潑天的富貴,這條超級街道居然接住了
文|凱風
中國龍舟看廣東,廣東龍舟看桂城。
今年端午,全國最火的地方當屬佛山桂城。素有“水上F1”之稱的疊滘龍船,再次上演極速甩尾、S彎漂移、急剎倒擋的速度與激情。
龍年賽龍舟,最炫中國風。作爲“銀河唯一”的龍船漂移,疊滘龍船登上新聞聯播、兩上《人民日報》,而且霸榜抖音等各大平臺熱搜,累計吸引全網近34億人次圍觀,帶動佛山熱度大漲100%以上,整個端午假期來佛外來人員超過1000萬人次。
無論“外省的龍舟是懷念屈原,廣東的龍舟是救屈原”的戲評,還是“輸給誰都不能輸給隔壁村”的“豪言壯語”,都凸顯了龍船漂移的傳播力之廣、影響力之大。
“寧可煲爛,不準扒慢”,這項發源於佛山桂城街道的龍船漂移,詮釋的不只是民間版的“文藝復興”,更是一場從龍舟文化到文旅經濟再到網紅城市的全新探索。
一次出圈是運氣,兩次出圈是偶然,N次出圈是必然。
這場“潑天的富貴”,爲何佛山桂城接住了?從“網紅”到“長紅”,桂城做對了什麼?
01
每隔一段時間,就有一個現象級城市橫空出世。
從“進淄趕烤”的山東淄博,到藉助“村超”、“村BA”強勢出圈的貴州榕江、臺江;從“討好型市格”的黑龍江哈爾濱,再到“龍船漂移”的佛山桂城,不一而足。
無論是淄博燒烤還是臺江“村BA”,要麼是意外出圈,要麼是突然興起的民間熱潮,在短視頻等社交媒體催化之下,形成“潑天的流量”。
與之對比,疊滘龍船並非新鮮事物,也不是第一次出圈,而是經過500多年曆史的淬鍊,融傳統與現代爲一體,煥發出全新的生命力。
疊滘所在的佛山桂城街道,地處廣佛之心,水網密佈,河流縱橫,是嶺南文化的發源地之一,也是珠三角龍舟文化的重要傳承地。
疊滘龍船,發源於500多年前的明朝,史有“端陽吊屈,龍船競渡”之說。近年來,得益於半梢半杉龍船的出現,龍舟得以在百轉千回的狹窄水道急速穿越,“龍船漂移”自此成爲疊滘龍船的代名詞。
2017年,疊滘龍船被納入佛山市級非物質文化遺產;2020年,隨着央視紀錄片《扒龍船》的熱播,疊滘龍船漂移由此走向全國,近年來更是在“新國潮”熱中逐立上游,晉級“頂流”。
發達國家的經歷表明,大國崛起,必然伴隨本土文化復甦和消費本土主義的迴歸,千年龍舟成爲新國潮、《長安三萬裡》帶火西安無不是這一趨勢的體現。
就此而言,疊滘龍船的走紅,不是陡然爆得大名,也不是曇花一現的流量經濟,而是地方文化、民間特色與網紅經濟碰撞而出的結果。
值得一提的是,改革開放以來,珠三角發展一日千里,桂城從城鄉結合部一躍成爲準千億級的超級街道,疊滘置身於時代浪潮之中,人口匯聚,經濟飛速發展,但始終沒有改變其文化底色。
“文化很發達的地方,經濟照樣走在前面”,文化與經濟的相互賦能,人文經濟的積極實踐,讓疊滘和桂城走出了一條獨特的突圍之路。
當然,短視頻等社交媒體的催化不能低估,但沒有數百年深厚的歷史文化底蘊,沒有持續數十年的民間競速熱潮,沒有時代大潮中文化與經濟的深度融合,就不會有一而再再而三的出圈。
因此,人們關注疊滘龍船,看的不只是龍精虎猛的競速比賽,也是奮楫爭先的精氣神,更是一座超級街道藉助人文經濟的獨特突圍之路。
02
桂城疊滘龍船漂移的連番出圈,折射了網紅城市的時代迭變。
“網紅城市”雖然是新概念,但城市營銷早已有之,“歷史文化名城”和“旅遊名城”的稱號更是屢見不鮮。
最初一代的網紅城市,拼的是自然風光或歷史景點等資源稟賦,桂林、麗江、西安等地的走紅就是如此。
第二代的網紅城市,伴隨經濟崛起而生,“高大上”的城市形象成爲追逐和學習的榜樣,對香港、上海等國際大都市的想象就是典型代表。
到了第三代,城市營銷開始成爲一門“顯學”,如何藉助移動互聯網和短視頻的聚光燈效應吸引“潑天的富貴”,就成了關鍵,許多中小城市的出圈多屬此類。
然而,流量經濟來得快去得也快,網紅城市如過江之鯽般層出不窮,但最終能“長紅”的並不多。
畢竟,不是每個城市都有一流的文旅資源,也不是都能將文旅與其他產業相融合,更不是都能將高人氣轉化爲經濟增長的拉動效應。
這一時期,更多城市開始意識到,想要真正“長紅”,靠的不是一次兩次的出圈,也不是曇花一現的噱頭營銷,而是深厚的人文底蘊、多元的文旅產業生態和一流的經濟產業實力。
這些要素合在一起,就是人文經濟,這成了網紅經濟4.0時代的重要標誌,也是佛山桂城等地能真正接住“潑天的流量”並持續出圈的根本原因所在。
何爲人文經濟?
