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人喝茶,不再流行貴族範?

近日英國首相約翰遜泡茶的方式引發爭議：他取了一個大馬克杯，放入茶包，加入熱水，然後倒入牛奶。有英國民衆認爲他應在取出茶包後，才加入牛奶，甚至有人不滿地稱，“國家掌握在一個連杯茶都不會泡的人手中”。不過在筆者看來，約翰遜的這杯茶並沒有太大毛病，相反卻折射出過去百年英國延續不斷的平民化以及去儀式化歷程。

喝茶頻率如喝水

中國人普遍認爲喝好茶要用茶葉，很少使用茶包。英國人正相反，無論酒店還是家庭，大都使用茶包，以紅茶爲主，而且價格低廉，一個茶包約合人民幣0.2元。像約翰遜一樣，一個馬克杯，一個茶包，熱水和牛奶，這就能泡出英國人每天的必備生活放鬆沖劑——英國茶。

英國人喝茶頻率如同喝水，雖不產茶，但茶文化相當深厚，幾乎沒有不喝茶的英國人。此風俗大概源於17世紀，一來當時人們相信茶有保健功效，二來受到王室青睞，最終導致全民效仿。英國人愛茶的瘋狂，超過產茶大國中國。英國《地鐵報》2015年曾發表題爲“英國人平均一年喝876杯茶，相當於兩個浴缸的水”的文章，稱喝茶是英國人身份的標誌之一。我與英國先生結婚10年，受他影響，也習慣了每天來幾杯英國茶，早上配早餐，下午配點心，休息時也會來上一杯。

英國人飲茶，不僅重視茶的味道和品質，也很講究飲茶的形式。一般來說，要有一套很講究的茶具。比如，配備一套維多利亞古瓷杯、盤和純銀茶壺、茶匙。移民英國前，我曾無數次在英國電影和電視劇裡目睹骨瓷茶具的風采，貴族小姐們優雅高貴的喝茶方式令我羨慕不已。但我現在發現，原來這精美的擺設已被多數英國家庭淘汰，多陳設於二手慈善商店，馬克杯纔是現在喝茶的主要器皿。

事實上我在英國喝了十幾年茶，無論在家還是去當地朋友家做客，基本上都是用大馬克杯，商店裡賣的茶具也大都是馬克杯。至於類似《唐頓莊園》裡貴族小姐使用的英國骨瓷茶具，只能去外國遊客衆多的商店或英國的二手店裡找了。

貴族方式平民化

如同百年前鋼琴是西方中產階級家庭必要擺設一樣，骨瓷茶餐具一度是社會地位標誌，是每家的重要陳設物件。爲何當代英國人情願用大馬克杯喝茶，反倒對這些精緻高雅的茶具興趣索然？

因爲從上世紀60年代起，整個英國已經走上從貴族舊文化向新型平民文化的演化之路。60年代興起的反建制文化最終促成了文化轉型，以英國披頭士的流行音樂爲標誌，舊日貴族莊園裡的藝術方式如鋼琴、歌劇、交響樂等全都走上下坡路，取而代之的是越發興旺蓬勃的流行音樂。

在這樣的背景下，民衆地位不斷高擡，而貴族的社會地位不斷降低，其生活方式必須不斷平民化。骨瓷茶具文化的流行，亦隨着大江東流去，被馬克杯取代。

儀式感漸弱

英國人愛挑戰傳統，作爲現代民主體制的發源國，英國一直在向越來越平等與公正的方向演化。在這樣的背景下，茶文化的儀式感亦有漸弱趨勢。英國人喝下午茶原本有着很強的儀式感。白金漢宮有時會舉行正式的下午茶會，男女來賓都要盛裝出席。而這樣的場景在普通英國人的生活中很少見到。

雖然英國茶在形式上的禮儀已不再重要，但心理上的禮儀卻是恆久的——馬克杯英國茶代表舒適和放鬆已經深入英國人的骨髓之中。我每天早上起來，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泡杯英國茶；累的時候，也想來一杯。現在，連我兩個不到10歲的女兒也會不時爲我泡上一杯英國茶。我在英國16年的生活得出一個結論：當代的英國審美早已從崇尚極盡繁華奢侈到以簡單爲美。一個茶包、一個馬克杯（如圖），就是最好的詮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