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人接關續命：厄多安總統大選連任成功，但土耳其的災難還在後頭？
土耳其選舉被視爲厄多安執政20年來最艱難的一場選戰，但最終仍在政治危機中保住了第3次執政大權。任期將延續到2028年的厄多安，眼前的緊迫課題有哪些？他能否持續穩住「下一個十年」？ 圖／美聯社
【2023. 5. 29 土耳其】
強人接關續命：厄多安總統大選連任成功，但土耳其的災難還在後頭？
「贏的不只是我們，是土耳其......Bye, bye, Bay Kemal! 」土耳其5月28日舉行總統大選第二輪投票，已執政20年的現任總統厄多安（Recep Tayyip Erdogan）打敗反對黨領袖凱末爾．基裡達歐魯（Kemal Kilicdaroglu），成功連任。厄多安過去5年曆經疫情、貨幣里拉重貶與土敘強震，讓這次選舉被視爲厄多安執政20年來最艱難的一場選戰，但最終仍在政治危機中保住了第3次執政大權。任期將延續到2028年的厄多安，眼前的緊迫課題有哪些？他能否持續穩住「下一個十年」？
厄多安與對手、最大在野黨共和人民黨（CHP）黨魁基裡達歐魯於14日第一輪投票中，票數皆未過半，這也是厄多安執政20年以來首次未能於首輪勝出，因此兩人在28日再次對決。根據土耳其最高選舉委員會（YSK），99.43%的投票結果已揭曉——厄多安以52.14%得票率（27,513,587票），打敗基裡達歐魯的47.86%（25,260,109票），因未計算完成的80多萬票並不會改變選舉結果，因此厄多安成功連任、將任期延續到2028年。
對比2018年總統大選，厄多安獲得52.59%得票率（26,330,823票），最大對手CHP英傑得票率30.64%（15,340,321票），反映基裡達歐魯已爲CHP取得歷屆最佳選戰成績。
選舉結果出爐後，厄多安在位於伊斯坦堡的住所外，向歡欣鼓舞的支持者表達感謝。厄多安過去常稱呼凱末爾．基裡達歐魯「Bay Bay Kemal」（Mr. Mr. Kemal），其中土耳其語「Bay」是對成年男性的尊稱，而發音又近似英文的再見「Bye」，因此支持者將「Bye, bye, Bay Kemal」（再見，再見，凱末爾先生）作爲選舉口號，表達希望厄多安連任、與基裡達歐魯說再見之意。厄多安宣佈勝選後，也再次於演說中喊出口號，獲得支持者的滿堂喝采。
Bye, bye, Bay Kemal! （再見，再見，凱末爾先生！）
選舉結果出爐後，厄多安在位於伊斯坦堡的住所外，向歡欣鼓舞的支持者表達感謝。 圖／歐新社
厄多安過去常稱呼凱末爾．基裡達歐魯「Bay Bay Kemal」（Mr. Mr. Kemal），其中土耳其語「Bay」是對成年男性的尊稱，而發音又近似英文的再見「Bye」，因此支持者將「Bye, bye, Bay Kemal」（再見，再見，凱末爾先生）作爲選舉口號. 圖／美聯社
儘管這次選戰對於「超級大總統」厄多安而言，是歷來少有的一次艱困大選，但長期執政下握有的龐大資源，仍讓厄多安得以繼續投入大量火力在選舉空戰中，厄多安的手伸進土耳其多達85%的媒體，不僅排擠異議人士的聲量，也分配媒體資源確保自己擁有最多曝光。
土耳其廣播電視最高委員會（RTÜK）表示，厄多安從4月至5月，在土耳其國營廣播電視新聞頻道（TRT Haber）受訪時數爲32小時，反觀基裡達歐魯受訪時間僅32分鐘。這些新聞報導大篇幅描述厄多安積極建設機場、道路、橋樑等基礎建設，更大力抨擊LGBT族羣、強調維護「傳統家庭價值」，藉以爲厄多安創造了政治優勢；此外，在5月12日，厄多安更透過14個掌握的電視頻道轉播中，對基裡達歐魯進行一連串言語攻擊，讓對手難以在相對應的曝光機會中反駁他的言論。
事實上，厄多安在過去十年裡持續收緊言論和集會自由，許多私人媒體機構紛紛被關閉或罰款，無國界記者組織（RSF）土耳其分部批評，厄多安大規模操縱媒體系統，影響了投票反映民意的可信度，種種行徑讓外界懷疑，厄多安執政20年後是否將持續用相同路鞏固「下一個十年」？敗選的基裡達歐魯也在首都安卡拉的黨總部發表演說時表示，這是多年以來「最不公平的選舉」，然而自己將繼續奮鬥，直到土耳其出現「真正民主的那一天」。
