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麟電子艱難衝刺北交所IPO，中途變更上市標準，被質疑縮減研發調節業績
本文來源：時代商學院 作者：特約研究員陸爍宜、研究員陳佳鑫
時隔一年半，歷經四輪問詢，上海南麟電子股份有限公司（下稱“南麟電子”）仍在向北交所IPO發起衝刺。
北交所網站顯示，自2022年6月10日IPO申請獲受理以來，南麟電子已經歷四輪問詢。2023年12月19日，南麟電子回覆了第四輪問詢。
據招股書，南麟電子是一家專注於高品質模擬和數模混合集成電路及功率器件的設計企業，主要產品包括通用電源管理芯片、專用車用芯片、功率器件與IPM和信號鏈芯片等。
2022年，南麟電子業績承壓，營業收入同比下降21.12%，淨利潤虧損6174.52萬元，同比下降157.86%。
在此情況下，南麟電子甚至需要變更上市標準。該公司申報時，根據《北京證券交易所股票上市規則（試行）》第2.1.3條，選擇第一套標準，即預計市值不低於2億元，最近一年淨利潤不低於2500萬元且加權平均淨資產收益率不低於8%。然而，在更新2022年財務數據後，該公司已無法滿足第一套標準，因此將上市標準變更爲標準三，即預計市值不低於8億元，最近一年營業收入不低於2億元，最近兩年研發投入合計佔最近兩年營業收入合計比例不低於8%。
令人不解的是，在上市標準三對研發投入存在要求的背景下，南麟電子卻在2023年選擇縮減研發開支，並對研發部門裁員降薪。Choice顯示，南麟電子2023年前三季度研發費用同比減少40.64%，且研發人員大幅減少。
在縮減研發開支的背景下，2023年南麟電子順利扭虧爲盈，2023年前三季度，該公司實現歸母淨利潤887.19萬元，北交所質疑其是否利用研發投入調節業績。
芯片價格滑坡，但該公司存貨減值準備計提比例明顯低於同行均值，連遭北交所質疑計提是否充分。而經銷商團隊中存在不少前員工成立的企業，且該公司向前員工經銷商銷售價格偏高的問題也頗受關注。
研發部門裁員降薪，研發支出縮減40%
分季度來看，2023年第一至第三季度，南麟電子的歸母淨利潤分別爲-685.46萬元、725.43萬元和847.22萬元，分別同比增長7.38%、112.37%和125.49%，二季度以來保持高速增長。
相比之下，南麟電子的同行業可比公司賽微微電(688325.SH)、芯朋微(688508.SH)、晶豐明源(688368.SH)、力芯微(688601.SH)和富滿微(300671.SZ)的同期歸母淨利潤平均增速分別爲3.33%、-117.38%和-13.87%，二季度以來反而呈下滑趨勢。
前三季度南麟電子歸母淨利潤高增速或與研發費用縮減有關。Choice顯示，2023年前三季度，南麟電子的研發費用爲2388.51萬元，同比減少40.64%。
分季度來看，2023年第一至第三季度，南麟電子研發費用分別爲1125.13萬元、642.31萬元和621.08萬元，2022年同期分別爲1087.81萬元、1189.38萬元和1746.84萬元，差額分別爲37.32萬元、-547.07萬元和-1125.76萬元，2023年第二至第三季度研發費用同比和環比增速均呈遞減趨勢。
從研發費用率看，雖然可比公司的平均研發費用率同樣呈下降趨勢，但仍遠高於南麟電子。Choice顯示，2023年第一至第三季度，南麟電子可比公司的平均研發費用率分別爲33.31%、24.55%和19.55%。相比之下，南麟電子的研發費用率僅分別爲16.70%、8.17%和7.55%。
2023年上半年，南麟電子研發費用同比減少22.39%。針對此情況，南麟電子在2023年中報中解釋稱，主要與研發人員職工薪酬大幅下降有關。中報顯示，2023年上半年，該公司的研發人員職工薪酬爲902.60萬元，同比減少67.35%。
