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曉:中美形成正確相互認知,茲事體大
來源:環球時報
不久前,奧巴馬政府時期的美國駐俄大使、現任斯坦福大學國際問題研究所所長麥克福爾教授來華訪問交流。在時隔5年後的中國之旅中,他接觸了不少人士,回美后還寫了訪華觀感,認爲他所接觸的一些人士對美國政治和外交的動力機制(dynamics)所知有限。另一方面,他也承認5年沒來中國,讓他之前對中國也存在一些誤解,而且中國的不少變化(移動支付普及程度之高)令他驚訝。
筆者認爲,是不是真如麥克福爾教授所感受的那樣當然是可以討論的,這只是他的印象。不過可以肯定,麥克福爾和其他美方人士的來訪對加強中美之間相互認知是有益的,這樣的接觸和對話其實還不夠。這也再次說明大國之間的相互認知是非常重要的。正確的相互認知有助於雙方處理好相互關係,相反,錯誤認知會導致制定錯誤的政策,甚至產生很嚴重的後果。
第一次世界大戰前,無論是同盟國一方還是協約國一方,都認爲一旦開戰本方必將獲勝,而且多半是數週時間的速勝。結果戰爭打了3年還不能結束,反而導致了3個帝國的垮臺,把交戰各方都拖得筋疲力盡。這樣的事例還可以舉出很多,比如越南戰爭期間美國對對手的抵抗意志存在重大誤判等等。
21世紀中美間的相互認知也是如此,可說茲事體大。近些年來,在中國有一定學習生活經驗的美國知華派專家被邊緣化,取而代之發揮了更大作用的是一批自詡或人稱“戰略家”(strategists)的人士。後者的共同特點是一般不會說漢語,很少有在中國研學的經歷甚至完全沒有,大多是以大國政治或大國競爭的一套邏輯進行推演,對中國加以“推定”,且常常是“有罪”推定。這樣閉門造車,就很難避免荒腔走板。前有白邦瑞的《百年馬拉松》,後有杜如鬆的《長期博弈》。《百年馬拉松》被美有識之士批評爲美對外政策“搖搖晃晃的基礎”,而作者白邦瑞卻成爲特朗普2017年執政後的“白宮首席中國事務顧問”,一度被捧得很高。當然,在中國的自媒體上,也存在一些明顯對美國有偏頗認知的觀點。這些都不利於中美之間建立正確的相互認知,並進一步塑造建設性的相互關係。
新時期美國國內對華的最大錯誤認知,或許是所謂“中國想要取代美國做世界老大”。美國一些人產生這種心理應該說不奇怪,因爲其自認是世界霸主,且在這個位子上坐了多年。如今環顧世界,他們認爲能夠“取代”美國地位的只有中國。幾十年來中國仍在上升之中。章家敦們的“中國崩潰”論已經被事實證僞,然而又有改頭換面的類似論調冒出來,一些人拋出“中國見頂”論,顯然他們又會失望。“中國想要取代美國”,最鮮明的體現是《百年馬拉松》的副標題,即“中國取代美國成爲全球超級大國的秘密戰略”。後來筆者有機會遇到白邦瑞,當面對他說不存在這樣的“秘密戰略”,中國以“兩個一百年”奮鬥目標爲指引謀求發展,這是公開的而不是“秘密”的。中國並沒有想取代誰,而是想把自己的國家建設好,到21世紀中葉成爲一個富強民主文明美麗的國家,這有什麼錯呢?美國也在努力解決不斷出現的國內問題。中美都使自己變得更好,如能這樣,將是兩國人民之福,也有利於整個世界。
美國當前另一個對華錯誤認知,是“中國要與美國競爭”。近年來“競爭”話語在美國甚囂塵上。競爭不一定是壞事,良性競爭是有益的。在市場規則下打破壟斷、良性競爭,將爲人們帶來更好的服務。中國國力增強、在世界上的影響力擴大,就有助於打破某些壟斷。比如在對外援助領域,多年來是經合組織(OECD)發展援助委員會形成了一致、統一的援助標準,要求受援國必須符合一些條件(包括政治條件),纔可能獲得援助。但這些條件未必能對受援國發展起到推動作用。改革開放以來,中國走出了一條自己的對外援助之路,更加重視授人以“漁”,幫助受援國提升能力,謀求與受援國共同發展。於是,中國爲受援國提供了另一種選擇。這種情形基本上是積極的,受援國不僅有了更多受援的渠道,而且可以選擇更適合自己的援助。這是很自然地形成的對比,如果這也是競爭,應該說是一件好事。
問題在於,瀰漫和充斥於美國政府及戰略界的“競爭”話語,往前走一步就變成打壓的理由。“因爲與中國有競爭,就要把中國壓下去”,這種邏輯鏈條形成了。於是我們看到,在“印太”地區,美國搞起美日印澳四邊安全機制和美英澳“奧庫斯”,召集美日韓戴維營峰會以及新近的美日菲三方峰會等等,其意圖和矛頭指向非常明顯。如果什麼事情都圍繞“對華競爭”進行,結果必然會走偏,本來應該開展的合作也靠邊站了。而且“競爭”逐漸還成了渲染“威脅”的鋪墊,這就使“競爭”變成一個陷阱。
政策是由認知形成的,錯誤的認知會導致錯誤的政策,這對任何國家都是適用的。中美都要形成正確的相互認知,重要的是,在當前條件下,美國形成對華的正確認知尤其突出和緊迫。(作者是歐美同學會研究院高級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