即便在大選中獲勝，日益惡化的經濟問題仍迫在眉睫。土耳其通貨膨脹正以每年近44%的漲幅速度影響着每個人的生活，飲食、租屋和生活基礎成本持續飆升。支持者和反對者的看法也出現極大差異，像是一名59歲的婦女在基裡達歐魯的造勢場合上臺發言，表示自己5,000里拉的月薪（約新臺幣7,660元）已無法分擔飆升至4,000里拉的房租（約新臺幣6,128元）；反觀厄多安的支持者在其造勢場合高呼「沒有人捱餓，我們對他（厄多安）的經濟政策非常滿意，而且相信他在未來五年會做得更好！」。
就在大選結果迫近的前一週，里拉兌美元匯率才創下了歷史新低，然而厄多安仍拒絕提高利率。經濟學家認爲，厄多安堅持降息的做法只會讓國家陷入更大的經濟危機。土耳其科曲大學經濟學系教授Selva Demiralp表示，若土耳其央行仍持續降息，恐怕將祭出更嚴苛的資本管制。
對厄多安而言，這是歷來少有的一次艱困大選，但長期執政下握有的龐大資源，仍讓厄多安得以繼續投入大量火力在選舉空戰中。 圖／厄多安官方FB
厄多安再度連任並不讓人意外，《華爾街日報》認爲促成厄多安勝選的因素，可以分爲外部和內部兩點：第一、外部原因上，厄多安巧妙地利用地緣政治，擴大土耳其的區域影響力，進而拉擡國內聲望；第二、內部原因裡，厄多安不斷鼓吹宣揚民族主義，激發維繫在厄多安本人身上的土耳其認同。
在烏俄戰爭開打後，厄多安積極發揮土耳其影響力，充當俄羅斯和烏克蘭之間的調停者，主持了兩國之間的第一輪外交會談。穿梭其間的厄多安，並無法緩解俄羅斯侵略的戰意，但是在厄多安和聯合國的安排下，烏克蘭和俄羅斯於2022年7月22日在伊斯坦堡簽署糧食出口協議，確保烏克蘭穀物可以在不受干擾與攻擊之下，從黑海出口至全國各地，讓烏俄戰爭造成的全球糧食危機得以找到出口緩解。
糧食出口協議在土耳其的見證之下順利延長，這個「土耳其居中斡旋」的外交成就，進而在國內塑造和鞏固了厄多安的形象，贏得土耳其民衆好感。
簡單而言，厄多安採取的策略即是遊走在俄羅斯和烏克蘭之間：在充當調停者角色的同時，厄多安拒絕譴責和制裁普丁，反而繼續進口俄羅斯石油，但他也繼續賣無人機給烏克蘭作戰。在西方陣營，尤其是北約盟友看來，厄多安始終在烏俄戰爭上立場搖擺不定，再加上厄多安也一再拒絕爲瑞典加入北約投下贊成票，但厄多安爲此辯解，認爲「土耳其並不是爲了得到西方的稱讚而努力。」
然而，厄多安的「平衡外交」和「阻止瑞典加入北約」是否就能爲土耳其帶來正面影響力，其敵對陣營基裡達歐魯的首席外交政策顧問持不同意見，除了認爲土耳其如今太過依賴俄羅斯石油之外，也表示厄多安阻止瑞典加入北約，是把土耳其和瑞典的雙邊問題帶進多邊組織，這隻會讓土耳其和其他北約盟友形成兩極化的對立。
但儘管如此，在厄多安繼續連任的情況下，可以預見土耳其的外交立場不會太大轉向，而這樣的策略或許也正是讓厄多安贏得民心的關鍵之一，例如一名支持厄多安的22歲土耳其民衆就表示：
「我們成爲了一個在世界上更有發言權的國家，厄多安減少了我們對外國的依賴。」
「我們成爲了一個在世界上更有發言權的國家，厄多安減少了我們對外國的依賴。」 圖／路透社
5月28日，在安卡拉等待厄多安致辭的羣衆。 圖／路透社
此外，厄多安高呼的民族主義策略也是順利勝選的關鍵，包括他在競選期間爲鞏固保守選民票倉，攻擊LGBT權益捍衛家庭價值、大打反難民牌等等，即透過號召民族主義和仇外心理，掩蓋土耳其的失業、經濟與通貨膨脹的難題；同時，厄多安也不斷攻擊對手基裡達歐魯，指控和抹黑他捍衛西方利益以及與恐怖組織結盟。
基裡達歐魯所屬陣營的議員向《華盛頓郵報》表示，難以應付來自厄多安的民族主義宣言，因爲共和人民黨以經濟、正義和自由爲重點的口號，在面對來勢洶洶、措辭激烈的民族主義宣傳時，時常顯得軟弱無力——這兩種競選口號在土耳其錫瓦斯（Sivas）的效果具有明顯差異，該鎮聚集了穆斯林保守派和民族主義者，厄多安在第一輪投票中，就輕鬆拿下69%的選票，基裡達歐魯僅僅獲得24%。這一些選民支持厄多安的理由包括：
「我是伊斯蘭教和鄂圖曼帝國的民族主義者。」
「我更喜歡對外國勢力和恐怖主義採取強硬立場。」
「我是保守派穆斯林，無論誰爲我們而戰，我們都會支持他們。」
在這個相對保守的小鎮上，儘管有厄多安的鐵桿支持者，但也有許多搖擺不定的中間選民，認爲那是因爲反對陣營並沒有推選出比基裡達歐魯更有利的候選人。一名60歲的土耳其選民就這麼抱怨道，
「如果有更體面的候選人站出來，厄多安就不會贏...失業率都淹到膝蓋了。」
圖爲5月28日，在土耳其地震重災區，民衆正在毀壞的建築物前等候公車。 圖／法新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