職工薪酬下降或與南麟電子研發部門裁員降薪有關。根據第三輪問詢函回覆文件，2023年上半年，該公司研發人員數量（月度平均）僅爲72人，跟2022年的103人（月度平均）相比減少了30.10%。
2022年，南麟電子研發人員平均薪酬爲26.84萬元，而2023年上半年爲12.54萬元，年化後較2022年平均薪酬下降6.56%。
裁員降薪的同時，南麟電子的研發項目數量也從2022年末的108項降至2023年上半年末的96項。
對此，該公司在第三輪問詢函回覆文件中表示，因爲集成電路整體市場去庫存價格競爭仍在持續，公司根據行業及內部發展現狀對研發項目規劃及研發人員薪酬作出調整，下降幅度在合理區間。
然而，南麟電子同行可比公司並未出現裁減研發人員的情況，反而在不斷擴員。據各公司財報，2023年上半年末，晶豐明源的研發人員數量從上年同期末的316人增至375人，研發人員平均薪酬也從24.29萬元升至26.36萬元；同期末，芯朋微的研發人員數量從208人增至245人，平均薪酬從18.74萬元升至24萬元；同期末，賽微微電從61人增至78人，平均薪酬從36.89萬元降至29.32萬元；同期末，力芯微從148人增至180人，平均薪酬從12.14萬元升至15.12萬元；同期末，富滿微未披露研發人員具體情況，但是表示2023年上半年研發投入大漲35.98%“主要系新品掩膜費投入增加及研發人員薪酬增加”所致。
據時代商學院計算，2023年上半年末，上述同行可比公司（除富滿微）的研發人員平均同比增長21.49%，薪酬平均增長10.15%（各公司研發人員數量及平均薪酬同比增幅的均值）。除了賽微微電之外，其他同行公司均呈增員加薪趨勢，跟南麟電子裁員降薪的趨勢相反。
南麟電子大砍研發費用的舉措，也遭到監管機構質疑。北交所在2023年11月14日出具的第四輪問詢中要求其說明2023年1—6月，發行人大幅減少研發投入的原因，是否存在利用研發投入調節業績的情形。
對此，南麟電子回覆稱，公司年度研發投入計劃是綜合前一年經營業績情況、行業未來發展情況、公司整體戰略等因素制定。
然而，在回覆北交所關於2022年研發費用激增的質疑時，南麟電子又強調了研發的重要性。其聲稱在芯片設計領域，沒有足夠的研發投入，將會影響到公司未來的發展速度以及發展前景。十多年來，公司的研發投入都是與公司的業績同步增長。
此外，南麟電子還稱，2020—2023年上半年，公司的研發費用率與行業可比公司平均研發費用率差異不大。但事實上，這期間，該公司研發費用率分別爲11.87%、12.43%、19.17%和12.11%，而同期可比公司平均研發費用率分別爲13.14%、14.12%、24.23%和27.89%，與南麟電子的差距不斷拉大。
芯片價格滑坡，存貨價值存虛高風險
根據南麟電子第二輪問詢函回覆文件，2022年第二季度以來，受全球經濟週期波動影響，以消費類電子產品等爲代表的終端需求受到較大沖擊，全球半導體市場增速放緩，國內集成電路產業規模同比出現負增長。此外，除市場需求疲軟以外，芯片廠商大幅擴大產能，以及前期吸引的更多市場參與者進入，導致行業競爭加劇，產品市場價格呈現下跌趨勢。
具體來看，從2022年第四季度至2023年第三季度，南麟電子主要產品LN**20的價格從259.32元/千顆逐步降至212.66元/千顆，降幅達到17.99%；同類競品的價格範圍也從247～336元/千顆降至185～292元/千顆。
南麟電子另一主要產品LN**16的價格也從2022年第四季度的160.73元/千顆降至2023年第二季度的140.94元/千顆，跌幅達到12.31%，同類競品的價格範圍也從155～195元/千顆降至129～156元/千顆。雖然三季度LN**16價格出現反彈，但是仍未恢復到2022年第四季度的水平；同期LN**34產品的價格降幅則較小。
