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光亮

李萬軍

“那刀又不快了。”妻子邊切菜邊埋怨，“這磨刀石磨一次管不了多久，看來得找磨刀匠好好磨磨了。”說着，妻子拿出磨刀石磨起來。

“我來。”看她力氣小，我接過磨刀石。先沿着刀口橫着磨幾下，又直直地來兩下，幾分鐘後，手腕竟有些酸脹。“應該可以了。”我將刀交給妻子。

“還是不行。”妻子勉強把肉切了，口中唸叨着，“哪天聽到磨刀匠來，一定得拿去磨一磨。”

妻子的話，讓我對磨刀匠時不時地關注起來。

一日，我下班回家，快到家時，聽到“磨刀，磨菜刀”的喊聲。猛然想起家裡的刀要磨，我連忙尋聲找去，見身後不遠處，有位看上去60歲開外的老人邊喊邊向這邊走來。

“老師傅，您跟我走，我拿幾把刀給您磨。”不遠處就是我家小區。臨近傍晚，小區的光線有些暗了。老人問，可否拿去廣場那邊磨，那裡寬敞，又比這裡亮堂。我點點頭，讓老人稍等，然後趕緊跑回家。妻子剛好也下班到家，她搜出幾把刀，與我一起拿去找磨刀匠。

到了樓下，卻不見老人。左右尋望，才發現他已在廣場一角磨刀。

我們快步走過去，見老人正低着頭聚精會神地磨刀。他一手按刀背，一手握刀柄，來回推送着菜刀。那刀在那雙手的駕馭下，不斷閃爍着光亮。

再仔細打量，老人的行頭簡單卻豐富：小板凳的一頭並排有粗、細兩塊磨刀石，那一頭掛了一隻小箱子，裡面裝着錘子、鋼鏟、水刷、水布之類的工具，凳腿上還綁着個小水罐。

見我們來了，老人連忙歉意地解釋：“剛坐下，旁邊開館子的就拿來了刀，我先把他這幾把磨了，再磨你們的。”

“沒事。”趁等待的工夫，我們和老人聊起天來。原來，他在這裡幫兒子帶孩子，要等兒子下班後才能出來。老人笑笑說：“兒子他們剛貸款買了房，自己能掙點，孩子們就輕鬆點。自己也想找點事情幹。”

見還有一會兒，我們便把刀放在那兒，告訴老人：“我們去轉一圈，估摸您磨好了，再過來拿。”

回來時，天色已經很暗了，廣場上的燈光雖已亮起，卻彷彿被一層薄霧籠罩，光影朦朧。那位身處一隅的磨刀老人，愈發讓人難以看清他手中的動作。

等走近時，我們看到老人身旁有手機的亮光。

快步走到老人面前，才發現，這光是一箇中年男人亮起的。不等我們問，他像是對我們說：“這光線太暗了，老人又在磨鋒利的菜刀，怕傷着手。”

原來，他是來拿磨好的菜刀，見老人還在繼續磨，就用手機爲老人亮起了光。

我低聲問：“老師傅，刀快磨好了吧？”

“快了，已經磨了一半了。”老人答道。他依舊低着頭，手中磨刀的動作沒有停歇。

“不急，您慢慢磨，我們不急着走。”

中年男人見我們也亮起了手機，說：“有你們照着，我就先走了。”說罷，他提着菜刀離開了。

我和妻子各站一邊，爲這位夜色裡的磨刀老人繼續增添一抹光亮。

《 人民日報 》( 2025年01月13日 20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