早在20多年前,一本重要著作就對此做過精闢論述:“所謂文化經濟是對文化經濟化和經濟文化化的統稱,其實質是文化與經濟的交融互動、融合發展。”
如果說過去的網紅城市,更多停留於“文化搭臺,經濟唱戲”的初級層面,流量來得快去得也快;那麼以人文經濟爲支撐的網紅城市,則提高到“以文化人、以文惠民、以文潤城、以文興業”的新高度。
這樣的網紅城市,文化、旅遊與其他產業的深度融合,本身就能塑造一個新的戰略性支柱產業和民生產業。
而人文經濟與高科技創新、高質量發展的結合,將會進一步豐富城市競爭的軟實力,爲吸引人才、留住“智力”、鼓勵創新提供更好的環境。
可以說,把握住人文經濟,就抓住了網紅城市的“長紅”之道,也瞄準了新一輪城市競爭的關鍵。
03
佛山桂城,爲何能接住這場“潑天的富貴”?
雖說網紅城市“你方唱罷我登場”,令人應接不暇,長則三四月短則一兩週,都會陷入消停。
但仍有一批城市,無論傳播手段如何變化,無論網絡熱點如何轉移,始終活躍在舞臺上。
杭州、蘇州、成都、佛山,正是其中的佼佼者。
它們並未刻意追逐流量,但流量總是不期而至。一次又一次的高頻曝光,一輪又一輪的“潑天的流量”,讓這些城市成爲“長紅”的代表。
不難發現,這些城市都有一些共同點:都是經濟大市和產業大市,都有深厚的歷史文化底蘊,都有相對完善的文旅產業生態,都有獨特的城市文化符號。
無獨有偶,近年來,杭州、蘇州、成都、佛山紛紛將人文經濟作爲高質量發展的重要抓手,推動人文與經濟交融共生、相得益彰,將文化優勢源源不斷轉化爲經濟優勢、發展優勢。
桂城疊滘龍船的出圈,這條超級街道的“逆襲”,都是這一邏輯的體現。
說起桂城,許多人都知道這是與深圳粵海街道、廣州獵德街道、東莞南城街道併成爲大灣區四大“超級街道”。
目前,桂城GDP總量超過800億元,稅收高達155億元,坐擁26棟“億元樓”,一條街道的經濟實力,超過90%以上的縣城,稅收更是超過北上廣深部分市轄區。
你能想象,就在億元樓的包圍之下,離千燈湖核心區10分鐘左右的車程,就是疊滘龍船的競技場。
龍船漂移的吶喊聲,迴盪在“鋼筋水泥森林”中,編織出一曲傳統與現代、煙火氣與時尚感、文化與經濟相互融合的交響樂。
其實,桂城本來就是從厚重的歷史文化中誕生的,而隨着經濟日益發達,不僅傳統文化煥然出更強的生命力,與經濟發展階段相適應的高質量文化供給相伴而生,與物理上的高樓大廈一起拔節生長。
人文與經濟相互激盪、彼此生髮,帶動城市步入新的發展階段,這是對“倉廩實而知禮節”的現代版演繹。
這個端午,桂城出圈的不只是龍船競渡,一場頂尖的WBC職業拳王爭霸賽,同樣帶來上億人次的圍觀,雙雙登頂抖音熱搜TOP3,而平洲玉器街、千燈湖也雙雙上榜佛山TOP10熱門景區,共同將桂城推向“頂流”。
事實上,這些年桂城不只一次登上流量“C”位。從歷久彌新的平洲玉器、洪拳武術、名伶粵劇,到“千燈夜精彩”、千燈湖國潮音樂節、KPL王者榮耀職業聯賽,不一而足。
文化、旅遊、賽事齊頭並進,在滿足人們精神消費的同時,還帶動桂城文旅經濟等相關產業的蓬勃發展。
數據顯示,今年一季度,桂城限上零售業銷售額、限上住宿業營業額、限上餐飲業營業額、限上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均居南海區第一。
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城市發展也是如此。
正因爲有深厚的文旅底蘊,所以整個城市遍佈出圈的場景;正因爲有完善的產業基礎,所以“潑天的流量”能轉化爲實實在在的增長動能。
而能將文旅底蘊與經濟產業相結合,當流量來了,才能真正抓得住、接得起。
04
文旅經濟,只是桂城踐行“人文經濟學”的一環。
人文經濟之於桂城,更被寄託着塑造城市品質、推動產業升級、凝聚人口並吸引年輕人的重任。
當前,佛山已成爲中國工業第四城,南海晉級爲全國十強區,桂城也正朝着千億鎮街進軍,經濟都面臨着從“量”的增長向“質”的提升的再跨越。
