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浪微博退款爭議背後：追星是追作品還是追數據
（原標題：新浪微博明星勢力榜退款爭議背後：追星、追作品還是追數據）
澎湃新聞記者 陳宇曦 綜合報道
新浪微博因“明星勢力榜”退款問題而被北京消協約談。
7月22日，北京消協發佈消息稱，自7月16日起，市消協96315投訴、諮詢熱線陸續接到多起因新浪微博明星停榜引發的退款投訴。
消費者反映，爲參加新浪微博“明星勢力榜”的某明星打榜而購買虛擬鮮花，7月14日主辦方發佈公告暫停該明星的上榜資格，並承諾對本月爲該明星購買鮮花的用戶進行退款。
消費者向消協反映，主辦方存在退花不退款、拖延退款等行爲，要求主辦方儘快退款。
爲此，7月22日，北京市消協聯合海淀消協緊急約談新浪微博相關負責人，要求新浪微博重視消費者的訴求，對相關投訴及時覈實處理，並就採取措施和退款情況向市消協作出書面說明。
7月22日晚間，新浪微博“明星勢力榜”做出迴應稱，7月17日，已完成對通過榜單購買鮮花贈送給該明星的用戶共2668人的退款。
“明星勢力榜”表示，因該公告未說明退款日期，導致用戶前往消協投訴，向用戶和消協再次鄭重致歉，後續將優化退款機制。
因爲這一事件，“明星勢力榜”也引發外界關注。這是個什麼榜？“鮮花”有什麼用？和前兩天周杰倫力壓蔡徐坤登頂的“微博超話排行”有什麼區別？
新浪微博“明星勢力榜”迴應被約談
新浪微博“明星勢力榜”：複雜的打榜規則
澎湃新聞記者摸索了一番，終於找到了“明星勢力榜”的入口。
以TFBOYS成員易烊千璽的微博爲例，進入易烊千璽微博主頁，可見到易烊千璽爲“明星勢力榜內地榜”第10位，點擊此即可進入“明星勢力榜”完整榜單。
“明星勢力榜”入口
根據明星勢力榜（chart.weibo.com）的介紹，明星勢力榜是新浪微博推出的反映明星微博熱度的產品，榜單以微博真實數據爲依據，以專業的計分規則進行綜合排名，榜單下設內地榜、港澳臺榜、亞太榜、歐美榜四個地區榜、針對未來新星的新星榜、以及合作榜單。榜單冠軍可獲得多項福利，比如月榜冠軍將獲得新浪娛樂和微博的重磅推廣資源。
各家流量明星粉絲們“需要”深諳於心的，是明星勢力榜的計分規則，但這套“打榜規則”較爲複雜。
明星勢力榜
內地榜、新星榜、練習生榜、組合榜的最終得分，由閱讀人數、互動數、社會影響力、愛慕值、正能量值五項組成，每項各佔20%。
港澳臺榜、亞太榜、歐美榜的最終得分，由閱讀人數、互動數、社會影響力、愛慕值、四項組成四項佔比分別爲30%、30%、20%、20%。
其中，“閱讀人數”鼓勵粉絲多瀏覽自家明星發佈的微博，“互動數”鼓勵粉絲對明星的微博進行評論、轉發等，“社會影響力”要求粉絲自主發佈微博時，提及該明星。
澎湃新聞記者點擊“互動數”，微博即自動生成了一條轉發微博內容：“@TFBOYS-易烊千璽 我永遠支持你！我們一起拿下 #明星勢力榜# 第一名！”
點擊“互動數”後，系統自動生成的文案
點擊“社會影響力”後，微博也會自動生成一條內容：“@TFBOYS-易烊千璽 我在#明星勢力榜#內地榜上爲你加油啦，你是我今生唯一的執著哦。棒棒噠！ ”
而“愛慕值”，需要粉絲們真金白銀去貢獻了，即購買微博虛擬商品“鮮花”，贈送該該明星。鮮花2元1朵，開通微博會員的話可以免費領1或3朵鮮花。
