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流|瘋狂的熱炎寧：一項“有侷限性”的研究炒爆概念股

出品|清流工作室

作者|樑耀丹 主編|趙妍

繼連花清瘟後，另一種中成藥也被炒起來了。

近期，熱炎寧相關概念股備受追捧，神奇製藥(600613.SH)、康芝藥業(300086.SZ)、康惠製藥(603139.SH)等藥企股價節節攀升。其中，截至最近一個交易日收盤，神奇製藥已收穫6個漲停板。

11月18日，上交所公告稱，上週(2022年11月14日至2022年11月18日)，上交所對包括神奇製藥在內的嚴重異常波動股票進行了重點監控。

與此同時，深交所互動易平臺上，多家上市藥企被不約而同地被問到同一個問題——公司是否有熱炎寧？

在二級市場熱捧背後，是一則關於熱炎寧的研究消息。

據媒體近日報道，上海中醫藥大學教授方邦江研究團隊在國際知名醫學期刊《植物醫學》發表論文《熱炎寧合劑聯合標準治療對新冠肺炎無症狀或輕度感染患者的療效：一項前瞻性、開放標籤、隨機對照試驗》，證實在標準治療的基礎上，熱炎寧合劑可促進奧密克戎無症狀和輕症感染患者的核酸轉陰。

不過，該論文也顯示，“該研究也有一些侷限性”，“還需要進一步的探索，特別是隨機、雙盲、安慰劑對照的臨牀試驗，以進一步證實熱炎寧的療效”。

有中藥藥理學專家對清流工作室指出，這類實驗在操作時，出於醫學倫理和實際情況的限制，很難採取雙盲和安慰劑對照。

另一方面，在熱炎寧概念股股價被推高同時，相關上市公司卻提示投資者，熱炎寧不會對公司業績產生重要影響。

一項“有侷限性”的研究

據《中國藥典》，熱炎寧由蒲公英、虎杖、北敗醬、半枝蓮四種中藥組成，主要功效是清熱解毒，用於外感風熱、內鬱化火所致的風熱感冒、發熱、咽喉腫痛、咳嗽痰黃等。

但在新冠疫情發生後，熱炎寧也被用於新冠治療。

2020年2月，熱炎寧合劑入選《陝西省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中醫藥治療方案（試行第二版）》，被確定爲新冠肺炎臨牀治療期輕、重症治療用藥，並被陝西、湖北等省份部分醫院應用於新型冠狀病毒臨牀觀察期和臨牀治療初期。

2020年4月，熱炎寧合劑再次入選北京中醫藥學會《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早期中成藥干預的藥學共識》，作爲醫學觀察期、新冠疑似患者和輕症患者治療用藥。

2021年10月，熱炎寧合劑又入選了《陝西省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中醫藥治療方案（試行第三版）》被確定爲新冠肺炎醫學觀察期、臨牀治療期用藥。

有關熱炎寧治療新冠效果的研究，正是在此背景下展開的。

清流工作室從論文看到，研究團隊於2022年4-5月期間在上海新國際博覽中心方艙醫院招募無症狀和輕症奧密克戎感染患者2830例，隨機分爲熱炎寧干預組或對照組，干預療程爲7天，以核酸轉陰時間以及第3天和第7天的核酸轉陰率爲主要療效指標，以住院天數、無症狀感染者的新發症狀、疾病進展比例、通過循環閾值（Ct）反映的病毒載量等爲次要療效指標。

研究結果顯示，熱炎寧干預組患者核酸中位陰性轉化時間爲6天，對照組中位陰性轉化時間爲7天。

此外，研究指出，熱炎寧組患者核酸轉陰率較高。如到了第3天的時候，熱炎寧組有452人(32.4%)核酸轉陰，而對照組只有258人(18.3%)；實驗到第7天時，熱炎寧組中910例(65.3%)患者核酸檢測爲陰性，對照組則有776例(55.2%)。

與此同時，熱炎寧組患者新出現的發熱、咳痰的發生率明顯低於對照組。並且，使用熱炎寧患者中，除了少數人出現腹瀉，並沒有出現其它不良反應。

由此，研究得出結論，熱炎寧是一種安全有效的治療方法，可加速無症狀和輕度奧密克戎新冠感染的病毒清除，促進疾病恢復。

清流工作室注意到，論文同時也指出，本次研究存在侷限性。

論文指出，這是一個開放標籤的研究設計，可能會在結果評估中引入偏差。而且由於在入院前沒有獲得最初的核酸檢測陽性結果，因此本研究無法評估病毒脫落持續時間。因此，還需要進一步的探索，特別是隨機、雙盲、安慰劑對照的臨牀試驗，以進一步證實熱炎寧的療效。

