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大中文教授方瑜79歲辭世 學生淚悼 追憶她生前幽默金句

方瑜教授講授中文課程獨樹一格,上過她課的學生都會留下深刻印象。(圖/取自YT臺大開放式課程《稼軒詞》01)

臺大中文系教授方瑜女士3日傳出病逝消息,享壽79歲。方瑜教授專長中國詩學,曾在臺大教史記、左傳、文學概論、詩選及習作、李商隱詩、杜甫詩、神話與大衆文學,不少臺大學生都有選修過她的文學課程。辭世消息傳出,令不少昔日被她教過的學生深感惋惜痛悼。一位學生這樣形容:老師如此真誠貼近那些美麗的詩人和作家,因此在老師說出那些句子時,彷彿還能感受到它們的脈動。流淚直呼「再也沒有方瑜老師了!」

一位中研院文哲所博士後的方瑜昔日學生胡頎發文表示:在長途巴士上醒來,看到方瑜老師過世的消息,一時分不清是夢還是現實,眼淚就流了下來。和老師相遇是在人生最好的歲月,我們有讀不完的書、翹不完的課,相信自己能吞下全世界的知識,大家都還柔軟善良,毫不羞澀地分享關於愛、真實和夢想的種種,即使眼淚都帶着陽光下杜鵑的芬芳。

「我幾乎不記得老師的文概和杜甫詩實際上了什麼,只記得講義上滿是老師喜愛的關於文學的句子。」胡頎提到:老師總是和我們分享她最近讀了什麼書,分享那些閃耀的火花和沒入長空的飛鳥如何在心上留下難以名狀卻不可磨滅的痕跡,那是我們第一次知道什麼是抒情。

胡頎指出,老師的課是一場長長的引譬連類,老師說「一物自荷皇天慈」,講起《世界末日與冷酷異境》中描寫陽光穿過車窗玻璃將“我”包裹其中,“我”閉上眼,感到眼瞼被陽光溫柔地烘着,一根睫毛一根睫毛地暖了起來。於是突然意識到在千萬裡外燃燒的太陽,穿過漫長的幽暗真空,照拂此處的“我”,「宇宙的真理,連我的眼瞼都沒有忽視」。老師總把杜甫和《卡拉馬助夫兄弟》裡的阿廖沙相比:「費盡一生的心力,卻治癒不了對人類的愛。」

胡頎強調,老師如此真誠貼近那些美麗的詩人和作家,因此在老師說出那些句子時,你彷彿還能感受到它們的脈動。或者這裡,或者那裡,大家總在課堂上流淚。也總在課堂上大笑。好幾個星期,我們班的板標都是「辣一連,杜甫到了荷蘭」。

她直呼:「後來我遇到許多老師,上了許多課,但再也沒有那樣美好的我們了。再也沒有方瑜老師了!」

另一位學生、臺大中文系碩士畢業的影評人趙鐸則回憶,剛剛聽到方瑜老師過世的消息,不知道爲什麼眼淚一直停不下來,不是因爲方老師對自己來說有多偉大,而是腦中無法停止播放她曾經說過的笑話:「下個禮拜考試你們完全不要有壓力,我對你們一點期待都沒有,只要有一個人寫得好我就很滿足了。孔子那麼多學生,也只有顏回讓他滿意。人家至聖先師只教出一個得意門生。我是誰?只要有一個人寫得好我就非常滿足了。」

「我每次都說杜甫這是向日葵的悲哀:君王就是那顆太陽,他在哪,我就往哪走,朝向他的是我無法選擇的命運。」

「詩人就是要把自己放在手術檯上,剖開自己讓大家看到他心中『諸神的戰場』。」

「很多人說李商隱爲愛傷神不勇敢。…他知道愛了會受傷,還是選擇去愛,這樣還不夠勇敢嗎?」

「蘇軾說『十年生死兩茫茫』的時候還三妻四妾;杜甫沒有三妻四妾是他太窮了啦;只有李商隱,在他太太死後,終其一生心中只有他沒有別人。」

「『壞詩總是誠懇的』事發當下,我們往往被整個情緒充滿,沒辦法拉出距離的美感,寫出來的東西通常都一團混亂。就像你剛失戀時發的動態,人家按贊通常都是因爲同情你。」

「李商隱的詩一句話來說就是:『啊,多麼痛的領悟!』;杜牧相較而言就是『我不是歸人,我只是個過客。』」

「杜甫每次都讓我想到《卡拉馬助夫兄弟》裡頭的阿廖沙:『費盡一生的心力,卻治癒不了對人類的愛。』」

趙鐸不捨表示,以後想到這些笑話,都會染上一層哀傷的色彩了。「方瑜老師的過世,似乎意味着這個讓人痛苦的世界將要少了一些歡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