在產品價格下跌的同時，南麟電子的存貨跌價準備也有所提升，2020—2023年上半年各期末，其存貨跌價準備分別爲679.19萬元、672.49萬元、2820.14萬元及2845.04萬元，計提比例分別7.35%、4.54%、9.84%及10.42%。
在前三輪問詢中，北交所先後三次要求南麟電子說明存貨跌價準備是否計提充分，存貨跌價準備計提比例低於同行業可比上市公司的合理性。
在第三輪問詢函回覆文件中，該公司將其他存貨跌價準備計提比例較低的模擬芯片設計公司也納入對比公司行列，並聲稱其存貨跌價準備計提比例較可比公司及其他模擬芯片設計公司平均計提比例接近，處於合理區間，存貨不存在較大跌價風險，跌價準備計提充分。
然而，據時代商學院計算，2020—2023年上半年各期末，五家同行可比公司存貨跌價準備的平均計提比例分別爲8.39%、6.19%、14.74%和14.10%，持續高於南麟電子。
具體來看，同期末，南麟電子的原材料跌價準備計提比例分別爲1.51%、1.06%、5.18%和7.68%，而同行可比公司的平均計提比例分別爲15.10%、8.63%、17.92%和14.11%；同期末，南麟電子庫存商品的跌價準備計提比例分別爲17.00%、10.09%、14.88%和14.59%，而同行業可比公司的平均計提分別爲13.14%、7.37%、20.34%和22.07%。自2022年末以來，南麟電子對庫存商品的跌價準備計提比例均不及同行。
2022—2023年上半年各期末，南麟電子庫存商品的跌價準備計提比例與同行業可比公司拉開差距，主要是因爲2022年以來，該行業產品價格呈下跌趨勢，導致同行公司大幅提高庫存商品的跌價準備計提比例。如賽微微電2021年末的庫存商品跌價準備計提比例僅爲13.97%，而2022年末提高到35.35%，2023年上半年末進一步提高到44.54%；富滿微的庫存商品跌價準備計提比例也從2021年末的5.49%提高至2023年上半年末的29.81%。
截至2023年第三季度末，南麟電子的存貨賬面價值高達2.3億元，佔資產總額的比例達37.28%。存貨跌價準備計提比例若不夠充分，財報將無法反映資產質量及業績真實情況。
向前員工經銷商高價銷售
據招股書，南麟電子採取經銷爲主，直銷爲輔的銷售模式，報告期內（2020—2023年上半年），該公司通過經銷方式實現的銷售收入佔比達90%以上。
而南麟電子的核心經銷團隊中，存在不少前員工身影。根據首輪問詢函回覆文件，深圳市艾微電子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艾微電子”）、深圳市立得電子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立得電子”）、方鑾電子（上海）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方鑾電子”）、東莞市誼瑞電子有限公司（以下簡稱“誼瑞電子”）和深圳市安芯微創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安芯微創”）五家經銷商均系南麟電子前員工離職後成立。其中，除了安芯微創之外，其他四家經銷商均躋身南麟電子報告期內前十大經銷商之列。
在首輪問詢中，北交所要求南麟電子說明經銷商客戶是否專門或主要爲銷售發行人產品而成立。該公司回覆稱，不存在報告期內專門或主要爲銷售公司產品而成立的經銷商客戶。
但是時代商學院研究發現，其多家前員工經銷商向南麟電子的採購額佔其自身營收的比重較高。
根據第一輪問詢函回覆公告，2019—2023年上半年，誼瑞電子的營收分別爲894.65萬元、1456萬元、1887萬元、1300萬元和730萬元，同期南麟電子對誼瑞電子的銷售額分別爲755.86萬元、944.41萬元、1704.16萬元、1190.14萬元和652.49萬元，分別佔誼瑞電子營收的84.49%、64.86%、90.31%、91.55%和89.38%。
