頻付費看
對方將16個針孔攝像頭捕捉到的住客私密圖片,以5張或6張拼爲一組,發給買家選購,“5個臺580元,6個臺680元。”從這些圖片可以看出,偷拍攝像頭被安裝在不同類型酒店的房間高處,能俯瞰整張牀,但角度各有不同。
新京報記者 | 程亞龍 叢之翔
編輯 | 甘浩
校對 | 劉越
10月28日晚,酒店房間燈光突亮。關門聲後,一對年輕男女進入房間。
兩人也“走進”正對大牀高處的一處隱藏攝像頭,最後被定格在手機APP裡一個3CM×6CM、名爲“A6”的視頻畫面中。
他們交談、嬉笑甚至更私密的行爲實時傳來。畫面之外,是一雙雙窺私的眼睛。
在這些“眼睛”背後——攝像頭安裝工的招募,每天在各平臺、社交軟件裡發佈;攝像頭被“種”進酒店、民宿的客房後,又以“直播臺”的名義被打包出售。
一名賣家說:“只要我不被抓,永遠都可以看。”
招募安裝工偷裝攝像頭
10月14日,某網站“攝像頭吧”內,網友“上帝有隻眼”發帖:有臺了,都是精品。
每個“臺”對應一個酒店房間內的攝像頭。每新增一個“臺”,意味着又一枚攝像頭被偷裝進酒店房間開始運行。
在賣“臺”過程中,賣家通常會從偷錄的視頻中截取一些“精彩”畫面,並打上“完美視角、真實刺激、高清有聲”等吸睛標籤,招攬買家。
同一時間,在一款加密社交軟件中,十多個羣正在高價招募針孔攝像頭的安裝工。這些羣的名稱都含有“偷拍”“酒店”“針孔”“安裝”等關鍵詞,每個羣的訂閱者有數千至上萬人不等。
一個招募安裝工的羣內,羣主定期更新安裝視頻,標明安裝地點、房間內具體位置和佣金數額(手機截屏)
新京報記者隨機進入一個有着2700多名訂閱者的羣,以安裝工的身份向羣主諮詢安裝事宜。
按羣主的說法,安裝工需先支付攝像頭押金以獲取羣主郵寄的偷拍攝像頭。到酒店安裝時,會有專人通過視頻指導並進行調試。安裝完成後,羣主退回押金,報銷酒店房費,並付給安裝工一筆佣金。記者注意到,一臺攝像頭的押金多在500元—1200元之間,安裝後將支付8000元至上萬元的佣金。
偷拍攝像頭優先安裝在入住率較高的酒店或大學城附近的酒店。“這樣可以拍攝到更多私密視頻。”羣主說。
其提供的多張攝像頭照片顯示,只有綠豆大小的插電式攝像頭,由排線連接電路板,攝像頭電源線與酒店房間電源相連,插入房卡通電後,攝像頭開啓錄像,錄製時不會發光。
一些偷拍攝像頭還可以連接鋰電池或充電寶,操作更簡單。“放在房間的排風口、空調軟管、天花板燈帶等隱蔽處附近,一塊電池能拍一兩個月。”羣主說。
這類充電式攝像頭也多被裝進抽紙盒、驅蚊燈等常見日用品的內部,成爲與房間陳設“融爲一體”的偷拍設備,受到多位羣主推薦。
9月24日晚,石家莊市公安局新華分局通報“民宿攝像頭”事件稱,與民宿業主並不相識的3名犯罪嫌疑人,借住宿之機在客房內偷裝網購監控設備,已被依法採取刑事強制措施。
偷裝攝像頭只是第一步。
多位羣主稱,他們會將調試好的攝像頭標註名稱後進行分類,再打包賣“臺”牟利。
酒店“直播臺”被打包出售“不愁賣”
網友“上帝有隻眼”發帖後不久,便有數人評論留言,提出觀看意向。
新京報記者私信獲取“上帝有隻眼”的微信後,對方將16個針孔攝像頭捕捉到的住客私密圖片,以5張或6張拼爲一組,發給記者選購,“5個臺580元,6個臺680元。”
從這些圖片可以看出,偷拍攝像頭被安裝在不同類型酒店的房間高處,能俯瞰整張牀,但角度各有不同。“你喜歡看什麼樣的角度,就選哪組臺購買。”對方稱。
