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Fusion Fund張璐:人工智能應用還在初期,未來還會出現其他技術革新

在中國AI大模型創投領域,不同投資人對於模型層和應用層的價值判斷並未形成共識,甚至在某種程度上是對立的。

這種情形同樣存在於美國。在硅谷,有一隻早期基金Fusion Fund,在8年前就堅定選擇成爲To B(企業端)方向的價值投資者,原因是這裡有全球最大最成熟的B端(企業端)市場。

Fusion Fund創始合夥人張璐自身就是一名連續成功創業者。她畢業於斯坦福大學材料科學工程學院,在賣掉自己創辦的醫療器械公司後,成立了這家基金。

投身VC領域的近十年,Fusion Fund募集管理了4期基金,平均每年出手7-10個項目。這些項目絕大部分與To B領域的AI應用有關,包括AI搜索工具LeptonAI,AI驅動的音頻轉錄公司Otter.ai,以及專注於開發時的工具及基礎設施Paperspace等等。

張璐堅信AI應用在To B方向的價值。“在我看來,美國是全球最大且最成熟的B端市場,擁有最先進的技術和最佳的Go-To-Market機會。”這在很大程度上與美國企業端銷售的高付費意願有關,這是與中國市場之間的重要區別。

至於Fusion Fund從不涉足的C端(用戶)市場,張璐認爲,至少在美國,這實際上不是OpenAI和Anthropic等初創公司的戰場,而是背後的微軟、亞馬遜和谷歌等巨頭的競爭。

她指出,從歷史規律來看,大部分的技術創新所經歷的週期,總是從基礎技術創新,到技術應用創新,再到商業模式創新。而前兩個階段大概率會以To B方式率先在產業裡進行多輪驗證,纔會演進成爲To C的重大機會。

作爲一位需要在硅谷同時進行領導與競爭的華人女性,身份曾是張璐在行業中的顯著標籤。但從幾年前起,關於她個人的討論逐漸減少,更多的焦點轉向了Fusion Fund所帶來的行業洞見。“這與評判初創企業的思維很相似,”張璐說,“關鍵在於你做成了什麼事情。”

Fusion Fund的一項殺手鐗是其2018年建立的Fusion CXO網絡,集結了45個來自全球500強企業的高管,爲初創企業提供高效的資源和訂單支持。此外,張璐還着手搭建了Fusion Expert Network(專家網絡),覆蓋近30位工業領域專家,爲團隊提供深入的行業洞察。

這些都是她保證團隊項目源質量及出手命中率的重要支撐。

儘管主戰場在美國,但張璐也始終關注着中國科技創投生態的發展。

過去一兩年,來自中國市場最讓她感到驚喜和興奮的,是商業航空航天領域的進展。“對於年輕一代來說,這是一個未來的巨大市場,”張璐說,“而且如果開放給更多的民營企業參與其中,必定能更好地推動創新。”

以下爲界面新聞對張璐的採訪實錄,略作編輯:

“如火如荼,並且是大面積的如火如荼”

界面新聞:在過往的AI投資中你有密集出手的時候嗎?整體的投資節奏在今年有沒有發生什麼變化?

張璐:我們還是蠻平均的,去年投了9個項目,平時一年大概投7~10個項目,所以去年算是投得比較多,今年到現在也已經投了8個項目了。

我們主要聚焦於B端的應用,主要是人工智能在醫療、金融、保險等垂直領域的產業應用,以及人工智能基礎設施。我們不投任何的C端項目,之前也沒有投過。

界面新聞:過去8年中,B端的機會有哪些趨勢能總結?

