掮客何罪?是枝裕和,戛納影帝宋康昊,不香的合拍,給你答案
若論當下有國際影響力的亞洲導演,是枝裕和絕對能佔一席,繼《小偷家族》拿下金棕櫚後,他一直爲合拍片奔波不停。新片《掮客》本質上是一部韓國片,宋康昊還憑其拿下戛納影帝,這或許是多數影迷對此片最大的記憶點。
本文有劇透。
1
一位年輕的母親背對觀衆,將孩子遺棄在教堂經營的嬰兒箱外,碰巧女警秀珍正在偵查,她把嬰兒放進嬰兒箱,救了孩子一命。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她盯上了兩個爲遺棄嬰兒找買家的掮客相鉉和東秀。
一天後,自稱是棄嬰母親的素英突然出現,事情開始變得複雜,不過在得知掮客預期的交易數額時,素英認爲拿到錢比要回嬰兒更有意義,而後她被說服一同前去,因爲如果親生母親在場,交易會更容易。
秀珍非常重視這個案件,對她來說,該案件全員壞人,沒有任何可週旋的餘地,拋棄嬰兒的冷血母親,唯利是圖的掮客,以及進入灰色產業鏈的買主,她只需耐心跟蹤,肯定能等到他們露出馬腳,到時候一網打盡。
但交易並不順利,買家看了一眼嬰兒,以孩子不完美爲由當場砍價,看到這樣的買主,相鉉和東秀已經打消交易念頭,但對嬰孩的否定觸怒了素英,她把買家大罵一通,轉身離去,可相鉉和東秀並沒覺得是素英毀了交易。
相鉉認爲,與其讓孩子在孤兒院長大,不如幫孩子找到合適的家庭,他們也只是從中得到合理報酬。作爲在孤兒院長大的孩子,他們經常回到孤兒院看看老熟人,順便覆盤自己至今的失敗人生。
相處過程中,素英不斷吐露心中不滿,東秀質問她既然丟掉孩子,爲什麼還要把他生出來,素英覺得他只會嗔責辛苦生孩子的母親,不站在她的角度考慮,後經相鉉的調解她才獲知,東秀的心結在於他就是被母親拋棄的孩子。
這時孤兒院的小鬼頭海進也跟出來,他知道兩位大叔此行是爲賣掉小嬰兒,卻聲稱要一起“家族旅行”,於是這五人竟如臨時組建的家庭一般上路了,兩個男人,一個女人,一個男孩還有一個嬰兒。
2
爲了儘快引掮客上鉤,秀珍安排了假買家聯繫相鉉和東秀,她在二樓監測,只要完成交易就算有犯罪事實,可以立刻逮捕。但這對假夫妻沒有基本常識,相鉉斷定他們並非因不能生育而領養孩子,很可能是爲二次倒賣。
秀珍意識到自己太心急,原來最想“賣掉孩子”的是自己而不是掮客,而且她的行爲更像是利用掮客去賣孩子,就算抓到了人也不會解決任何問題,孩子的媽媽會因此釋然嗎?嬰兒以後會獲得好的生活嗎?難道這兩個掮客就沒任何善意的動機嗎?
另一個女警探認爲如果不想讓類似的悲劇發生,就要到“上流”去解救受害者,在幫助孩子之前先幫助媽媽。可現實是,拋棄孩子之前的事由福利部負責,拋棄之後才由警察負責,她們不過是整個“背鍋系統”裡渺小的一員。
此時一對值得信任的夫妻找上門來,妻子生下死胎,還沒從痛苦中脫離,但他們想把素英的孩子當親生骨肉養育,這意味孩子的生母要遠離他們的生活,直到這時,素英才意識到自己並不想與孩子分開,但她沒有選擇,因爲她身上還揹着一樁命案。
秀珍開始轉變思路,她希望能在合法的前提下幫到素英,於是私底下約了她,嘗試幫助她減刑,告訴她可以在出獄後重新開始自己的人生,其實素英當初選擇丟掉孩子,就是不想讓這個小生命背上“殺人犯孩子”的罵名。
儘管沒有血緣關係,但相鉉只有在和海進相處時,才能享受到一點爲人父的幸福感。他帶女兒出來吃飯,表明自己還希望和前妻複合,可女兒非常冷漠,她和媽媽已經有了新生活,父親已經是過去時,再也不可能回去了。
經過這段時間相處,他們已經理解了彼此心中的脆弱,但又不會把心事放到檯面上講,東秀也希望能留下這個孩子,他和相鉉可以替素英照顧他,可要兌現這個允諾並不容易。
3
《掮客》是是枝裕和對韓國灰色領養市場的“非批判性”觀察,所以整部電影並沒什麼殘酷的兩難境地,無論是曾被拋棄的孩子,還是拋棄孩子的母親,圍繞他們的劇情都是爲了尋找一條癒合傷口的途徑。
掮客是一種非法職業,通過在黑市上出售嬰兒、規避合法收養程序,當然,因爲官僚主義和財務問題,所謂的“合法程序”並沒履行責任,系統性擺爛反倒是讓掮客存在的肇因之一,但本片的角色全員無惡人,他們非常利他主義,就像一塊社會的道德遮羞布。
正如《小偷家族》的故事,這個小型犯罪團體本能地重組爲臨時家庭,彌補他們各自生活中缺失的親情紐帶,素英的生命缺少一個父親形象,東秀和小男孩海進從未見過自己父母,而相鉉錯失了女兒的成長,這些遺憾決定了他們現在的生活和選擇。
但這次的“重組”並沒有是枝裕和前作那般令人信服,因爲幾個角色的凝聚力更多來自偶然的情感,而非殘酷的現實因素,他們的本質都不壞,所以能夠互相理解,是枝裕和似乎做了一個毫無挑戰性的社會實驗,用老派的溫良去想象“無害的犯罪行爲”。
既然都曾是被遺棄的生命,那該怎樣重新開始呢?這是《掮客》唯一的敘事方向,觀衆眼看這些人守着殘破的人生,原諒自己,嘗試理解彼此,最終變成肯定生命的讚歌。的確,是枝裕和有這樣的經驗去沉澱生活細節,也有能力讓觀衆把自己代入到弱勢羣體,體驗他們的處境,但故事仍然很懸浮。
必須承認,如果不是宋康昊出演了這個關鍵角色,《掮客》可能會更加平庸,是枝裕和提供了自我救贖的方式,但又不闡明清晰的罪惡,那麼有誰會得到救贖呢?生活在社會底層又充滿理想主義的角色,終歸是少數,這正是《掮客》面臨的處境,是枝裕和並不適合把自己那套哲學觀帶到全世界,它的土壤只能是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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