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第一高樓”沒找到買家
被規劃爲“中國第一高樓”的世茂深港國際中心沒能等到新主人。
7月5日10時，隨着倒計時停止跳動，深圳市世茂新里程實業有限公司（下稱“深圳世茂新里程”）名下位於深圳市龍崗區龍城街道的12宗地土地使用權及地上物因無人出價而流拍，這是世茂深港國際中心的大部分資產。
拍賣網頁
結果並不令人意外，早在標的上架之初，業內就預判了其流拍的結局。原因很簡單，在當下時間節點，無論對哪家開發商而言，這類打了八折、價值仍超百億的大型綜合體項目都是一個巨大考驗，長週期開發所需投入的資金沉澱、項目背後的債權關係、入市後的去化招商等都會影響項目走向。
換言之，這筆賬有太多不確定的風險點，誰也不敢輕易站上賭桌。從6年前的風光摘地到如今的無人接盤，世茂深港國際中心見證了房地產市場的週期輪轉，也是世茂命運走向的一個縮影。
01
“第一高樓”幻影
根據競拍信息，此次上架的龍城街道12宗地土地使用權及地上物評估價約163.05億元，起拍價130.44億元，相當於打了八折，保證金爲6.52億元，加價幅度爲6522萬元。截至拍賣結束，共有727人關注提醒，另有將近3萬人圍觀，但無一人報名。
這樣的大宗資產在法拍平臺並不多見，有聲音說它是近7年來司法拍賣最大估值的資產。
負責此次諮詢事務的相關人士告訴《國際金融報》記者，該標的上架法拍是因爲法院的強制執行程序，上架後前來諮詢的人很少。按流程，倘若競拍成功，競得方拍賣餘款要在7月20日17時前繳入法院指定賬戶。
而在被司法拍賣前，世茂一直在爲其尋找買家，但始終未能找到接盤方。去年初，其對外推介了一個價值超740億元的資產包，世茂深港國際中心是其中價值最高的一項資產，淨投入已經達到151.43億元，總貨值629.04億元，已售84.25億元，剩餘貨值544.79億元。
這是世茂手中的“王牌”項目，也是公司在深圳最大的投資項目，總投資規模達到504億元，是一個集辦公、商業、旅遊、文化、科普展示、公寓於一體的大型城市高端國際化綜合體。不過6年時間，世茂深港國際中心就從品牌地標項目變成了化債籌碼在法拍平臺上架。
世茂深港國際中心沙盤（孫婉秋攝）
2017年12月6日，世茂股份旗下子公司福建世茂新里程投資發展有限公司（下稱“福建世茂新里程”）以239.43億元的底價拿下了深圳龍崗的G01046-0095號商業用地，樓面價1.75萬元/平方米，佔地面積32.19萬平方米，總建築面積136.45萬平方米，當時創下了深圳土地拍賣史上第二高總價的記錄。
彼時這場拍賣也頗爲業內熱議，地塊的一系列競拍門檻似乎都指向了世茂：競買人2016年度經第三方審計的總資產須不低於人民幣2000億元；競買人應在中國內地和香港各有不少於（含）1家上市公司、須在中國境內開發建設並已竣工不少於1棟250米以上超高層建築等。
按照當初的規劃，該地塊上將建一棟668米的最高塔，超過深圳第一高樓，即592.5米的平安金融中心，也高於全國第一高樓、632米的上海中心大廈。倘若建成，該建築將刷新“中國第一高樓”的記錄，成爲龍崗區大運新城的新地標。
據悉，在2018年3月的奠基儀式上，世茂方面曾透露這棟600米級的超高層建築必須在首期開工項目內，3年內完成進度的50%，5年內整個項目必須完工。
停工的世茂深港國際中心（來源：法拍平臺）
2019年，深圳世茂新里程通過深圳市不動產權證變更登記取得了該土地的使用權，並在後來提出申請，將項目地塊分宗爲14宗土地，此次拍賣的就是其中的12宗，剩餘2宗被規劃爲人才公寓的地塊沒有出現在拍賣之列。
根據評估文件，這12宗地上有6宗進行了房屋建設、土地開發等工程建設活動，合計已完成工程量190.65萬平方米，投資量最大的爲G01046-0100地塊上的集中商業及T3辦公樓，另外6宗地則尚未動工。而這12宗地裡面有10宗設立了抵押權利，抵押權人爲中信信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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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沫破碎
這也是項目最終走向法拍的主要原因。
相關報道指出，早在2017年，中信信託便以上述項目爲底層資產發行信託產品；2020年7月，數千名信託投資人購買了中信世茂深圳龍崗總規模爲87億元的信託產品。按規劃，這部分資金主要用於支持深圳世茂深港國際中心二期公寓和一期商辦開發建設。
從去年流出的那份項目推介文件來看，世茂深港國際中心涉及的抵押融資餘額爲92.7億元，其中包括了土地抵押、股權100%質押及兩處在建工程抵押。
2022年，世茂爆發債務危機，這筆信託中的部分資金遇到兌付困難，該項目也隨之停工。後因建設合同糾紛，項目承建方中建三局申請財產保全措施，導致深港國際中心項目二期的178套可售公寓被查封凍結，對應貨值約20億元，不過沒多久，其中105套公寓便解除了查封。
