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輸德約20次,38歲的他還想繼續戰鬥

今年年初的布里斯班公開賽,38歲的法國人孟菲爾斯0-2不敵德約科維奇,創造了一個有些尷尬的紀錄:經此一戰,他對陣德約的戰績變成了0勝20負,是ATP歷史上最爲懸殊的交手紀錄。

但人們對於他只有尊重:能這麼多次站在德約的對面,本身就足以說明,孟菲爾斯是一棵堅韌不拔的常青樹。就像德約在賽後所說的:“在這樣一個年齡還能保持高水平,我認爲他配得上一切讚譽。”

兩週之後,這位老將再度出戰澳大利亞網球公開賽,在他首次參加本項賽事20年之後。

2005年1月,18歲的孟菲爾斯首次踏上墨爾本公園球場。一年前,他連續奪得澳網、法網和溫網青少年組冠軍並且登上了ITF青少年排名世界第一的寶座。

澳網男單首輪,一頭小卷發、身着無袖球衣的他以大比分3比1戰勝羅比-吉內普里,取得成人大滿貫正賽的第一場勝利。比賽過程中,他的天賦第一次被全世界看見,從凌空抽擊到魚躍救球,各種精彩回球技驚四座。

拿下賽點的那一刻,他高舉左手大喊着“Allez”慶祝勝利,現場觀衆也用掌聲和喝彩聲作爲迴應。網球充滿藝術性和娛樂性的一面,被這位來自巴黎的法國少年所詮釋得淋漓盡致。

20年後,還是墨爾本公園球場,當初少年稚嫩的面龐如今多了點皺紋,捲曲的頭髮長了一些,球衣贊助商也發生了改變。不過,他對於網球的執着和熱愛卻從未改變,拿下制勝分之後的握拳怒吼更是一模一樣。

這一次的怒吼發生在2025澳網男單首輪當中。

那場比賽他鏖戰五盤,耗時3小時45分鐘以7比6、6比3、6比7、6比7、6比4擊敗賽會30號種子佩裡卡爾。在用一記強勢的發球直接得分兌現賽點之後,他收起激情,搖着左手手指,右手用力地拍向自己的心臟,那裡有不屈的鬥志,和燃燒着的熊熊火焰。

“獨一無二的孟菲爾斯!”人們在社交媒體上刷起來他的暱稱“La MONF”。在拉丁語系中,能被定冠詞直接修飾的姓氏並不多,它通常代表着偉大和獨特。

“比賽並不容易,還好我有一個特別棒的家庭,我的家人、團隊和朋友們都給了我足夠的支持。”

賽後現場採訪時,他開玩笑說在現在這樣一個年紀自己其實是想要停下來的,但“沒有人想要我停下來”。“總有一天我會退役,但我現在仍然有信心可以打出很好的網球、很有競爭力的網球。每一天結束的時候,我都覺得自己特別幸運,可以打球,身體健康,有家人在身邊。”

說完這段話不久,他就出現在了澳網的球員健身房,和剛剛隔網相對的同胞佩裡卡爾並肩騎着自行車進行賽後放鬆。他們有說有笑,不再是場上的對手,而是一對收工之後的朋友。

隨後他就回到到團隊當中,和同爲球員的妻子伊莉娜-斯維託麗娜一起,度過一天裡最美好的時光。

“有一個同樣打網球的妻子是一件非常開心的事情,這意味着我們有很多共同的東西,能夠更好地理解對方。但是對我來說,她不只是一個網球運動員。我們在一起不是因爲別的什麼,而是因爲愛。”

在ATP(男子職業網球聯合會)官網最新的球員介紹中,孟菲爾斯是目前世界排名第41位、最高排名達到過第6位的選手,擁有13個巡迴賽男單冠軍,職業生涯總獎金高達2339萬美元,總勝場573在現役選手中名列第5。

然而,這樣一位足以被寫進法國網球歷史的選手,在2023年5月時的世界排名,一度下跌到了第394位。年齡增長、傷病不斷以及疫情的影響,讓他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找不到狀態。

“沒有觀衆,我感受不到比賽的氣氛,根本沒辦法打球。”

“每個人都在嘲笑我,他們不相信我還能打回來。在很多人看來,我是時候退出職業賽場了。”

但孟菲爾斯始終熱愛着網球,女兒降生、成爲父親也給了他繼續戰鬥的動力。他與斯維託麗娜互相理解,互相激勵,在家庭與事業間盡力保持平衡。當夫妻兩人中的一個外出參賽時,另一個會更多承擔起照顧孩子的任務。

在這樣一個年齡,他已經不那麼在乎勝負,也不再想向外界證明什麼。“如果可以對20年前的自己說一句話,我想說‘繼續享受在球場上的快樂吧。’”

