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論廣場》民主戰艦 朱高正不枉此生（林正杰）

前立委朱高正。（資料照片）

我看着手上的一張剪報，是1990年7月18日《中國時報》所刊登的「國會記者對增額立委議事表現評鑑表」。上榜的是當時國會記者近身觀察投票產生的「好表現立委」跟「壞表現立委」。「正面指標」包括專業素養、質詢表現、重視民生法案、品德操守、議事掌握、預算審議、法案審查；「負面指標」包括議事風度不佳、缺乏團體精神、與財團關係密切、政治態度不一致、干擾議事、不遵守朝野協商。

這份名單包含朝野比較出彩的明星立委，可以說是解嚴之後「臺灣之春」的同班同學。整體表現最佳的前5名是陳水扁、彭百顯、趙少康、朱高正、林正杰。朱高正在7項正面指標有4項上榜，在6項負面指標中有5項上榜，整體表現第4名；喜歡他的人最多，不喜歡他的人也最多，幾乎沒有國會記者對朱高正是沒感覺的。

經過31年之後，我們這一班的際遇各有不同。陳水扁考上「狀元」當總統，最後變成貪污犯手發抖，反差最大，也最可惜。趙少康市長落選，淡出新黨，最近老驥伏櫪出來組織「戰鬥藍」，志在2024總統選舉。他擁有中廣媒體，每天在帶狀節目亮相。彭百顯、朱高正、林正杰沒有舞臺、沒有職位、沒有聲量，在媒體和網民心目中經常被譏稱爲「失意政客」。我常常自我解嘲，我們關心政治、關心社會、關心臺灣前途的心，是從來沒有熄滅的，頂多是「失業政客」而已。

朱高正和我是因爲理念不同而離開民進黨的，我們讀聖賢書、浸潤中華文化，以全中國爲己任。我們是黨外運動出身的「祖國派」。在政治經營上，我們都不是精算師，即使被當成魯蛇也無所謂，只是遺憾，在臺灣政局的十字路口無從着力。

在民進黨的黨慶我們兩人都不是貴賓，在民進黨的黨史中我們都被除名，這一點我們都不在乎，我們都享受過羣衆的歡呼，都享受過媒體的包圍，我們瞭解花無百日紅、後浪推前浪。所以，2021年10月22日朱高正過世，我以這8個字來給他蓋棺定論：「所做已做，不枉此生」，政治是一種良心事業。

在我們這一班之中，如果講世俗的功名利祿，我們都算失敗的。但是在終結軍事戒嚴、打破一黨專政、建立民主政體，我們內心是很得意的。「民主戰艦」、「街頭小霸王」這種名號我們當之無愧。我們很驕傲，在打破40多年的白色恐怖、威權政治上扮演了不可或缺的角色。

朱高正是一個有血性、有理想、文武全才的好漢，他風光的時候，南部的民衆給他掛金牌，殺牛給他吃牛肉沙西米；1998年之後他踽踽獨行，苦無舞臺，去年是他人生的最低谷，一方面受到大腸癌的病痛折磨，一方面長子朱仰丘醉臥街頭遭汽車輾死。

朱高正在民主運動中最卓越的貢獻是組黨先鋒和促成國會全面改選。1986年在9月街頭狂飆示威的尾聲，9月24日在周清玉家，我提議藉街頭羣衆掩護，立刻組黨，朱高正拿着影印紙，一個一個要大家簽名。在臺灣第一個實質的反對黨，我們妙傳，踢進了臨門一腳。9月28日民主進步黨成立。爲了不合理的萬年國會結構，他跳桌大鬧立法院，逼迫老立委退休，對國會全面改選起了關鍵作用。

他在民進黨成立之初，就反對民進黨的臺獨路線，退黨、組黨，他學問深厚，對朱熹儒學、 康德學說、易經都有相當的造詣。在臺灣的政治歷史上，朱高正絕對是一個讓人無法忘懷的民主鬥士。

（作者爲前立法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