10月31日,有網友發佈關於“酒店攝像頭”的帖子,包含多張已打碼處理的圖像,並通過私信等方式售賣直播臺(網站截圖)
付款後,“上帝有隻眼”讓記者下載一款名爲“TP-LINK物聯”的手機軟件,併發來了虛擬號碼註冊的登錄賬戶和密碼。記者登錄該APP後,發現在“設備”欄中已有5個房間的直播畫面。5臺設備分別被命名爲A3、A4、A5、A6、A7。
記者隨機點開一個房間,不僅可以觀看房間內的實時畫面,還能查看該房間7天內被攝像頭偷拍的全部視頻。這些視頻被隨機切分爲10多秒鐘至幾分鐘不等的片段存儲在雲端。其中一個房間的雲端存儲顯示:今日新增271段錄像。
“上帝有隻眼”告訴記者,這些攝像頭連接着房間內的線路,只要房間插卡通電,設備就會從“離線狀態”自動進入拍攝模式實時直播,並上傳至雲端儲存,“確保房間有人時,攝像頭就會直播、錄製,這樣能節省存儲空間。”購買者在登錄賬戶後30天內,可以隨意觀看直播和錄製的視頻。
10月31日,“攝像頭吧”又有一名網友發帖提到“酒店 針孔攝像頭”,並配發一張打滿馬賽克的酒店房間監控截圖。留言後,對方添加了新京報記者的QQ。
該網友發給記者的多個手機實時錄屏畫面顯示,他手中至少有10餘個“臺”,多個監控畫面的日期均爲“2024-10-31”。
“一組5個臺,880元一個月。”該網友稱,這些偷拍攝像頭的觀看權並不愁賣,他們除了在網站發帖外,還通過社交平臺等渠道推廣,“只是發得隱晦一些,然後引導意向客戶購買。”
在某加密社交軟件的羣裡,攝像頭直播臺被冠以“情趣酒店”“入住率高”等各類標籤,明碼標價售賣。
賣家一般將4至8個直播臺打包成組出售,平均每個臺的價格百餘元。一次性購買的“臺”越多,價格越便宜。
一名賣家告訴記者,他幹這行已經2年多,手裡有上百個直播臺,還有一個3萬多人的客戶羣。售出後24小時內不滿意包換臺,如果攝像頭被人拆除、發生異常掉線等問題,可以補臺。
代理髮展下線賣“臺”層層分利
賣“臺”是個一本萬利的生意。
在攝像頭偷拍黑色產業鏈中,受利益驅使加入“下線代理”的人迅速擴張,已成爲偷拍視頻“滾雪球式”快速傳播的重要一環。
一名安裝代理告訴新京報記者,他是一級代理,從境外賭場獲取攝像頭,“一次拿一兩百臺”。偷拍畫面會打上賭博遊戲的廣告,以賣“臺”和出售視頻的方式爲境外賭場引流。
他自稱手下的二級代理每安裝一臺攝像頭,能拿到1.8萬元佣金。二級代理再找人代安裝,會支付1.2萬元佣金。逐層遞減,每級代理既自己安裝掙佣金,也招代理掙差價。
另一名長期招安裝工的代理表示,安裝工每安裝一臺可以得到數千至上萬元的佣金。他同時也招募銷售代理,只要給他交代理費,他可以將部分臺的權限賣給記者,由記者再加價售賣。
前述發帖網友就是一個二級銷售代理,靠低價從上家拿攝像頭的直播觀看權限,再加價賣出牟利。他同時也發展下級代理,每一級代理的賣“臺”營業額,從上家到下線,都能層層分利。
11月1日,他告訴記者,前一晚,他的營業額是8900元,除了分給上家的部分,他能賺取30%的利潤——近3000元。而他的上家,一晚上保底能有幾萬元的收入。
爲招攬記者爲“下線”幫其在高校內拓展銷售渠道,該網友稱,可以讓給記者15%的利潤,以750元的價格出售一組5個臺的直播觀看權限,“一組臺你賣1000元,很輕鬆”。
裁判文書網披露的一起案件顯示,2018年1月至3月,犯罪嫌疑人沈某帥,以150元的價格從安裝針孔攝像頭的機主處購買邀請碼分享給下線,短短2個月時間,他便發展了80餘名下線。沈某帥獲利2萬餘元,他的下線獲利數千元到3萬元不等。
