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釗猷:1987年,受到鄧小平接見,他對我說了三句話

可以說,我的從醫生涯就是與祖國共成長的。

1930年,我出生在廣州一知識分子家庭。少年時,我父親一直跟我講:“你這個人老實,最好學醫。”1949年上海解放,19歲的我終於有機會參加高考。我報了三個學校,最後順利考入原上海第一醫學院(現復旦大學上海醫學院)。

我深深覺得:如果沒有上海解放,沒有新中國成立,我是不可能有學醫機會的。抱着一種報恩的思想,我從入學第一天就立志:努力學習、報效祖國,做一名好醫生!

入黨前,我擔任中山醫院共青團總支書記,一直認爲要發揮更大作用,就需要在黨的統一領導下工作。黃家駟、沈克非等名醫大家,都親自率隊參加抗美援朝醫療隊,那種以“天下爲己任”的家國情懷,也深深感染着我,“爲人民服務”不再是一句單純的口號,而是要用一生爲之奮鬥的目標。

1959年3月,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轉折點。那一年,我如願成爲一名光榮的共產黨員。那一年,恰好是五四運動40週年,新中國成立10週年。我至今記得,大家很激動,大聲唱着“五星紅旗迎風飄揚……”我們少時經歷過戰火紛飛的舊社會,親眼目睹了完全看不到希望的場景。新中國成立後,大家變得奮發圖強,振興中華是所有人共同的目標。

聽黨的話,服從黨的需要。我畢業後長達10年時間裡,從事血管外科研究。1968年,因國家需要,我開始改行做肝癌研究。當時國家提出來:癌症不是地方病,是常見病,我國醫學一定要戰勝它。其實我內心也是很矛盾的,要從熟悉的領域轉到全新的領域,而肝癌是一條鮮人問津的“荒蕪之路”,路的兩旁是掙扎在死亡線上的病人,初始的工作談何容易!

我記得1971年有外國學者收集全球1905年至1970年間生存5年以上的肝癌病人,結果只找到45人。來到肝癌領域,我一上手就面臨“天天要死人”的尷尬境遇,晚上5分鐘死兩個病人,我用一個推車推兩具屍體到太平間的那一幕,至今難忘。

但我知道作爲黨員醫生,從最廣大人民利益出發,初心就是兩個字——救命。

功夫不負有心人,轉機發生在上世紀70年代,我領導一個小組,解決了肝癌早期治療的關鍵問題,由此使肝癌由“不治之症”變爲“部分可治之症”。此後,我提出亞臨牀肝癌概念,並被國際肝病學奠基人漢斯·波珀教授稱爲“人類認識和治療肝癌的重大進展”。由於小肝癌領域的研究 ,1979年,我榮獲美國紐約癌症研究所“早治早愈”金牌。

轉到肝癌領域半個多世紀,我看到了肝癌病人的生存期從5年延長至10年、20年、40年……曾經中山醫院一個肝癌診治病區“5年死500多名病人”的絕望,已成歷史。我們建立的肝癌轉移模型,已有全球200多家科研機構索取這一模型,其中包括美國MD安德森癌症中心、美國賓州大學、英國劍橋大學等。

1987年,我作爲中青年醫生代表接受中央領導的接見,“人民感謝你們,國家感謝你們,黨感謝你們”,鄧小平同志說的這三句話,讓我倍感欣慰與鼓舞。

而今我已91歲,可以說快一輩子了,回望自己與肝癌“搏擊”的大半生,入黨無疑是最高光時刻。因爲入黨,我立志努力學習,報效國家;因爲入黨,我立志努力工作,爲國爭光,認定了這一生要救死扶傷,攻堅克難。

時至今日,60多年前入黨時的黨章和宣誓誓詞,我印象依舊深刻。“我志願加入中國共產黨,堅決擁護中國共產黨的主張,努力學習馬列主義和毛澤東思想……”它引領我義無反顧投入救死扶傷,也引領我走向了醫學科研的高峰。

今時今日,我們依舊面臨許多醫學難題,醫學如何惠及14億人口?需要我們繼續拿出高精尖新、多快好省的治療辦法。這提醒我們:在全心全意爲人民服務,在一切爲了病人的道路上,還須星夜兼程,須臾不得鬆懈。

人的一生不在於做了幾件事,而在於做成幾件事。最後我與後生們共勉四句話:嚴謹進取、放眼世界、鍥而不捨、振興中華。

(作者爲中國工程院院士、復旦大學肝癌研究所榮譽所長、第15屆、16屆國際癌症大會肝癌會議主席)

欄目主編:毛錦偉 本文作者:湯釗猷 文字編輯:顧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