張璐:早期的時候我們投一些垂直領域的AI應用,比如說Otter.AI,Paperspace,你會發現他們無論是做應用還是做人工智能基礎設施,主要服務的對象還是科技領域的企業,或者說科技領域的從業者和開發者羣體。

但是在最近這兩三年,很多垂直領域的人工智能應用,它服務的是傳統行業、非科技領域,如金融、保險、物流、供應鏈、醫療等行業。它們本身的技術屬性沒有那麼強,或者說之前對於人工智能的認知沒有那麼深入,但過去這兩年他們加速了AI技術的學習、植入及應用探索。這可能是過去8年的一個顯著變化。

相當於以前更多是科技領域的自我發展與AI應用,而現在則是全產業的數字化轉型,這也是爲什麼我說現在是一個大時代,是一個好機會。

界面新聞:全產業的機會來了,底層原因是技術上的進步嗎?還是說也有別的結構性變化?

張璐:這個問題特別好,因爲很多人認爲是技術終於“準備好”了,其實並非如此。技術實際上早已準備好了一段時間,真正關鍵的是產業是否準備好了。

人工智能核心應用的一個前提就是數據。行業是不是有海量的高質量數據,這是第一要義。在此基礎上,才能夠造就讓大家覺得便宜好用,真正能夠解決問題的人工智能解決方案。

早在2017年,就有一波關於人工智能在C端應用的討論。我當時公開發過一個報告,關於人工智能在醫療領域應用,我當時認爲,人工智能技術還沒有發展到能夠在C端展示其優越性的時候。

但如果看醫療領域,它已經有海量的高質量數據,有巨大的數字化轉型需求,尤其在美國,醫療行業的數字化已經做得很好了。因此人工智能也需要醫療領域來體現其技術優越性。這是我當時的看法,後來證明是對的,我們從2017年開始就重點投資人工智能在醫療領域的應用。

界面新聞:所以產業爲什麼現在準備好了?

張璐:有一個比較重要的原因是,過去幾年疫情推動了很多傳統行業的數字化轉型。大家逐漸意識到,很多科技行業已經廣泛採用了數字化工具——遠程會議、智能化解決方案等,但傳統行業卻相對滯後。隨着疫情的爆發,各行各業都必須開始使用數字化工具來適應遠程工作。

疫情讓各個行業,無論主動還是被動,都加速了數字化轉型。例如,許多工業製造業的公司,過去工廠是半自動化的,但因爲疫情期間需要持續生產口罩和呼吸機,員工無法回廠,工廠被迫轉向全自動化。這些轉型都是在疫情壓力下發生的,但也爲後續的AI應用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尤其是爲收集海量高質量數據提供了可能,從而爲人工智能的進一步應用創造了條件。

在疫情之後,又發生了一件關鍵事件——ChatGPT的出現。它爲全社會進行了一次大規模的人工智能教育,讓大衆突然意識到人工智能已經變得觸手可及。

我們從2016年就開始投資AI公司,當時有一個理念叫“零代碼人工智能平臺”(No code AI),就是你不需要理解一行代碼就可以直接用這個AI產品。ChatGPT讓大家意識到了這個概念真的存在。

界面新聞:這種機會在醫療、金融和保險這些行業率先被驗證了?

張璐:已經被驗證了。我們前幾年投的一些垂直領域人工智能公司,現在收入做得最好的已經到幾十億美金。所以不是大家想象的現在剛剛開始,而是有很多走得比較快的垂直領域AI公司已經做出來了,並且還有一些新的應用場景正在被髮掘。

所以To B在美國現在是如火如荼,並且是大面積的如火如荼。

界面新聞:中間有一個爆發的節點嗎,還是總體平穩上升,但相對比較陡的一條曲線?

張璐:確實比較陡,因爲去年年初ChatGPT給全產業做了一個人工智能的教育,而我們投的很多公司,它是做垂直領域小模型,針對細分行業應用,但是這些細分市場量級又足夠大。

大家如果對於To B不熟悉的話,總是想象不到它的產業量級有多大。美國的醫療行業是美國GDP的20%,是全世界最大的醫療市場,沒有任何一個其他行業市場規模可以跟它相比。美國的保險行業是7萬億美金的市場,這也是一個巨大的亮點,金融行業就不用說了,全世界最大的金融行業產業就在美國。

包括現在崛起的機器人產業,因爲跟物流供應鏈製造生產相關,還有太空科技,SpaceX所在的太空經濟產業大概是一個10萬億美金的市場。整個太空領域的發展帶來的衛星數據等等,都是海量的產業機會。

界面新聞:到這個階段,你覺得整個美國的B端AI產業改變的機會,還會是一個由技術驅動的機會嗎?