與此同時，論文還指出，本研究只包括輕度或無症狀新冠患者。熱炎寧在中、重度和危重症患者中的安全性和有效性有待進一步研究。最後，中藥製劑具有多種成分和靶點，難以深入闡明其作用機制。

清流工作室查詢到，雙盲指的是試驗中研究對象和研究者都不瞭解試驗分組情況，而是由研究設計者來安排和控制全部試驗，用以避免研究對象和研究者的主觀因素所帶來的偏倚。而安慰劑對照又稱“假藥對照”，即僅給予安慰劑的對照，其中安慰劑是外形、顏色、大小均與試藥相近，但不含任何有效成分的製劑。

重慶某大學藥理學研究學者向清流工作室表示，沒有做雙盲確是這個實驗存在的問題，新冠本身屬於自愈性的疾病，患者的心理作用可能會影響實驗結果。中藥製劑具有多成分多靶點的複雜特徵，不僅不是中藥的侷限性，反而是相對於西藥的優勢，只是體系太複雜，按照現行西藥的研發流程和要求，要把每一組分的靶點與功能搞清楚是很難的，這也是中藥國際化的難點與挑戰。

不過，廣州某大學中藥藥理學教授則分析認爲，實驗是在方艙醫院進行的，如果採取雙盲對照，就意味着分配到安慰劑對照組的患者不能接受治療，這是不符合醫學倫理和實際要求的，因此這類實驗在實際操作時，一般是在採取基礎治療手段的基礎上進行觀察。

然而，這樣一項“有侷限性的研究”，論文刊發在國際期刊《植物醫學》的消息傳出後，二級市場還是掀起了熱潮。

清流工作室注意到，此前，由鍾南山院士、李蘭娟院士、張伯禮院士等聯合20餘家醫院共同參與的臨牀研究文章《中藥連花清瘟膠囊在新型冠狀病毒肺炎患者中的臨牀療效和安全性評價:一項前瞻性、隨機對照、多中心臨牀試驗》，同樣刊發在《植物醫學》上。不過，由於此前實驗同樣存在未採取雙盲和安慰劑對照等問題，一度引發熱議。

銷售業績和股價冰火兩重天

清流工作室注意到，在“名聲大噪”之前，熱炎寧這個中藥品種雖然已被《中國藥典》收錄多年，但一直以來名氣相對較低。目前，市面上鮮有經營有熱炎寧的上市公司，而涉及業務的上市公司，要麼已經停產熱炎寧多年，要麼銷售佔比極低。

但自熱炎寧概念被炒火後，多家上市藥企均被投資者問到了同一個問題——“公司有熱炎寧相關產品嗎”。

給出肯定答案的上市公司卻寥寥無幾。

對於涉足熱炎寧的少數上市公司而言，即便公司有相關業務，這款產品的存在感也很低。

11月11日，柳藥集團(603368.SH)在投資者關係平臺回覆投資者稱，公司目前經營有熱炎寧合劑，該品種在公司銷售中佔比極低，不會對公司業績產生重要影響。

11月15日，康芝藥業在互動平臺回覆投資者稱，公司控股子公司北京順鑫祥雲藥業有限責任公司擁有熱炎寧顆粒16g/袋，4g/袋（無蔗糖）2個藥品註冊批件，均在有效期內。以前公司有生產及銷售過該產品，近三年公司沒有生產及銷售該產品。後續公司會根據市場的需求，確定未來是否需要啓動該產品生產及銷售的相關準備工作。根據初步預計，啓動該產品的生產需要進行工藝驗證，藥品穩定性考察、辦理委託生產行政許可等相關準備工作，時間具有不確定性。預計公司熱炎寧顆粒近期的生產銷售情況不會對公司業績產生重要影響。

11月16日，連續多日股價漲停的神奇製藥也表示，公司關注到熱炎寧合劑相關報道。經覈查，公司及下屬企業均未獲得該藥品生產批准文號。“神奇”牌熱炎寧顆粒系神奇製藥下屬孫公司重慶神奇康正醫藥有限公司品牌授權湖南正清製藥集團股份有限公司生產銷售的產品。截止目前，該產品年內銷售收入在100萬元以內，佔公司當期營業收入不超過0.06%；對公司當年毛利貢獻在10萬元以下，佔公司當期淨利潤不超過0.18%。截止目前，該產品的經營銷售不會對公司業績造成重大影響。

國家藥監局數據庫顯示，熱炎寧相關的批准文號目前共有10個。在拿到批准文號的公司中，華潤三九（郴州）製藥有限公司、北京順鑫祥雲藥業有限責任公司分別歸屬於上市公司康芝藥業和華潤三九（000999.SZ），其餘則皆爲非上市公司。

不過，華潤三九最新年報和半年報中，也隻字未提熱炎寧相關的產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