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央視，人見人嫌，NHK竟是傳奇討債王

電視機廠家居然對電視臺宣戰，這樣的奇景你見過嗎？

最近有個日本品牌推出了一款新品，直接起名叫“讓NHK電視臺毀滅的電視機”，指名道姓開噴，絲毫不帶避諱的。

NHK什麼來頭？你可以簡單理解爲日本版央視，它直接受政府總務省管轄，是日本唯一一家公共廣播電視臺，有半官方的背景。不僅如此，NHK在體量上也位居日本各大電視臺前列，擁有上萬名員工，分支機構遍佈海外。

大家在網上應該也多多少少刷到過NHK的節目，比如說號稱“日本春晚”的紅白歌合戰。

NHK背景不簡單，家大業大，但這並不妨礙日本的電視廠商們一個個的騎着它臉輸出。早在2018年，大廠SONY就推出自己的第一款“不能看NHK的電視機”，在日本賣得很好，今年已經更新到了第五代產品；其餘小廠的同類產品更是不計其數，前陣子還有個老總跟媒體報喜訊，說自己的“反NHK電視”原本年銷量目標是2萬臺，結果上市幾個月超過了目標。

香港01新聞

就連小米都入鄉隨俗，推出了類似產品，只不過宣發時還是留了點面子，沒直接提NHK，都是第三方媒體在介紹。

貴爲“日本央視”，卻遭遇電視機廠家的集體圍攻，NHK到底做錯了什麼？

01 不能看電視的電視

首先大家要理解，這些所謂的“反NHK”電視機，到底有什麼獨特之處。

它們大多數元器件和功能，其實都與主流產品無異，唯獨少了信號調諧器，也就是我們這邊俗稱的高頻頭。像傳統的有線電視網絡，或者衛星電視網絡，都需要它來實現信號的放大和解讀，最後轉化爲電視機上的聲音和圖像。

而日本銷售的“反NHK”電視機不裝調諧器，就意味着沒法“看電視”，不僅無法接收NHK的信號，其它所有電視臺都看不到。只能連WiFi或者插寬帶，通過互聯網來點播節目，看看奈飛、油管之類的流媒體。

需要說明的是，信號調諧器並非什麼高精尖技術，成本也不高。像國內，雖然現在年輕人大多已經跑去看網絡電視或者流媒體，但各大品牌的電視機還是會標配調諧器。反正也沒多少錢，給你算了，萬一用上了呢？

日本廠商刻意閹割掉調諧器，還當成主要賣點來宣傳，其實爲了幫用戶省一筆更大的錢——NHK稅。

我們這邊的電視費組成很簡單，就是基本收視費+特殊頻道費。而日本的電視費，不僅包含這兩項，還需要額外向NHK電視臺支付一筆訂閱費，地面信號合同，按年支付的話是12276日元，合人民幣600元左右；衛星信號合同則是21765日元，差不多人民幣1000塊。

這是筆強制收取的費用，因爲日本《廣播法》規定，不管你想不想看NHK的節目，甚至不管你平時是否經常看電視，只要你擁有任何可接收電視信號的設備，就必須與NHK簽訂合同、支付訂閱費。

而“反NHK”電視機就是爲這個霸王條款量身定製的，你不裝調諧器，就無法接收信號，那麼NHK就沒辦法找你要錢，可謂是一招打在七寸上。

出現這種離譜的規定，主要是因爲NHK的運作模式特殊，作爲日本唯一的公共電視臺，《廣播法》要求NHK的報道內容必須遵守“政治公平”和“爭議觀點需多角度報道”等多項中立原則。

正如羅老師的名言所說，被包養就不要談獨立人格。爲了維持NHK的客觀中立，《廣播法》禁止NHK打廣告賺錢，避免跟企業產生利益關係，同時政府也只向NHK提供少量的資金，僅限用於對海外宣傳日本的國家形象。作爲交換，《廣播法》賦予了NHK特權，讓他們把運營費用平攤到國民頭上，於是有了持有可接收電視信號的設備就必須交錢的霸王條款。

你要說日本人掏不起這每年1000塊的費用，那倒也不至於，好歹也算是個高收入國家。但並不是所有人都認同這種模式，因爲NHK相當多的節目偏嚴肅、專業，很多年輕人並不喜歡這個臺，還有些人工作忙，碎片時間基本上拿來刷刷手機了，電視機在家也就當個擺設而已。

在他們眼中，給NHK交錢，就像是被迫購買自己不需要的服務，心裡當然不舒服。

而更大問題在於，NHK找他們要錢的方式，不僅跟禮貌沒一點關係，還有點像上門索命。

02 NHK，日本人自己的克格勃

NHK採用了一種非常特殊的收費方式，他們以較低的底薪僱傭大量的收款員，挨家挨戶敲門掃樓，要求主人家簽下訂閱合同，簽得越多，收款員的提成越多。受利益驅使，收款員面對那些不願意配合的住戶，往往手段用盡，死纏爛打，言語威脅，乃至跟蹤監視，讓人非常反感。