2022年，因與中信信託的糾紛，北京市第三中級人民法院對深港國際中心項目的12宗土地進行了查封，查封期限爲2022年8月25日至2025年8月24日，並查封及輪候查封項目中的283套房產，凍結深圳世茂新里程100%股權；同年9月，因票據追索權糾紛，深圳前海合作區人民法院也對上述12宗地進行了查封……
天眼查數據顯示，在深圳世茂新里程涉及的26起被執行人信息中，由中信信託申請、北京市第三中級人民法院執行的有3起，合計金額約90.95億元。而根據去年年報，世茂股份部分子公司資產處在被申請強制執行進程中，執行標的金額共162.88億元，佔公司淨資產比例達39.91%，涉及中信信託的金額佔總執行標的金額的55.8%。
一份今年5月發佈的判決書顯示，深港國際中心項目已被列爲重點風險項目，前後已有接近261戶小業主向相關部門投訴，已有22家供應商及施工單位起訴查封及輪候查封深港國際中心項目資產，且案件數量還在不斷暴增。
爲化解房企爆雷風險，世茂方面已與有關部門積極協商解決項目復工復產，其認爲項目目前的整體資產價值足夠覆蓋中信信託公司債權，對相關強制執行提出異議，要求解除對深港國際中心項目相關資產的查封凍結措施。
而從此次的法拍來看，掙扎顯然沒有取得理想中的效果。上述負責標的諮詢事務的人士向記者表示，流拍後若無意外，深港國際中心應該還會上架二拍，但具體時間不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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融資細節
法拍事項的另一邊，關於深港國際中心信託貸款的細節安排也在近期被披露。去年，“世茂系”港股上市平臺世茂集團核數師羅兵鹹辭任，其在辭任函中指出，要求提供關於涉及集團合營企業及聯營公司的若干信託貸款安排的資料。
這一要求後續被列爲復牌的必要條件之一。
6月23日晚間，世茂集團公佈獨立調查的調查結果，對羅兵鹹提及的4項信託貸款安排做出了詳細說明，其中一筆所涉及的項目主體即爲深港國際中心。信息顯示，2018年4月，爲參與開發世茂集團於深圳的大型地產項目，信託公司向前者一附屬公司提供了150億元的綜合授信。
這筆授信分爲兩筆進行，第一筆資金在2018年完成。
根據流程，該信託公司通過關聯公司對上述世茂集團附屬項目公司的股東公司增資49.4億元，以獲取該股東公司30%股權，並以股東名義向該股東公司提供總額約37.6億元的股東借款；同時，該信託公司還以受讓特定資產收益權的形式向上述附屬項目公司發放融資資金45億元。
這一過程中，世茂集團兩間附屬公司向信託公司提供了連帶責任擔保、附屬項目公司的股權及深圳項目土地使用權也質押/抵押給了該信託公司。世茂方面則通過這筆授信獲得了共132億元的資金，並在2020年還款45億元，後來世茂集團一合營企業將剩餘87億元資金劃入信託公司的前述關聯公司，但信託公司的關聯公司則仍然保留其對集團附屬公司的30%股權。
第二筆授信則是在2020年7月，信託公司向前述世茂附屬項目公司授予一筆110億元的綜合授信，以延續於2018年授予的首筆授信，繼而信託公司向世茂集團一間合營企業放款87億元。
2020年這筆授信後，由於該信託公司的關聯公司仍然持有世茂集團附屬公司的30%股權且仍爲其股東，因此該附屬公司在2020年的會計記錄中，仍維持信託公司關聯公司在首筆授信下投入的資金計入實收資本和股東借款的會計記錄，未進行任何變更。
世茂集團還在該則公告中指出，集團已聘請內部監控顧問對公司的內部監控措施進行檢討，預期內部監控檢討將於2023年7月完成。可以看出，世茂正在加快推動復牌進展，其自2022年4月1日停牌至今已有15個月，按港股上市企業停牌超過18個月將面臨摘牌的規定，留給世茂集團的時間已經不足3個月。
A股的世茂股份來看，爲避免面值退市，其控股股東及一致行動人正通過增持向投資者傳遞信心，公司7月5日的收盤價爲1.16元/股，仍在危險邊緣徘徊。
債務方面，截至2023年6月末，世茂股份在公開市場累計有7.8億元債務未能按期支付，另有50.76億元非公開市場的銀行和非銀金融機構債務未能按期支付，其中當月新增9.7億元，當月達成展期5.23億元。
其稱，公司仍在盡最大努力，繼續與債權人積極洽商展期方案，22.57億元的部分債務已與金融機構達成初步展期方案，將盡快推進落實展期工作。
對於境外債的重組，有消息稱，世茂集團已經在今年4月將重組方案草案發給了美元債債權人小組，目前談判仍在推進中。
銷售市場的不景氣也加大了世茂獲取資金的難度，受市場下行影響，今年前5個月，世茂共實現簽約額約40億元，同比增長13%；5月當月銷售額約6億元，環比下降27.7%。
記者 吳典
編輯 左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