作爲傳統工業強市,佛山千億級產業數量位居全國前列,但傳統制造業如何轉型升級,製造業與服務業何以協調發展,城市界面、品質和環境吸引力何以提升,始終是一大考驗。
這種背景下,作爲佛山中心城區的桂城,將人文經濟作爲重要突破口,以人文價值以依歸,打造大灣區粵潮青年文化新聚場、廣佛青年精神消費勝地,以人文經濟帶動總部經濟等高端產業拔節生長。
人文經濟的提出,打破了簡單拼大項目、大投資的傳統發展模式,也擺脫了過度依賴勞動力、資源投入的要素驅動模式,在文化的意義上呵護創新、鼓勵創造、吸引人才,從而爲經濟發展提供更強的動能。
一方面,人文經濟的存在,讓桂城成了大灣區最受年輕人歡迎的區域之一。
過去10年,桂城新增常住人口20萬人,多數都是年輕人,其中不乏以“廣佛候鳥”、高層次人才爲代表的各類人羣,平均受教育年限位居全區之首。
來源:南海區第七次人口普查公報
這背後,得益於桂城打造的三大城市名片:公園城市、教育強鎮、人才樂園,從自然環境、人才環境、營商環境乃至廣義上的人文環境,重塑區域吸引力。
對於年輕人來說,這裡不僅具有“大城資源,小城成本”的高性價比,也有充滿人情味而又豐富多彩的文化場景,更有實現人生抱負的無限機遇。
真正的理想城市,既要托起柴米油鹽,又要呵護“詩和遠方”,桂城通過人文經濟正在積極踐行這一點。
另一方面,人文經濟,打開更大的產業想象空間。
當部分城市仍在投入重金打造中央商務區(CBD)時,桂城早已形成中央活力區、中央科創區、中央人文區齊頭並進、聯動發展的格局。
千燈湖中央活力區,聚焦的是總部經濟和高端服務業;文翰湖中央科創區,瞄準的是科技創新;而映月湖中央人文區,則是大灣區首個以“人文”命名的區域,着眼的是人文經濟。
在不遠的將來,處於大灣區極點的桂城將成爲廣府文化價值轉換中心、廣佛青年精神消費勝地、文化和製造業協同發展高地、公共文體服務示範區。
文化吸引力就是最強大的吸引力。一個有溫度又有質感、有產業又有人文的城市,怎不吸引年輕人蜂擁而至?
05
佛山桂城等地的“長紅”之路,給網紅城市帶來什麼啓示?
近年來,網紅城市也越來越套路化,呈現出人工生產、批量定製的痕跡,到處都是“想你的風”,遍地都是“寵客N件套”,隨處都是噱頭式營銷。
一首歌、一部劇、一頓燒烤乃至一碗麻辣燙,固然能帶火一座城,但如果自身沒有城市特色,沒有能承接龐大流量的產業,沒有系統而長遠的發展佈局,再“潑天的富貴”,往往只會是曇花一現。
所以,一座城市要想“長紅”,首先得有獨特的城市IP和文化符號。
成都背後則是“蜀裡安逸”的城市特質,蘇州背後是“一座姑蘇城,半部江南詩”的江南文化,佛山桂城則是龍舟文化、競技文化與現代經濟的深度融合。
可見,迴歸本土,迴歸城市本身,尋找最具本土特色的文化IP,打造最爲獨特的城市形象認知,纔是關鍵。
其二,要想接住“潑天的富貴”,得有一流的文旅產業和支柱產業作爲支撐。
網紅城市出圈,不僅能帶動源源不斷的消費熱潮,更能成爲展示城市形象、營商環境、產業實力和綜合競爭力的舞臺。
只有文化、旅遊、賽事、美食、商貿等多元業態協同發展,才能最大程度讓流量轉化爲經濟增量;而只有本地擁有相對較強的產業集羣,才能把城市知名度轉化爲招商引資的“磁吸力”。
其三,人文、經濟需要兩條腿走路,缺一不可。
如果說經濟是城市的體格,文化就是城市的靈魂,兩者融合,才能最大可能發揮“文化經濟化”和“經濟文化化”的雙重效應。
剋制短期的流量焦慮,告別“千城一面”的模仿,迴歸文化,迴歸產業,擁抱人文經濟,纔是真正的“長紅”之道。
對於桂城來說,“網紅城市”不是目標,只是人文經濟繁榮之下水到渠成的結果;同理,千億鎮街也不是唯一追求,千億之上,能否創造可複製可推廣的人文經濟新樣本,纔是關鍵。
從工業邏輯迴歸人本邏輯,從傳統經濟邁向人文經濟,既是城市發展的大勢所趨,也是高質量發展的時代命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