下面我們來看一段典型的NHK收款員死纏爛打式對話。

這種言語上的死纏爛打已經算入門級了，很多收款員見到用戶不開門，就會一直蹲守在門口，不停按門鈴或者敲門，故意造出很大動靜，讓你在鄰居門前丟臉；還有很多收款員選擇夜襲，在晚上11、 12點夜深人靜的時候上門，在門口大喊大叫，讓你沒有辦法休息。

即便住戶說家裡沒有電視後，收款員也會不依不饒，如果你開了門，他就用腳擋住門，強行伸着頭往裡看，或者乾脆擠進來，毫不客氣地就往客廳鑽；要是你不讓他檢查，收款員也有的是辦法，他們會隔三差五來突擊檢查，隔着房門聽裡頭的動靜，或者乾脆扒牆頭偷看你家，比特工還敬業。只要逮到你在看電視，那就不好意思了。

哪怕檢查過後發現住戶家裡沒電視，收款員也不會善罷甘休，如果家裡有可以接收電視信號的電腦或者手機，收款員也會逼着你簽約，畢竟《廣播法》說的是有接收設備就得交錢，並不僅僅是電視機。最離譜的事，收款員還會要求檢查你的汽車，看看沒有導航，因爲導航理論上也可以接收信號。

對於一些獨居女性、老人這樣的弱勢羣體，收款員還採取恐嚇的方式，直接說你不交我就一直纏着你，有本事你別出來，小心我路上堵你，很多女孩被嚇得瑟瑟發抖，連門都不敢出。對於那些天不怕地不怕的住戶，收款員乾脆就在你家門口貼滿催款單，路過的人一看，還以爲你借了什麼高利貸。

爲了提高收款員的掃樓效率，NHK甚至構建了龐大的情報網絡。他們和大量網絡提供商、電器城、搬家公司、乃至房屋中介公司、移動運營商電信簽約，從他們那裡獲得用戶的個人信息以及最新的住址，如果你沒有簽約交錢，哪怕從北海道搬到東京，從大阪搬到沖繩，都無法逃出NHK的追殺，今天放傢俱，明天收款員就到你家門口。這“雖遠必誅”的操作，CIA、克格勃看了都想喊聲“哥”。

NHK最牛的就是，要錢能要到太上皇頭上。在日本國會的外交事務委員會上，NHK直接點名駐日美軍，說他們多年沒交訂閱費，自己的收款員屢屢嘗試進入美軍基地，都遭到了哨兵的阻攔，爲此NHK要求與駐日美軍進行談判……

千葉新聞

美軍在日本當了這麼多年大爺，敢跑到他們門口要錢的，NHK估計還是頭一個，堪稱日本民族的“骨氣擔當”，跟強姦美軍士兵的印度雜役可稱一時瑜亮。

玩笑歸玩笑，因爲收款員工作方式非常不體面，幾乎是人見人嫌，再加上收入不穩定，實際上只有底層人士或者小混混才願意幹，這個職業在日本社會中是絕對的貶義詞，說出去都會讓人笑話。所以在很多文學、影視作品中，都把NHK收款員設定爲被歧視的對象。

之前NHK的節目搞安全宣傳，說了句“要小心沒有電話聯繫就擅自上門拜訪的人”，結果引發日本網友羣嘲——這種可疑人員，你們NHK那裡不就有一羣嗎？

03 NHK擊退大戰

在和NHK曠日持久的戰爭中，日本民衆也總結出了豐富的經驗。

大概十多年前，比較流行的對抗方法是裝成外國人，直接“幾裡呱啦”說一通胡話，或者一兩句中文、韓文，收款員大多沒有受過良好的教育，不知道怎麼用外語溝通，一般會選擇放棄。

不過NHK總結經驗教訓，很快就招收了一批會講外語的話務員，並且製作了各種常見外語版本的說明冊，收款員人手一本，裝外國人這招已經不太好使了。

網友們又想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方法來對付收款員，比如說，跟他講“稍等一下”，然後去洗半個小時的澡；又比如說，打開門之後不要跟他說話的機會，先手開團勸他加入某某宗教組織；你還可以開門之後直接拿手機懟臉錄像，或者去拍攝他的工作證，因爲收款員的社會地位極低，很害怕被曝光之後波及家人風評，在攝像頭面前往往選擇先撤爲妙。

