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翔文／蒼鷺與少年：不求甚解又何妨

「蒼鷺與少年」是宮﨑駿最新力作。圖／甲上娛樂提供

經歷聲言退休又復出，再到終於完成全新長片創作，十年光景，宮﨑駿的「蒼鷺與少年」清楚看得出這位82歲大師的堅持與改變。從情節、影像上來看，充滿着過往許多熟悉的元素與議題；但精神上感覺大師這回似乎更豁達、率性，幾乎不拘泥於傳統敘事結構，更像是體現了孔老夫子所說「隨心所欲不逾矩」般的如臻化境之界。

故事大體上可一拆爲二，前半是少年的現實，大戰期間遭遇母喪，父親很快再娶且決定搬回鄉下，這對少年的身心靈都造成極大衝擊；後半段則是選擇沉默隱忍的少年，意外捲入了一場奇幻冒險，歷經生死劫難，也重拾對自己的命運與未來的信心。

宮﨑駿慣性喜歡以兒童或少年的純真眼光，對照着成人的世故與殘忍，再讓這樣的衝突進入他設計、想像中的世界，反映出一種宮﨑駿獨有的奇妙觀點。而「戰爭」就是成人遊戲中最極致的一環，宮﨑駿的反戰傾向明顯，從早期多部作品到「蒼鷺與少年」都成爲隱藏主軸。片中少年失去至親而心傷，又發現父親發戰爭財，這些複雜的內外在因素，都逼着他心生反叛，更得急速成長，順勢化成了電影后半段既是想像、又像逃避主義式的奇幻冒險。

一向熱愛各式飛行意象的宮﨑駿，總以此象徵着自由與勇氣，這次他乾脆以大量運用各種的鳥類圖像取代，時而牠們是訊息傳遞者、時而是人類最好的夥伴，甚至變成一羣暴力無知的從衆。全片在後半段少年尋找後母的情節裡，逐漸走入天馬行空的境界，時空跳躍，雖有脈絡可尋，卻也幾乎已是意識流般的敘事體。有趣的是，經驗老手如宮﨑駿顯然不是不懂敘事，而是刻意爲之。這些不停斷裂的情節，皆圍繞着少年一角，然後以不同時空的狀態反映出角色與他的微妙關係，因此即使觀衆不求甚解倒也無妨，那些油然而生的情感迸發、思考啓迪，其實並不被敘事邏輯所影響。

尤其是最後出現的舅公，更像極了宮﨑駿自己的化身，他承先啓後、洞燭機先，似是活在過去，卻又幽幽擔心着未來。日文原名「你想活出怎樣的人生」直接道出宮﨑駿的焦慮，也成爲電影明顯的主旨，彷彿之於動畫界，也之於下一代，這樣看來，似乎也解釋了老先生還是很入世的，怎麼能不復出創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