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都是我在擦屁股

何橈通先生訪問紀錄（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

臺北榮總護理師流動率很高，因爲北榮護理工作太忙、太累、太血汗了，而且待過臺北榮總的護理師，去到哪裡都有人願意聘用，很吃香。

坦白說，很多人不喜歡「只會讀書的護理師」，讀那麼多書，卻不懂得臨牀照護有什麼用？早年都是醫師幫病人打針，後來他們一天到晚抗議，說醫師不是廉價勞工，不願打針，但當時法令規定護理師不能打針，後來改成在醫師的監督下由護理師打針。抽血則由醫檢師負責，過了幾年醫檢師也不抽了，改由護理師抽血。我2019年年底因右肩韌帶手術住院，打點滴和抽血都是資深護理長做的，打得很好，她說：「抽血、打針由護理師來做，已經好幾年了。」旁邊的護理師搭腔說：「那些醫師根本不會抽血。」以護理師的眼光來看，她們有點看不起醫師的抽血技術。

藥劑師也是如此，不是缺兩人，而是缺二十人。有一年，藥劑部評鑑不過，因爲醫院把研究部、檢驗部的藥師職缺也算在藥劑部，不符規定。可能當初設計各部職缺的人有本位主義，認爲藥劑部不需要那麼多藥師職缺。後來更不需要了，因爲現在都透過電腦分藥，人力需求較少。

我曾經去評鑑臺大醫學院，這工作並不容易，一整天下來，包括基礎、臨牀、大學生、碩士班、博士班，老師、教授，課程全都評鑑。我們要抽一個碩、博士班生面談，我從名單中挑了一個讀了六、七年都沒畢業的博士生，我說：「你有二十分鐘說明，爲什麼那麼久還不畢業？我看你論文已經有五篇了，而且都是SCI（Science Citation Index，科學引文索引）期刊影響係數很高的論文。」結果這個學生把他的老師從頭罵到尾：「這些傢伙，什麼事都是我在擦屁股，公文是我在寫，申請國科會計劃也是我在寫，論文也是我寫，他們去演講有演講費，我論文寫了五篇還不讓我畢業，因爲我很好用、我很能幹。」我說：「好，我幫你一把。」我在評鑑意見寫：「該生應該符合一般畢業資格了。」當時我沒特別去記學生的名字，多年以後，聽到臺北市長柯文哲講話的聲調和風格，覺得很熟悉，纔想起來當年面談的學生是他。柯文哲當選臺北市長後，託人傳話，希望我推薦環境、污染、食品的專家當市府顧問，我寫了七、八個名字，但沒有寫自己，他全部採納。

柯文哲醫師的研究經費來自臺大醫院的支持，他覺得全臺灣只有他有葉克膜，是尖端研究，怎麼可以不提供經費？但是研究成果不好，所以國家基因體計劃只核發了一年就停止。可能有些臺大醫護人員不喜歡他的風格，覺得把他送去當臺北市長比較好。柯文哲有才華，但是有亞斯伯格症，好處是他看事情能抓到重點，壞處是講話常會扭曲，有時講得天花亂墜，脫離現實。與這種人溝通，你自己也要有亞斯伯格症才行，你要從他的角度去思考纔有辦法跟他對話、相處。（三之三；摘自《何橈通先生訪問紀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