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沃土的斑斕世界

來源:內蒙古日報

大地以厚德載物,將萬物擁於懷中。即使相隔千年萬年,當地層打開,便呈現一個斑斕的世界。

用一把手鏟叩問文明沃土的考古人,不斷解鎖着古代文明的密碼,讓歷史說話、讓文物說話,追尋着信而有徵的中華歷史和燦爛文化。

考古學家郭大順先生曾用六個字概括紅山文化:壇廟冢,玉龍鳳。“這六個字代表了中華傳統文化的六種因素。”

而紅山文化,就是以其玉器傳統、禮制建築聞名中外。

內蒙古自治區文物考古研究院項目團隊自2024年4月開始,歷時近4個月的挖掘,在赤峰市敖漢旗完整揭露一座積石冢、一次性出土玉石器百餘件,是又一次有力的佐證。

金秋,翁牛特旗賽沁塔拉村,刻有“碧玉龍出土地”的石碑掩映在一片文冠樹林之中。蜚聲中外的“中華第一龍”便是由此乘風而起。它梭目如炬,頸背上似鬣毛,飄然若舉,有凌空之勢。

與碧玉龍“同出一門”,由於最初具體出土地的不確定而招來廣泛爭議的黃玉龍,如今是翁牛特旗博物館的鎮館之寶。中國歷史研究院副院長、研究員劉國祥認爲:黃玉龍形器選料上乘,雕工精細,神態飄逸,具有明顯紅山文化的玉器形制及工藝特徵,應爲紅山文化玉器精品,堪稱國寶。

在2024年這次發掘出土的玉器中,發現了與凌家灘文化玉冠飾相類似的器物。郭大順先生曾介紹說,“在安徽凌家灘也發現過龍鳳合體的玉器,是一件玉璜,璜的兩端,一端爲龍頭,一端爲鳳鳥頭,器形比較簡單,龍頭和鳳頭也比較簡單。”

而早在牛河梁出土的龍鳳玉佩,是兩個高度神化的動物,在一個長僅10釐米,寬不到8釐米的板狀玉器上表現出來。“龍鳳都突出頭部,簡化身尾。鳳的冠、目、詠,龍的角、目、鼻、嘴都很清晰。而它們蜷曲的身尾特別短,對靠在一起。可見紅山文化時期的藝術思維、藝術手法的超前程度,而龍鳳呈祥的文化理念也綿延至今。”赤峰學院副院長孫永剛說。

紅山玉器與凌家灘玉器的驚人相似,體現了“古國”間存在遠距離的文化交流。

在陶器方面,紅山文化的彩陶似乎是突然出現的。

考古學家認爲,紅山文化彩陶的出現是吸納了黃河流域彩陶因素,但又保持了自身的特點。

阿魯科爾沁旗境內出土的黑彩紅陶筒形罐,紅色陶體之上,繪製的黑色紋飾,有來自中亞一帶的菱形方格紋、黃河流域仰韶文化的玫瑰花紋和紅山文化本土的龍鱗紋。

“蘇秉琦先生曾說過,這是5000年前亞洲東西和中國南北幾種生命力旺盛的古文化,在這裡交流匯聚的典型例證。”孫永剛說,“魏家窩鋪遺址出土的圜底釜,明顯帶有後崗一期文化特徵,簡直就像後崗人抱着他們的傢伙什來到紅山地區一樣。”

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員王仁湘先生認爲,文化之間的傳播與影響應當是相互的,是雙向的。“在河南陝縣廟底溝遺址曾出土一片鉤旋紋彩陶,紋樣風格與仰韶文化彩陶區別明顯,有可能是直接由紅山文化傳入的原創彩陶。”

紅山彩陶還有一種無底筒形器,多發現於墓葬和祭祀遺址。有學者認爲,陶筒形器承載了農業發達、人丁興旺、生命綿延的特殊使命,爲敬天保民思想的產生打下了基礎。

還有,在史前文化諸物質文化因素中,人的形象佔首要位置,關注度也最高,世界各國的考古發現歷來如此。“造像是紅山文化最重要的出土器物。”孫永剛說。

郭大順先生最難忘與“女神”相見的情景,認爲女神像是高度寫實的,應該是被神化的祖先偶像。女神像“是研究古代中華人種學和民族史的典型標本”,“使億萬炎黃子孫第一次看到了用黃土塑造的5000年前祖先的形象”。

同樣,敖漢史前文化博物館珍藏的“中華祖神”,通高55釐米,上身挺直,盤腿坐姿,右手搭握於左手腕部,體態端正,神態肅穆,頭戴冠帽,雙眼圓睜,嘴巴圓張,顯然是在發號施令又或者在吟誦着什麼。

“這是王巫的形象。遺址裡有爲陶人專門建造的房間,說明他身份尊貴。陶人戴冠並有帽正,這也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徵。”敖漢史前文化博物館原館長田彥國說。

郭大順先生當年在得知敖漢旗興隆溝遺址出土了一件陶人時,認爲這件人物塑像是神還是巫,需要再研究。“這是紅山文化要深入研究的一個課題,而且涉及整個上古史,非常重要。”

幾十年的發掘及研究,紅山文化面世的文物重器比比皆是。幾乎所有文物,都承載着豐富的歷史文明信息,帶有鮮明的地域特性、民族特性和民族文化烙印,凝聚着中華民族的“生命氣脈”。

紅山文化奠定的龍圖騰、玉爲尊的文化傳統,形成的天人合一、尊祖崇宇的宇宙觀和社會觀,已經成爲中華文明的有機組成,綿延不斷,亙古亙今。(記者 王靜宇 李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