於是,熟悉的孟菲爾斯慢慢回來了。2024年,他重新回到了世界前40,代表法國參加了巴黎奧運會。辛辛那提公開賽上,他爆冷淘汰阿爾卡拉斯,成爲本世紀自費德勒之後,戰勝世界前三的選手中年齡最大的一個。

今年澳網前不久,他在奧克蘭精英賽中奪冠,以38歲132天的“高齡”成爲1990年ATP賽事改革以來最年長的巡迴賽單打冠軍得主。

在他之前,這一紀錄屬於羅傑-費德勒——2019年,38歲又74天的瑞士人奪得巴塞爾公開賽冠軍,那也是他職業生涯最後一個男單冠軍。

“大家都知道我在球場上像個戰士,我不會輕易放棄。我很開心能夠有當下的狀態,這並不容易。真正的球迷是懂得的,這就是我。我喜歡防守,從最開始打球的那一天起,如果你問任何瞭解我和我的網球的人,他們一定不會告訴你我是一名進攻型球員。我擅長防守,我也愛自己的這種打球方式。”

作爲一名業餘足球運動員的兒子以及狂熱的底特律活塞隊粉絲,孟菲爾斯不缺乏速度和爆發力。他曾經獲得過法國13歲和14歲以下短跑冠軍,如果不打網球可能會成爲一名籃球運動員。

但是,他的球風就像自己所說的那樣偏重防守,通過細密的、不可思議的防守能力扭轉局面,然後再以驚人的回球帶走勝利。他也憑藉着一己之力改變了人們對於防守型球員的刻板印象,那些超強拉伸下的救球和網前被動中的神來之筆,持續不斷地爲他帶來驚呼和勝利。

2009年的羅蘭加洛斯,法網第三輪比賽中他先是在底線兩側大範圍跑動,然後在三米開外成功地魚躍救球。網帶對面,驚訝不已的尤爾根-梅爾澤只能被動地將球回到網前,就勢得分的孟菲爾斯拍着胸脯在紅土場上跳躍慶祝,整個看臺都陷入沸騰。

同時,這種球風也鍛鍊了他的神經,奠定了他強韌的比賽精神。

即使連續輸給諾瓦克-德約科維奇20次,他還是不願意放棄。他相信只要不下場,或許下次碰面事情就會有不同的結局;即便結局相同,那也是人生的不同經歷。

從2005年美網男單首輪第一次交手開始,塞爾維亞人就佔據了和孟菲爾斯交手的絕對優勢。此後,他們在法網、北京奧運會、巴黎大師賽、上海大師賽、澳網、迪拜公開賽以及馬德里大師賽等不同賽事中不斷碰面,一直到今年1月初的布里斯班公開賽。

16進8的比賽中,德約科維奇以兩個6比3輕鬆戰勝比自己大了一歲的法國人,將兩人的交手紀錄改寫成20勝0負。

即便收穫了一個尷尬的紀錄,孟菲爾斯還是在賽後走到網前,去恭喜老對手的勝利。他拍了拍對方的肩膀,那是老將對老將的惺惺相惜。

“諾瓦克打得非常好,他的發球和回球都比我要更好。坦白地講,他是如此優秀。今年我以和一位年輕球員的較量開始,然後又有機會和一位TOP10選手對陣,這些對我來說都是很好的歷練。和諾瓦克這樣的球員比賽,會讓你發現自己到底處在什麼樣的水平,我看到了自己的位置。”

24屆大滿貫冠軍得主在賽後也對孟菲爾斯充滿敬意,他說自己15歲起就認識對方了,此後他們一直保持着良好的關係。

“我們在青少年時期和巡迴賽有過很多次交手,我對他保持着不錯的紀錄,也奉獻過一些非常精彩的比賽。他是我們這項運動這麼多年以來最優秀的運動員之一,他的柔韌性、速度與機動性是非常出色的。他是非常棒的一個人,有着很好的性格,能夠吸引世界各地的球迷來看他的比賽。

“我對他非常尊重,希望我們在退役之前還能再打幾場比賽。”

這個願望,也許很快就能實現了。

2025年1月的澳網,1986年出生的孟菲爾斯和1987年出生的德約科維奇,都還留在籤表當中。

法國人在男單首輪戰勝比自己小17歲的同胞佩裡卡爾後,又在昨天的第二輪較量中直落三盤淘汰了比自己小12歲的德國人阿特麥爾,迎來7連勝。塞爾維亞天王則連續兩輪經歷四盤大戰,分別擊敗兩位“00後”小將巴薩瓦雷迪和海梅-法利亞。

在澳網上演職業生涯的第21次交手?他們都在期待這樣的劇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