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匡時／企業主能鑽營政治嗎？

葉匡時

財經媒體名人謝金河最近在他臉書上說：「企業主一旦鑽營政治，通常都是災難的開始。」因爲前副總統吳敦義曾租用臺玻大樓辦公室，而柯文哲領導的民衆黨黨部、江宜樺主持的長風基金會目前也都租用了臺玻大樓做爲辦公室，謝金河以此認爲臺玻的企業主「鑽營政治」，導致臺玻營運績效每況愈下。

身爲管理學者，我深知企業經營績效受很多複雜的內外在因素影響，很難簡單一概而論。但若說企業主只是單純地把閒置辦公室出租給有政治背景的人物，就被認定是「鑽營政治」，並會導致企業業績不佳；恕我資質駑鈍，實在想不通此間的邏輯道理何在？然而，謝金河的貼文倒是點出一個重要的議題，那就是企業主鑽營政治是否不妥？

「鑽營政治」是個非常難以界定的語詞，鑽營政治可以是關心公共事務或正常的社交行爲，也可能是圖謀不當利益。因此，用這樣不精準的語詞來批評說事，自然很難站得住腳。經濟部長郭智輝是崇越科技的創辦人，是位非常傑出的企業主，他棄商從政，算不算鑽營政治？行政院副院長鄭麗君的夫婿沈學榮是居磁工業負責人，也是一位卓越的企業家，算不算鑽營政治？三立媒體集團的創辦人林昆海在世時，在民進黨內有個喊水會結凍的派系「涌言會」，當時他的媒體以及土地開發事業都蒸蒸日上，他算不算鑽營政治？依謝金河的說法，難道這些企業主的企業都將走向災難？

前面的例子已經說明「鑽營政治就是企業走向災難的開始」是個站不住的立論，事實還可能剛好相反，很多企業之所以成功，正是因爲鑽營政治。這與國家的治理文化及產業特性息息相關。以國家爲例，印度與東南亞前幾名的大企業集團，有那些不是鑽營政治？以產業爲例，大型基礎建設、國防工業、金融產業等，受政治的影響十分巨大，經營者能不鑽營政治？

臺灣目前的綠能產業，又有多少人因爲鑽營政治而取得開發權？在臺灣經營很成功的媒體集團，如三立、民視等，其成功的因素中，難道完全無關鑽營政治？大致來說，臺灣的外銷導向企業必須在國際上競爭，國內政治關係與他們的經營績效關係不大，因此，高科技電子業等外銷導向的企業主通常並不熱中於鑽營政治。但是內銷導向企業或特許行業，如綠能產業、環保業等，因爲會受到國內政策法規以及官署執行方式的嚴重影響，就必須要鑽營政治。

臺灣是人情社會，人際關係緊密，企業主與政治人物往來頻繁是很普遍的現象。我們並不能以這些人際來往來判斷企業主是否鑽營政治，也不應該就給予負面的評斷。人民所厭惡的，不是企業主鑽營政治，而是企業主透過鑽營政治「尋租」，取得不公平、不合理的利益。例如，利用特殊的政商關係變更某塊土地的使用規範而取得超額利益。經濟學早有定論，尋租現象會降低經濟效率，因此，現代文明國家必須減少尋租現象。雖然透過鑽營政治而尋租的行爲可能影響總體經濟效率，但對個別企業來說，尋租行爲卻可能有利於企業經營績效。

我無法確認「綠能你不能」這句話是否屬實，但坊間會流傳這句話，多少也道出那些缺乏綠營政治關係的業者心聲吧？謝金河這些深具影響力的傳媒名人，如果能不論企業主的政治色彩，多批判那些「鑽營政治而尋租」的企業主，應該更有利於臺灣企業與社會的良性發展吧？（作者爲陽明山未來學社理事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