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雲御風起

像禿鷲飛揚。(姚遙崤提供)

劫後餘生,後面是兒子準備落地。(姚遙崤提供)

去年跟兒女們相聚時,他們問起我的80歲生日要如何慶祝,我說,去做一次飛鳥吧!

西方有個諺語說,人離世時叫做踢水桶(kick the bucket),於是在離去之前儘量把一生想做的事一件件列在一張單子上,也就是所謂的 bucket list,「在天空飛翔」正是我單子上的一檔事。

人類一向羨慕鳥兒在天空飛翔的自由,最終發明了飛機。雖然坐飛機是上了天空,可是跟真正的飛翔還是差了許多。於是有人發明了滑翔翼以及跳傘,不過最接近像鳥兒自在翱翔的運動是自由落體,在接近地面時再打開降落傘。然而這種運動需要艱苦的訓練,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好在有生意頭腦的人想出了一個方法,由跳傘專家從後面連體抱住菜鳥們跳入空中,先自由落體十幾秒,然後打開傘降落到地面,這個項目名叫Tandem Skydiving,在美國越來越風行,我決定在拉斯維加斯參加。兒子、大女兒和洋女婿也躍躍欲試,於是我們四個人一起報了名,預定全家都到那裡爲我慶生。

3月6日那天全家在離維加斯約30英里的小鎮Jean的地方會合,那裡有個小機場是此地三家Skydiving公司共用的場地。有家公司用大一些的飛機,七八個人可以一起跳。我參加的公司是小飛機,一次只能跳兩個人,於是我跟兒子一組先跳,大女兒和她老公下一組,老妻和二女兒膽子小不願參加。

所有的菜鳥們都要先學跳出飛機時頭向後仰腳後彎的動作,然後在空中彎腿,雙手捏住跳傘衣,跳出後就自由落體,等背後抱住你的教練輕拍你的肩膀之時,就可以張開雙手作飛翔狀了。

快輪到我們時,我和兒子穿上公司發的淺灰色跳傘衣,綁上繃帶,此時我問教練:可不可以把我自己的大紅色尼龍夾克套在跳傘衣外面?他們說可以,於是我成了萬灰叢中一點紅。

剛跳完的人回到廳堂時個個興高采烈,問他們好不好玩,一致回答「太刺激了!」再問可不可怕?大多數人都說不,卻也有幾個點了點頭,這些回覆令等待的人們既興奮又緊張。

終於輪到我和兒子,兩位教練拉緊了繃帶,帶領我們上了一架單螺旋槳的小飛機,機艙實在小得可以,擠入了我們四人連伸腳的地方都沒了。   飛機緩緩地向西往上爬,飛到內華達州跟加州的邊界時,地上有三個很大面積的太陽能電池場,此時飛機一面爬高一面180度轉彎飛回Jean的小機場。當高度達到12000英呎時,我身後的教練輕聲地問我,「要跳了,準備好了嗎?」我點了點頭,他拉開艙門,讓我橫移把腳伸出機外,說時遲,那時快,我突然感到冷冽的寒風吹到臉上,猶如某次在冬天的阿拉斯加州,風吹在皮膚上如刀刮的感覺,原來我們已經在高空自由落體了,地面快速地在我眼前放大。

不知道過了多久,教練打開了降落傘,身體猛然震了一下,在他的示意下,我放開雙手作飛翔狀,地面的景色在此時看得一清二楚。可惜此地只是一片沙漠地,據教練說,以前是在胡佛大壩上空起跳,但不知何故,在四、五年前被取消了,那裡的風景比這兒要好得多。

我究竟飄浮了多久?只聽到教練叫我擡起雙腿,就輕鬆落了地,圓滿結束這趟高空跳傘。儘管教練說大約飄浮了五分鐘,但我覺得沒那麼久,彷彿才一眨眼的工夫就飛完了。愛因斯坦主觀的時間相對論似乎有點道理,這趟飛行真正是意猶未盡。

兒子也很快地跟着落地,他直呼太嚇人了。不久後大女兒和她老公也上了天空,等他們落地時兩人興高采烈直說太刺激,比想像中更有趣!

回到拉斯維加斯城裡慶功宴時,大女兒又問下一個bucket list是哪個項目?我嫌這樣的跳傘時間短了些,不夠刺激,下次應該去找一個風景美麗的山頭和海邊玩滑翔翼(hang gliding),可以更長的時間待在天空,更像鳥兒般飛翔。

兒子向來膽子較小,這次硬着頭皮參加空中跳傘,一直處在緊張狀態,他聽了我的建議,馬上求饒,要求讓他先有個幾年時間來平復這回的驚險經驗,全家聽了大笑不已。

我這80歲生日真是一生中最快樂的一次!

想起了中華民國空軍軍歌:「凌雲御風起……」,確實是此次空中跳傘的最佳寫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