明星勢力榜“愛慕值”
一位比較瞭解“明星勢力榜”玩法的女生向澎湃新聞記者稱，明星勢力榜的送花非常重要。
該女生喜歡2018年一檔熱門選秀類綜藝節目的練習生，但據其介紹，剛出道的選秀藝人要想進總榜 （即內地榜或港臺榜等）就必須在自己那個選秀小榜裡排名前三，粉絲爲了讓自家偶像進入更大的舞臺（飯圈俗稱：搬家），就會在那一個月瘋狂做數據砸錢，斥資買鮮花不在話下。
此次北京消協所通報的，正是微博“明星勢力榜”鮮花退款問題。
新浪微博迴應“明星勢力榜”退款問題：後續將優化退款機制
7月22日晚間，新浪微博“明星勢力榜”官微發佈迴應稱，明星勢力榜因7月14日相關公告未說明退款日期，向用戶和消協鄭重致歉。
“明星勢力榜”解釋，7月14日，明星勢力榜公告了新星榜上部分明星粉絲通過非法第三方渠道對榜單數據進行刷榜的情況，經調查確認，該明星的粉絲後援會公開承認利用非法渠道刷榜，而明星本人和經紀公司對於刷榜行爲並不知情。
“明星勢力榜”表示，由於此次刷榜行爲，便暫停了該明星的上榜資格，並安排爲7月給該明星購買鮮花的用戶進行退款。7月17日，已完成對通過榜單購買鮮花贈送給該明星的用戶共2668人的退款。
“明星勢力榜”表示，因該公告未說明退款日期，導致用戶前往消協投訴，向用戶和消協再次鄭重致歉，後續將優化退款機制。
澎湃新聞記者注意到，新浪微博“明星勢力榜”提到了7月14日某明星粉絲刷榜的情況，這也是導致7月份“鮮花”退款的原因——微博創造了這些榜單，但並不鼓勵用“作弊行爲”進行刷榜。
新浪微博“明星勢力榜”在7月14日發佈的消息稱，近日反垃圾系統監測到，新星榜上部分明星粉絲通過非法第三方渠道對榜單數據進行刷榜，造成榜單閱讀人數、互動數、社會影響力數據異常，突增部分的數據明顯呈現惡意刷榜特徵。
經調查確認，有明星粉絲後援會公開承認利用非法渠道刷榜，鑑於此次刷榜行爲的嚴重性，將暫停刷榜明星上榜資格一個月，本月爲該明星購買鮮花的用戶將於近日收到退款。
明星勢力榜表示，對刷榜行爲做出嚴重警告，若再次出現此情況，將按照榜單規則，對所涉及的明星賬號做出下榜處理，同時也懇請粉絲們理性追星、有序打榜，切勿使用第三方非法渠道，以免造成不必要損失。
周杰倫和蔡徐坤粉絲爭奪的超話排行
明星勢力榜只是一名“數據女工”所需要耕耘的榜單之一，有別於近日周杰倫超過蔡徐坤所登頂的超話排行。
所謂超話，其設計有點類似於百度貼吧，用戶可以在各個明星的超話頁面發帖討論。
但新浪微博還推出“超話社區排行”這一功能，以影響力爲標準進行排序。超話影響力可以通過用戶打榜送積分來增加，至於積分，則需要用戶去完成相應的任務來獲取。
超話社區
7月16日，有用戶在豆瓣上發帖，質疑周杰倫的“數據差”，人氣真的那麼高嗎？
周杰倫的歌迷們顯然不需要用“做數據”的行爲來證明他的影響力，參與打榜，更好似一種學習當下“飯圈”遊戲規則的戲謔行爲。
上海交通大學媒體與傳播學院講師吳舫向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記者介紹，這展現了追星行爲的代際差，如果把以周杰倫歌迷爲代表的粉絲稱爲粉絲1.0，把以蔡徐坤等偶像明星的粉絲稱爲粉絲2.0的話，他們的追星實踐是不同的。