同期，南麟電子對艾微電子和立得電子（爲同一控制下公司，合併計算）的銷售額合計佔其營收的比重分別爲86.80%、84.07%、57.05%、67.81%和75.82%；對方鑾電子的銷售額佔其營收比重分別爲65.01%、52.81%、47.05%、47.79%和77.59%。
2023年上半年，誼瑞電子、方鑾電子、艾微電子及立得電子分別爲南麟電子的第五、第七和第九大經銷商。
2021—2022年，上述五家前員工經銷商合計爲南麟電子貢獻的營收分別爲5538.44萬元、3610.48萬元，分別佔南麟電子當期營收的14.26%、11.83%。
此外，南麟電子對部分前員工經銷商的銷售定價公允性也引發質疑。在第二輪問詢中，北交所要求南麟電子結合向前員工經銷商銷售的主要產品結構與其他經銷商的對比情況，進一步說明公司向前員工經銷商銷售的定價公允性。
根據第二輪問詢函回覆文件，2020—2023年上半年，除對安芯微創之外，南麟電子對其他四家前員工經銷商的平均銷售單價均偏高。其中，對立得電子的平均銷售單價最高，分別爲193.55元/千顆、235.43元/千顆、249.99元/千顆、335.21元/千顆；同期對其餘前十大經銷商的平均銷售單價分別爲101.33元/千顆、128.34元/千顆、126.11元/千顆、117.70元/千顆；對其餘客戶的平均銷售單價分別爲111.16元/千顆、144.76元/千顆、132.59元/千顆、123.38元/千顆。
奇怪的是，南麟電子對立得電子銷售的產品主要是“功率器件與IPM”，2023年上半年銷售收入佔比高達99.27%。而“功率器件與IPM”是南麟電子四類主要產品中定價最低的產品，同期平均單價分別爲102.88元/千顆、124.94元/千顆、108.32元/千顆和108.05元/千顆，顯著低於對立得電子的平均銷售單價。
對此，南麟電子在第二輪問詢函回覆文件中稱，2020—2022年，公司向立得電子銷售的“雙芯片或多芯片封裝結構產品”單價較高，佔功率器件與IPM系列產品的比重分別爲46.67%、53.60%、37.22%，顯著高於整體水平”。但南麟電子並未披露“雙芯片或多芯片封裝結構成品”的具體單價。
此外，2020—2022年，向艾微電子銷售產品的平均單價分別爲134.68元/千顆、165.26元/千顆、150.30元/千顆，整體高於其餘前十大經銷商及其餘客戶平均水平。南麟電子在問詢函回覆文件中稱“主要系艾微電子單價較高的信號鏈收入佔比較高所致”。
然而，從產品結構上看，定價較低的通用電源管理芯片、功率器件與IPM纔是艾微電子主要向南麟電子採購的產品，上述產品銷售額合計佔艾微電子銷售總額比重從2020年的81.04%上升到2022年的90.97%。2020—2022年，信號鏈芯片銷售額佔比則分別爲18.95%、14.13%、9.03%，與南麟電子聲稱的“信號鏈收入佔比較高”存在矛盾。
【參考資料】
1.《上海南麟電子股份有限公司招股說明書（申報稿）》.北交所
2.《關於上海南麟電子股份有限公司公開發行股票並在北交所上市申報文件的審覈問詢函的回覆》.北交所
3.《關於上海南麟電子股份有限公司公開發行股票並在北交所上市申請文件的第二輪審覈問詢函的回覆》.北交所
4.《關於上海南麟電子股份有限公司公開發行股票並在北交所上市申請文件的第三輪審覈問詢函的回覆》.北交所
5.《南麟電子2023年半年度報告》.公司公告
6.《南麟電子:南麟電子及國金證券關於第一輪問詢的回覆（2023年半年度財務數據更新版）》.北交所
7.《南麟電子:天職國際會計師事務所（特殊普通合夥）關於南麟電子第二輪問詢的回覆（2023年半年度財務數據更新版）》.北交所
（全文5068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