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我思】赫連擁／心肌瑜伽

圖／韋帆

在社區老人中心轄下的二手店做義工，一羣人圍在一張大桌前整理待售貨品的同時，總能聽到一兩位比較健談的美國老人家、對着不知是誰在聊自己的事。

面對如是閒聊，往往友善捧場者衆，即使說話的對象跟自己並不是太熟稔，話匣子一旦打開，氣氛就不一樣了，有些人很容易聽着聽着進入狀況，隨之一搭一唱了起來，或給反饋、或分享個人的類似經驗。

我其實無意透過做義工挖掘寫作素材，然而，這些人生經驗豐富多彩的義工們卻不時在漫不經心的閒磕牙當口，給我帶來靈感和啓發。

年近七十的琳達，屬於活潑外向、擅長交際的那一類人。模樣有點傻大姊，其實閱歷過人，跟誰都可以聊上幾句，還不會讓人感到她言之無物。只要有她在，只要不是喉嚨不舒服開不了口的情況，都能聽她跟大家分享許多有意思的事。

這天，琳達告訴大家如何訓練心肌「微笑」：想像自己的心臟如同一張人臉，並逐漸將自己的面孔轉印上去，在嘴巴的部位尋找出一條橫向肌紋，接着透過意念，慢慢將之拉伸，想像用雙手左右提起一條珍珠項鍊的兩端那樣，讓這條橫伸的肌紋緩緩鬆弛，從正中央的一個點作爲起始，自由地任其下墜，肌紋的兩端，隨之如同展翼一般、向上揚起……

這個動作的最終，會出現一個最美也最舒適的弧度，而該節點，需要你的用心摸索和感知，因爲每個人必須在那個瞬間停下來。而且這對每個人來說，都會是獨一無二的一刻。

相信嗎？琳達居然花了四十五美元慕名去上了這堂兩個半鐘頭的「心肌瑜伽」，這只是其中一個環節，當她「免費轉述」給大家時，我聽着聽着，居然也跟着認真地做了起來，想像力隨即紛飛，同時非常慶幸自己的英文程度可以讓我毫無障礙地沉浸其中。我的心臟，最後掛上了一串看不見的珍珠項鍊。

這是「語言洗腦」的絕佳正面示範，把話聽進去，解讀到了其中飽含的心情、優美與深邃，原來可以令人如此動容。終於知道，何以有很多人願意聆聽琳達說話、並且即使話說多了也不嫌她聒噪。

興沖沖翻譯成中文與友人分享，沒想到是個非常成功的東施效顰。其中一人的反應是：「妳不過就是被『嘴砲』給轟了一下嘛？」不但「瑜伽」做不成，還變成了「脫口秀」，而且是有點兒「冷」的笑話。才發現，有些人的心臟應該不需要我雞婆地幫忙掛上珍珠項鍊，倒是爲了取笑我而在我面前誠實開懷地笑上一笑，這個結果好像也不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