“粉絲1.0的追星行爲主要以文本爲中心，比如買專輯聽演唱會等等，雖然也會有專輯銷量、音樂榜排名之類的數據作爲衡量，但數據是以文本爲中心的。近幾年受媒介技術影響，幾乎所有追星實踐都可以被數據化，在現在的追星‘遊戲’裡，數據成爲了核心玩法，文本的位置顯得不那麼重要了。不是說現在的明星不生產文本，而是文本恐怕已經不處在粉絲實踐的中心位置了。”
“明星勢力榜”“超話”背後的“數據”思考
簡單地說，在不少粉絲看來，明星的“熱度”，需要“數據”來體現，這些數據可以是微博的轉發數評論數，可以是超話排行、明星勢力榜的名次，微博成爲“飯圈”聚集的主陣地。想要做大“數據”，離不開粉絲的積極參與，甚至形成了井然有序、頗具行動力的組織。
技術的變遷只是助推“數據論”的原因之一，上海交通大學媒體與傳播學院講師吳舫認爲，資本的力量也不容忽視。一方面，社交媒體平臺可以直接把數據實踐變現，比如微博賣花打榜，Doki賣卡打榜等等，另外，點擊量也可以通過廣告等方式變現，“點擊即勞動”，粉絲也會戲稱自己是數據女工。
但“超話”還是“明星勢力榜”背後的“唯數據論”爭議頗多，一則是“唯數據論”之下易產生“流量造假”的陰影面，另一方面，用數據來衡量熱度的的方式本身合理性有待探討。
作爲超話、明星勢力榜締造者的微博，今年以來在打擊“流量造假”方面有所行動。
新浪微博在2019年1月宣佈，對微博轉發、評論計數顯示方式進行調整：微博轉發、評論計數顯示上限均爲100萬，即轉發、評論實際數量超過100萬時，相應的轉發、評論數量均顯示爲100萬+。
新浪微博稱，“數據流量造假”並非孤立現象，它所折射的問題更多來源於所涉及行業本身的短視和浮躁。以流量換取收入，以流量代替藝術的負面影響甚至已經超出了所涉及行業和互聯網平臺。
據半月談雜誌6月報道，在公安部組織開展的“淨網2019”專項行動中，北京警方將涉嫌研發上線名爲“星援”App用於製造假流量的犯罪團伙抓獲。
辦案民警韓翰告訴記者，這款App在粉絲圈內使用極爲廣泛，用於短時間內刷高評論量、轉發量、點贊量。“涉案App不到一年時間非法獲利近800萬元。”據新浪微博安全團隊負責人介紹，2018年5月起，微博發現“星援App”後開始收集證據，準備報案。
不過，除了“數據”這一對明星熱度簡單直接的衡量方式，在沒有更受認可的標準、或者評價維度出現之前，即便沒有了類似“星援App”這類刷流量助手，粉絲們仍致力於微博上各個榜單數據的維護。
上海交通大學媒體與傳播學院講師吳舫認爲，雖然部分粉絲自己認識到做數據的疲憊和無意義，但依然難以停下，因爲現在作爲“金主爸爸”的廣告商，其市場調查也由傳統的問卷調查、焦點小組訪談變成了對明星影響力的調查，因此粉絲認爲數據就是人氣最好的體現，做好數據能幫助偶像的事業。
半月談雜誌報道稱，中國政法大學傳播法中心副主任朱巍指出，我國粉絲羣體趨於低齡化，法律意識較爲淡薄，價值取向並未完全形成，粉絲文化及粉絲經濟作爲文化領域的新現象需要規範和引導。
朱巍認爲，應加強網絡文化治理力度，加大對各網絡平臺的指導和監督，避免“通過算法只推送偶像相關信息”或有意引導用戶消費的行爲；此外，社會和家庭教育也要加強對青少年的引導，網絡平臺、演藝人員、經紀公司、各大商家應共同維護法律權威、承擔更多社會責任與道德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