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從“考骨”開始

王明輝

在歷史的長河中，人類留下了無數痕跡，骨骼是其中最神秘且富含信息的材料之一。人類骨骼就像是一把神奇的鑰匙，幫助我們打開通往過去的大門，窺見祖先們的生活。由此，考古與“考骨”結下不解之緣。

考古學家小心翼翼地從地下發掘出人類骨骼，沉默的骨頭便開始了它們獨特的“訴說”。每一塊骨骼都像是一個信息寶庫，記錄着個體從出生到死亡的故事。頭骨的形狀、眉骨的粗壯程度，爲我們揭示性別信息，就像大自然用不同的筆觸勾勒出的特徵。顱骨面部的形態揭示了古人的相貌，通過三維掃描和麪部復原，讓我們看到活生生的古人面貌。肢骨的特徵與腦容量的變化，爲我們探索人類的起源和直立行走提供了最堅實的資料。

牙齒就像一本生命的“年鑑”。牙齒的磨損程度可以反映出一個人的飲食習慣。通過觀察牙齒的萌出和替換情況，還能推斷出個體死亡時的年齡。牙齒的紋理就像人類的指紋，鐫刻着人類的獨特密碼，等待人類學家去解讀。像是牙齒在悄悄告訴我們：“我經歷過的歲月，都寫在我的身上。”

勞動在骨骼上留下深刻的痕跡。長期從事體力勞動的人，骨骼會更加粗壯，肌肉附着的部位也會明顯隆起。古代從事農耕的人羣，他們的手臂骨骼可能因爲長期揮舞農具而變得更爲強壯，骨骼表面的肌肉附着點也更加發達。遊牧民族普遍比農業民族肌肉發達，下肢經常出現長期騎乘形成的變異平面和“O”形腿等。如同骨骼在訴說：“我曾辛勤勞作，爲生活付出了汗水。”

疾病會在骨骼上留下蛛絲馬跡。一些骨骼病變清晰地記錄了古代疾病的流行情況。骨骼上的骨質增生可能表明個體長期承受着身體的壓力或患有相關的關節疾病；而骨骼上的一些特殊孔洞，可能是由寄生蟲感染或其他疾病導致的。這些痕跡成爲研究古代醫學和人類健康史的重要線索，讓我們得以瞭解過去人們與疾病鬥爭的歷程。

在考古現場，考古學家就像經驗豐富的偵探，小心翼翼地收集着每一塊骨骼碎片。他們會先用小刷子輕輕拂去骨骼表面的泥土，生怕對這些脆弱的歷史見證者造成絲毫損傷。每一塊骨骼的位置都至關重要，因爲這關係到還原個體死亡時的狀態以及墓葬的原始佈局。一旦骨骼被完整地發掘出來，它們就會被送往實驗室，接受更細緻的“檢查”。

在實驗室裡，科學家們運用各種先進的技術手段，進一步解讀骨骼中的秘密。碳十四測年法就像給骨骼找到了一個時間座標，讓我們知道它們來自歷史長河中的哪一個節點。

通過人類骨骼考古以及相關考古信息，我們實現了與古人的“對話”。在一些原始部落的墓葬中發現的骨骼，顯示當時人們的平均身高可能相對較矮。而隨着時間的推移，在一些更發達的文明遺址中，骨骼所展現出的健康狀況和身體發育程度則有了明顯的改善。

通過對不同地區出土骨骼的DNA分析和鍶同位素分析，科學家們可以追蹤人類的起源和遷徙路線。通過對古代人骨的碳氮穩定同位素分析，可以發現不同階層人羣的飲食結構差異，從而推測社會的階級分化。就像解開了一個跨越大陸的謎題，我們發現人類在漫長的歷史中不斷髮展、演變、遷徙、融合，逐漸形成了如今豐富多樣的世界。

古老的骨骼承載着人類的記憶和歷史，它們的故事，激勵着我們不斷探索過去，從而更好地理解人類自身的發展歷程。

(作者單位：中國社會科學院科技考古與文化遺產保護重點實驗室)

《 人民日報 》( 2025年03月17日 15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