張璐:其實,這取決於你怎麼定義技術。技術可以是如何優化大模型,也可以是怎麼做小模型,把它做精、做低成本。

但這並不是簡單地更換一個語言模型就可以了,背後更多是架構設計(architecture design)。另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因素是產業數據——能否獲得核心的高質量產業數據。數據質量越高,需要的數據量就越少。數據量少,意味着對GPU算力的需求更低,能耗也會減少,最終產品的成本也會更低。

因此,數據是至關重要的。雖然你可以將其視爲技術的一部分,也可以不這麼看,但它無疑是當前B端應用的核心所在。

不過,我要強調一點,雖然AI現在已經如火如荼了,但我們還沒有進入到樂章最高潮的部分,或者說交響曲最漂亮最華彩的地方,我們現在纔剛剛開始。

所以接下來這三五年會有更多、更快的人工智能的發展。現在聊的很多都是生成式AI,語言模型,但還有很多新的模型涌現。現在的討論大多集中在如何在GPU層面建立AI模型的應用,但未來不一定只有GPU,還會出現其他技術革新。

界面新聞:你說還沒有進入到最高潮的部分,做這個判斷的依據是什麼?

張璐:現在的人工智能應用還是初期,纔剛剛兩年時間。最開始,可能是公司的一個部門在用,接着是一個大企業在用,再擴展到整個產業。最初可能只有一個應用在使用,隨着時間推移,各種不同的應用開始廣泛使用。

這一過程可能至少需要三年的時間。就像部署一個新軟件一樣,它首先從IT部門開始應用,接着擴展到HR部門,最終覆蓋到全公司。這是個逐步推進的過程。

中國在C端創新有優勢,而美國有最好的B端市場

界面新聞:在中國市場,投資人關於基礎大模型和AI應用層的價值判斷存在割裂,有時候兩方觀點可能完全對立,在美國市場現在的情形是怎麼樣的?大家有沒有形成一個共識?

張璐:沒有形成共識,但是美國市場和中國市場也是非常不一樣的。美國的To B市場是全球最大的,中國的To C市場可能是全球最大的,因此,很多投資判斷往往基於哪個市場容易實現大規模商業化。

我覺得大模型本身是非常有價值的,但初創企業做這個面臨很大的不確定性。因爲大模型本身的投入成本非常高,最後可能只有跑得最好的模型會贏得市場。

美國市場的不同之處是,你會發現每個大模型公司背後都有一家大的科技企業。所以真正的競爭到底是在OpenAI和Anthropic之間,還是在背後的微軟、亞馬遜和谷歌之間呢?其實很不好說,這也是兩國市場的一個重要區別。

界面新聞:所以剛剛這個問題,你的答案是什麼?是微軟和亞馬遜、谷歌的競爭,還是OpenAI和Anthropic之間的競爭?

張璐:當然是大公司之間的競爭。

界面新聞:有一個結構性問題,現在所有人都在談大模型對B端帶來的改變,它的確定性已經非常高了,但是這件事情在C端帶來的變量好像還是很模糊,這背後的原因是什麼?

張璐:大部分的技術創新都會經歷一個週期,先基礎技術創新,再到技術應用創新,最後商業模式創新。你會發現,包括基礎技術和技術應用創新,通常先在B端領域得到驗證和應用,經過多輪次驗證之後,技術會變得更成熟、更便宜,最終才轉向C端應用。

其實互聯網時代也遵循這樣的模式。只是說中國市場可能主要接觸到的VC創新,是在互聯網時代的最後一個階段——商業模式創新階段。但其實美國過去這四五十年,硅谷幾乎每次技術創新都是先從基礎技術創新,再到技術應用,最後纔是商業模式創新。所以人工智能也會沿襲這個路徑。

界面新聞:其實這麼多年下來,你們一定在AI行業積累了非常多好的人脈和資源,但爲什麼迄今爲止你依然堅定地不想進入C端市場?