售賣直播臺的網友稱,他手中有20個酒店房間的攝像頭直播臺,靠賣臺一天流水上萬元(聊天記錄截圖)
有時,民宿老闆也成爲偷拍產業鏈的一環。
曾在某市郊區經營民宿的王星(化名)說,2018年,她在某小區做民宿生意,結識了在同小區開民宿的張引(化名)——一名留着寸頭、操東北口音的中年男子。
在兩人的一次聊天中,張引突然跟王星說,可以在房間裡裝攝像頭偷拍視頻,裝修的時候就把攝像頭埋在裡邊,“做正經民宿掙不了啥錢。很多人都這麼幹。”
王星說,張引手中有數十套房源,自稱每個房間裡有三至五枚攝像頭,這些攝像頭被多次出售用於直播,比房費來錢快。
當時該區域市面上正常的兩居室民宿租金爲500元左右,一居室爲200元左右。張引所經營民宿的定價卻只是市場價的一半。
“他把房間裝成情趣房或者各種ins風、奶油風,用較好的裝修和低價房費來引流,提高入住率。”王星說。
張引提出想與王星合作,並給出兩種“合作”模式,一是由他把攝像頭安裝在王星的民宿裡,產生收益後,按年或月給她錢,無須她操作;二是王星向他購買偷拍設備,自行安裝,之後在他介紹的平臺上經營賬號,向他支付一定數額的佣金。
王星拒絕了合作。約一年後,張引將民宿轉手後離開了這座城市。
王星記得張引之前說過,他在每個城市待個一年左右就撤,之後再找外行接手,“以後就算查出來攝像頭也是別人背鍋,查不到他的頭上。”
偷拍攝像頭“借”合規APP直播
11月1日,新京報記者再次打開“TP-LINK物聯”APP,發現從“上帝有隻眼”處購買的5個直播臺中,有兩個顯示“設備已離線”,點擊後,雖無實時畫面,仍能查看過往7天已上傳至雲端保存的視頻。
多個售賣酒店偷拍直播臺的商家表示,他們的直播,均通過下載“TP-LINK物聯”APP實時觀看。
新京報記者注意到,“TP-LINK物聯”是一款合規的APP,在多個手機應用市場可以下載。相關介紹顯示,該APP由普聯技術有限公司開發,其主要功能包括管理TP-LINK安防監控產品,如網絡攝像機、硬盤錄像機等,支持監控畫面實時預覽、錄像、截圖、語音對講、雲臺控制及錄像回放等功能。
前述網友向新京報記者介紹,有人購買直播臺後,他們會提供登錄“TP-LINK物聯”APP的賬戶和密碼,然後將攝像頭主賬號的觀看權限,分享給購買人,“一個主賬號,可以將觀看權限分享給幾十人。”
酒店偷拍直播可通過“TP-LINK物聯”APP觀看,還可查看近7天內攝像頭拍攝到的畫面(屏幕截圖)
多位賣“臺”者也提到,攝像頭分享的人數越多,收益越大,傳播範圍也越廣。
2020年,山東省濟寧市中級人民法院披露的一起案例顯示,葛某賀在多個城市的酒店客房安裝“360科技公司”生產的微型攝像頭。其被抓後,警方在他的攝像頭軟件賬戶中發現,他安裝綁定的20餘個攝像頭已先後分享給768個“家人”。據多家媒體報道,彼時,“360科技公司”生產的微型攝像頭,可通過邀請碼最多分享給100個用戶共同觀看。
11月1日,新京報記者撥打“360硬件客服”電話,客服稱,現在一臺攝像頭被主賬號綁定後,主賬號最多隻能分享給5個人同時觀看,沒辦法分享更多的觀看權限。
10月25日,“TP-LINK物聯”APP的客服人員表示,他們的APP主要用於綁定自有品牌攝像頭。此前,該公司的攝像頭支持100人分享觀看,爲保障安全和隱私,這一功能在今年被修改爲只能免費分享給5個人。通過購買高級分享套餐,最多隻支持20人同時觀看。20人的共享套餐每月180元。