如果收款員繼續死纏爛打，那就直接報警說自己遭到了騷擾和住宅侵入，讓警察來解決。

不過這些擊退方法都是治標不治本，NHK收款員今天吃癟，不妨礙他明天捲土重來，想讓收款員死心，唯一的辦法就是證明自己真的收不到信號。

日本筑波大學的團隊就開發了一款信號過濾器，只要插在電視上，就可以阻斷NHK電視臺的信號，售價僅爲3000日元左右，很多生活比較困難的家庭，都買這東西來向收款員證明自己看不到NHK，沒有繳費義務。

NHK還是不服，他們認爲，這種裝置是可以拆除的，恢復難度並不大，電視本身依然可以接收信號，雖然收款員上門的時候你裝着，誰知道背地裡你有沒有偷看呢？然後NHK把一大羣阻斷器用戶告上了法庭。

電視廠商從這場對抗中，敏銳地嗅到了商機，我直接原廠就閹割掉信號調諧器不就完事了？你NHK再怎麼巧舌如簧，也不可能說用戶個個都是電器維修工、天天拆裝電視機吧？2017、2018年左右，各大廠商開始以“商務顯示屏”爲名推出無調諧器電視，上市即賣爆，用戶思維真是第一競爭力啊。

後來隨着這類產品越來越受歡迎，電視廠商乾脆不演了，攤牌了，直接就在宣發的時候說是“反NHK電視”。

還有另一羣非常昭和的人覺得，靠“反NHK電視”逃避戰鬥是懦弱之舉，真男人就該把NHK連根拔起，徹底消滅，也就是通過修改法律來取消NHK的特殊地位。

在前NHK員工立花孝志帶領下，對收款員恨之入骨的人們一起組建了“保護人民免受NHK侵害黨” 。在 2019 年參議院選舉中，立花孝志贏得了 1 個席位和超過 2% 的選票，在地方選舉中，其它成員也贏得了不少席位。

這個反NHK黨不僅試圖推動修法，還爲遭遇收款員的人騷擾提供法律援助，或者……對噴援助，他們收到求助後，會立即聯繫對應的收款員，一頓“再騷擾送你進監獄”的威脅外加一通臭罵，立花孝志平時也會做一堆視頻，不停收集NHK的最新要錢話術，然後給出對應的回擊方法。

要說最刺激的，那還是電視直播的政見節目，身爲議員，立花孝志有權上臺發言，他花了十幾分鍾歷數收款員的罪狀，將NHK痛斥爲國賊。由於NHK的中立屬性，他們既不能拒絕直播，也不能剪掉立花孝志的戲份。

於是大家驚奇地看到，NHK頻道在播放，“打倒NHK！打倒NHK！打倒NHK！”，非常滑稽。

04 BBC也幹了？

像NHK這樣的一刀切強制收費模式，其實並不是日本的專利。世界上還有一些國家爲了保持公共電視臺的中立性，也是通過立法強制要求觀看電視的國民付費。

比如英國，就是BBC，先不糾結BBC對中國的態度問題，反正它是英國的公共電視臺，也是號稱“中立”。法律規定任何收看電視的家庭，都必須花錢購買電視許可證。無論衛星傳輸、有線傳輸或流媒體，其收入用以資助 BBC ，一年能收幾十億。

不過英國人沒日本那麼粗暴，如果你實在不看電視，可以告知他們，業務員就會寄給你一封“不需電視執照聲明”的確認信，簽完之後，費用免除。但是業務員可能會上門抽查，如果你不交錢還偷偷看，會面臨被起訴的風險。

英國的電視執照規則中，彩色電視收費貴，大約是黑白電視的3倍。早在1969年英國就開始推廣彩電，結果直到21世紀，還有20萬家庭爲了省錢，還在看黑白電視。

除了英國之外，比利時、法國、瑞士也是通過這種方法維持公共電視臺，北歐五國也一樣，不過收費名頭不同，英國叫電視執照，有些國家叫電視稅，你購買電視時就預先繳納。

就像日本人一樣，隨着互聯網、自媒體傳播信息的效率越來越高，製作越來越精良，很多西方觀衆不再喜愛BBC這樣的老牌電視臺，不看，就不想白花錢。大把的民衆指責這種收費制度是一刀切，已經使用多年，不夠精細化。荷蘭在2000年取消電視稅，改爲由國家撥款維持運營，2022年，丹麥也在逐步降低費用，將電視執照費一點點併入個稅，一起徵收。

而地球另一端的日本，似乎還沒有這樣的想法。反NHK黨幾次試圖修法，最後都無果而終。反倒是NHK不再甘心當個電視臺，提出了大刀闊斧的轉型計劃，要在2025年進軍互聯網流媒體。

這就意味着，NHK又找到了新的理由來收費，現在日本人已經開始擔憂，以後連“反NHK”電視都阻止不了收款員，任何能聯網的設備都要交錢。

舊的戰事還沒出勝負，新的風暴已經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