張璐:我們投了很多B端的AI,B端非常好。在我看來,美國是全球最大且最成熟的B端市場,擁有最先進的技術和最佳的Go-To-Market機會。我所專注的領域已經足夠好了。

界面新聞:在國內一級市場有這樣一種論調,大家傾向於認爲在基礎模型上目前美國領先於中國,但是如果要比拼應用層創新,中國一定會強於美國。你的判斷是什麼?

張璐:這要分B端、C端來討論。C端創新在中國有優勢,因爲中國有龐大的人口基數,創新能力也很強,用戶對於新技術的接受度也比較高。但是若是看B端的應用層,毫無疑問,美國是做得最好的。關鍵在於,美國的大企業願意爲B端的人工智能解決方案付費和應用。

界面新聞:如果做同級比較,中國和美國的的B端應用創新相比,這兩者有高低之分嗎?

張璐:並不是說兩個市場的To B企業和產品有高下之分,關鍵在於企業付費意願和商業環境差異。美國在To B的企業級銷售方面是全世界最大、最成熟的市場。

界面新聞:在中國的一級市場,有人會認爲AI公司存在估值和ARR(年度經常性收入)的比值不合理的情況,目前美國To B的AI公司,它們的比例水平是合理的嗎?

張璐:現在整體比較合理,當然估值也在水漲船高。總體上,企業的營收水平和估值之間還是有一個相對區間,通常大致在10倍到20倍之間。

過去,你會發現一些To B公司,它還沒什麼收入就可以融很多錢;但現在其實很多公司可能還沒有融A輪,收入已經做得不錯了。前幾天我剛和一個做保險行業To B AI應用的創始人聊,他們基本沒融資,現在收入已經做到300萬美金,並且就兩個人。他表示他們不需要融資,但如果融資的話,可以加速成長。

“Be alert,快速反應”

界面新聞:在這個行業裡,你們現在能總結下來的投資方法論是什麼?

張璐:我們投資方法論從兩個維度出發。第一個維度是垂直領域人工智能,挑選那些具有海量的高質量數據的市場,然後去投資其中做垂直AI應用的初創公司。第二個維度是橫向的人工智能基礎設施投資,去解決人工智能領域現在面臨的4大挑戰——算力成本太高、能耗成本太高、延遲的問題、數據隱私問題。這四個挑戰,同時也是四個最大的投資機會。

界面新聞:在這個框架下,團隊總結出來非常重要的技術變革有哪些?

張璐:我們覺得今年比較重要的技術變革有三個,一是數字化生物學,二是人工智能基礎設施的創新,三是太空科技的創新。最近我們還關注了金融科技AI(Fintech AI)、工業機器人+AI等,這些都是相對比較重要的技術創新趨勢。

界面新聞:你在這個領域非常欣賞的早期項目創始人,他們通常具備哪些特質?

張璐:這些創始人一般有幾個特點。首先,他們對行業有非常明確且獨特的洞察,不是跟風的見解;其次,他們有一以貫之的長遠願景,對自己要做的事情有清晰的規劃,而不是每天都在改變方向。

更爲重要的是,他們擁有很強的領導力,能夠吸引到頂尖的人才與他們一起合作。此外,他們不僅要懂人工智能技術,更要對所處的產業有深刻理解,因爲最終他們需要服務的是這個行業。

從背景來看,我們投資的創始人大多數都擁有非常強的產業背景和技術背景。事實上,我們投的創始人一半以上都是連續成功創業者。

界面新聞:AI大模型成爲創投風口之後,華人力量似乎在硅谷更加突出了,你對這個趨勢有什麼切實感受?