樂橙攝像頭客服稱,樂橙的攝像頭只能通過樂橙APP觀看監控畫面,支持最多免費分享15人,超過15人,每分享一個用戶的觀看費用爲每月10元,收費分享的上限可超過一百人。
對於有人使用“TP-LINK物聯”APP分享偷拍畫面的問題,該客服人員稱,他們無法查詢到監控畫面是否涉嫌違規,如果用戶發現被偷拍的情況,建議報警處理。該公司生產的攝像頭是家用類設備,即使是體積最小的設備,外觀也比較明顯,不具有針孔外形,難以實施偷拍。
安防從業者徐安(化名)告訴新京報記者,一臺監控攝像頭有兩個必要零件,攝像頭和電路板。電路板是接通軟硬件的關鍵,它是一個由芯片、通訊模組等物組成的模塊。不同品牌攝像頭的電路板不同,使用到的芯片、協議的差異,保證攝像頭只能連接同一品牌的APP。
“但不排除改裝的可能。”徐安說,目前的偷拍者多是靠改裝硬件,在購買品牌攝像頭後,拆去外殼,將內部的攝像頭、電路板等零件取出,自行組裝成偷拍設備。這類經改裝而成的“針孔攝像頭”便可連接相應品牌的APP。
從事反竊聽、竊視十餘年的何志會也認爲,目前市場上所謂的偷拍攝像頭,基本都是私人使用電子元器件改裝而成。據其觀察,自WIFI技術普及後,微型攝像頭的傳輸方式、體積大小都基本定型,技術上再無進步。
徐安表示,目前各品牌攝像頭的分享人數限制已經大大縮減。從技術層面看,偷拍者想憑一己之力破解協議以突破品牌攝像頭軟件的分享人數限制,幾乎不太可能。
萬部偷拍視頻在付費羣二次售賣
除了出售直播權限,那些被酒店攝像頭捕捉並上傳雲端存儲的偷拍視頻也會被賣家保存下來,通過剪輯、整合,作爲付費內容放在VIP羣裡售賣,進行二次牟利。
大量付費羣也應運而生。
10月22日,在某加密社交軟件中,一位有着萬名羣成員的羣主不斷在羣裡發佈廣告,讓羣員付費進VIP羣,“每天更新、錄播回放”。爲吸引羣員,羣主還不時發佈偷拍住客的私密截圖,配以“新流出、極品”“禿頂大叔、鄰居少婦”“醉酒女子”等簡介。
羣主稱,繳費158元,可以觀看過往酒店攝像頭拍攝到的“精彩”畫面,定期進行更新,雖然沒有看直播刺激,但是被留存的視頻都是經過篩選的,“小白可以先買這個試試”。
新京報記者進入該羣主組建的VIP羣發現,羣內已有819人,共有2000餘部偷拍視頻可以觀看,全部都是酒店住客的私密視頻。從視頻的畫面信息及拍攝角度可以看出,這些視頻至少來自100個安裝在不同酒店房間的針孔攝像頭。
一款社交軟件中有人售賣酒店偷拍的錄製視頻,稱已更新2000餘部。羣主以此收費牟利,進羣需繳納數百元的費用 新京報記者 程亞龍 攝
在其他羣組的VIP羣內,酒店偷拍的視頻多達上萬部,羣成員也多達數千人。
一位羣主稱,記者進入的只是初級VIP羣,羣內的視頻只能觀看,不能轉發和下載,若想要更大的權限,可以再交99元,進入VIP2羣下載視頻。
還有一些酒店偷拍視頻,“回”到了被偷拍者手中。
2022年11月,湖南婁底一女子獨自入住婁底某酒店時,被隱藏攝像頭偷拍到私密照片,後被一陌生男子藉此索要10萬元,還稱要把這些照片發給她的單位與周邊親朋好友,該女子隨後報警。
2016年6月,包頭市一名男子向青山區公安分局報案,稱其收到一個紙盒,裡面有他和一名女子開房時的裸照,還有一張留有聯繫電話的紙條。經過與對方短信聯繫,對方向他索要5萬元,否則就將照片和視頻發佈出去。青山區公安分局民警隨即展開偵查,抓獲1名犯罪嫌疑人。