張璐:現在很多大公司中,你會看到很多華人的中堅力量,作爲最核心的人工智能技術專家。在我們過去9年投資的早期初創企業中,華人創始人大概佔到10%左右。過去一年,我們投了9家公司,其中3個創始團隊裡面都有華人蔘與。

他們不一定是全華人的團隊,但通常會有一位華人創始人。這實際上體現了華人在人工智能領域的巨大貢獻——無論是作爲企業家、創業者,還是科學家和研究員。這對整個華人生態來說是一個非常積極的信號。

從投資角度看,我們也是希望扶持更多優秀和多樣化團隊背景的企業發展,這種趨勢的變化有助於加速人工智能的進步。

界面新聞:美國AI應用層初創公司現在也有非常強的馬太效應,你在投資的過程中會存在對於失手的焦慮嗎?

張璐:不會有這種焦慮。我們已經做了快10年了,有非常高質量的項目源網絡,所以來我們這的創始人都是質量非常高,80%的項目是別人主動找我們。而且我們的專家網絡、超級創始人網絡、CXO網絡,基本上聚集了業內最優秀的企業家、創業者以及人工智能專家。

當然,談到焦慮感,很多時候還是要保持警惕(be alert),因爲總會有很多新技術、新產品、新的公司不斷涌現,關鍵是如何快速反應並抓住機會。

界面新聞:如果讓你挑出最滿意的三家被投公司,你會選出哪三家?

張璐:我很難去說最滿意的,因爲我們投了將近90多家企業裡,我最滿意的可能得有幾十家。因爲我們現在到4期基金了,每期大概投25~28家企業,至少有1/3的企業是表現非常好的。

界面新聞:美國那邊的募資環境現在依舊是相對順利的嗎?

張璐:其實美國今年整體募資環境比較艱難。美國股市IPO市場並未完全打開,很多LP資金流動性較差,導致不少投資者手頭並沒有足夠的資本可用於投資,所以大部分GP、創始人在融資的時候還是比較困難的。整體上,依然是一個典型的馬太效應——大多數人融資困難,而最優秀的團隊總是能夠超募,基金也是如此。

我們今年的4期基金其實已經超募了,不到半年的時間,LP大概有一半來自美國比較大的機構,包括大學基金,保險公司和銀行,其餘則是一些最頂尖的家辦。4期基金現在已經開始投項目了。

界面新聞:你們一個投資項目的決策週期一般有多長?

張璐:大多數項目的決策週期是1到2個月,盡調大約需要一個月時間。在此之前,我們已經有好幾輪的會議篩選。有些項目可能跟得時間稍長一些,有一個項目是跟了半年多才做出投資決策。

界面新聞:這種時間比較長的,一般是在什麼問題上糾結?

張璐:其實不是“糾結”,而是因爲在項目初期,創始人會告訴我們技術還沒有經過市場驗證。我們就會一邊與他們保持溝通,一邊幫助他們引入資源,看能否獲得市場驗證。

我們的特點是,雖然我們投資的是早期項目,但不是完全沒有任何基礎的最早期項目,而是技術和產品已經成熟,接下來就要進行市場驗證。市場驗證通常指的是開始獲得收入。

我們的優勢在於,我們有一個很強大的CXO網絡,在網絡裡面有45個500強企業的CTO。我們瞭解許多企業想要什麼樣的技術,想去採購什麼樣的產品,也能爲投資的企業迅速帶來高質量的訂單。

界面新聞:到目前爲止,你覺得你有投到你心中偉大的公司嗎?

張璐:當然有。我們投資的很多創始團隊都非常偉大。

SpaceX無疑是很偉大的企業。我認爲我們投資的幾家公司也同樣很偉大。比如,有三家公司即將上市,它們從幾百萬美元的估值一路發展到現在,我覺得它們也很了不起。還有一些公司,雖然還處於增長階段,團隊規模不到30人,但收入已經超過1億美金,我相信它們未來也會成爲偉大的企業。

界面新聞:你會從哪些維度來定義一個偉大的公司?

張璐:對產業具有巨大的變革性的影響和提升,並且這個影響一定是正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