2013年11月,一對男女在重慶大渡口區一酒店入住後,第二天當事人突然收到前一晚兩人的親密視頻,發短信者索要5000元,否則將在網上發佈。警方接報案後,將3名在賓館偷裝攝像頭偷拍視頻實施敲詐的嫌疑人抓獲。
何志會表示,2018年以前,酒店等公共場所偷拍的情況比較多。2018年、2019年,公安機關多次對偷拍產業的整個鏈條進行打擊,這一現象得到有效遏制。今年以來,海南、石家莊等多地曝出偷拍事件,這一違法行爲可能有擡頭的趨勢。
部分賣家以賺佣金爲誘餌騙取押金
偷拍產業的有利可圖,讓一些打着“有資源”旗號的騙子也混跡其中。
一名羣主告訴記者,騙子一般以安裝攝像頭賺佣金爲誘餌騙取押金。
新京報記者注意到,關於偷拍相關的羣聊大多禁言。即便是有數千名訂閱者的羣聊,也無法驗證羣聊中的內容屬實。
上述羣主告訴記者,騙子會從其他羣聊中盜取圖像和文案,甚至虛構向安裝者郵寄攝像頭的發貨信息,以此營造出不斷有人在全國各地安裝偷拍攝像頭的感覺,吸引訂閱者諮詢。
一名網友自稱有數十個直播臺,同時招募安裝代理。該網友表示,一臺攝像頭的押金爲500元,安裝後將支付8000元的佣金,押金只能通過支付寶或微信直接轉賬,隨後發來收款碼。
爲讓購買者信服,該網友不時發來攝像頭改裝成日用品等偷拍設備的操作視頻。
類似的騙局特徵明顯,賣家時常發佈與偷拍或偷拍設備相關的視頻、圖片,以證其身份的真實性。一旦有人上鉤,賣家會以交押金爲由,要求購買者以加密貨幣或口令紅包等方式付款。最後,賣家會用各種理由一再拖延發貨時間,甚至突然加收運費,以此騙取更多錢財。
在新京報記者調查取證的過程中,也遇到過交完押金被對方拉黑,或者不發貨的情況。在與不同賣家的數次交易後,記者纔買下兩批共11個直播臺。
當記者詢問這些直播臺來自哪些酒店或來自何地時,多位賣“臺”者對此諱莫如深。有人稱這些“臺”都是從上級代理而來,不知轉過幾道手,“只要能看直播就行,是哪裡的並不重要。”
這些攝像頭多位於房間牆面高處,很難通過觀察房間陳設細節來分辨出具體酒店並對酒店進行提醒。
11月9日,新京報記者在某加密社交軟件中進入一個名爲“強盛針孔 基站”的聊天羣,該羣的訂閱者約1.5萬人。“置頂消息”中有數段羣主招募安裝工在多地酒店安裝針孔攝像頭的視頻。
聊天羣內發佈的“安裝工”在廣西桂林某酒店安裝偷拍攝像頭的視頻(視頻截圖)
其中,標題爲“7/19日代理安裝”的視頻約22秒,畫面顯示在一家酒店的大牀上,擺放着螺絲刀、鉗子、試電筆、黑膠帶等安裝工具,牀上還有兩個黑色的小包以及一些透明塑料包裝袋。
牀邊一名男子一邊運鏡展示房間環境一邊說:“廣西桂林荔浦市,發的攝像頭開始安裝中。2024年7月19號。”
在該視頻畫面中,新京報記者發現,被塑料包裝袋壓着的被套上印有字樣。記者截圖放大後,依稀能辨認出字樣爲“XX商務酒店”。
在幾家主要的旅行平臺上,均能搜索到該商務酒店,通過圖片對比,視頻中呈現的房間環境與該酒店的精品大牀房相似。
11月10日,新京報記者撥打該商務酒店的訂房電話,告知對方疑有精品大牀房被安裝了偷拍攝像頭,建議排查處理。
11月16日,該商務酒店的經理表示,通過記者提供的視頻畫面,他們確定了疑似被安裝針孔攝像頭的房間並進行排查,“攝像頭都需要連接電路,插座、空調管等位置都找了,暫無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