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犯的兒子遇到校園暴力,看我如何絕地反擊

鄭智是我的學生,他跟我男友相同的境遇,讓我對他更多的理解和關愛,纔有了後面的故事。

1.

鄭智母親進來的時候,我正在電腦上登記學生分數。

聽到腳步聲,我的眼睛離開電腦,轉頭看向門口。

一個瘦瘦小小的婦人站在那,齊耳短髮、一身洗得發白的褲裝不太合體,就感覺人像縮水一樣,衣服顯得過於大。

她有些侷促不安的樣子,手裡拿着一箇舊帽子。

我趕緊朝她招手:“您是鄭智媽媽吧?”

她趕緊過來,沒有出聲只是點頭示意是的,帶着一絲絲尷尬的笑意。

我趕緊拿了一個凳子,遞給她。

她像燙手一樣迅速接了放下,坐在我側面,規矩得像個孩子。

我是市中學的一名老師,帶初二的語文,兼初二(3)班班主任。

“鄭智媽媽,今天請您來是跟您談談學校關於鄭智跟同學打架鬥毆的處理意見。”

我把一張文件紙遞給她。

鄭智是我班上的一名男生,瘦小的個子,上週他拿教室裡的凳子砸同學小時,小時同學頭破血流,我趕緊送到醫院,醫生檢查說腦震盪,住院觀察。

小時同學的父母不依不饒,找到校長那,要求學校給說法,校長讓我調查清楚。

我放學後就把鄭智跟其他幾個班幹部留下了詢問。

我把鄭智叫到我辦公室做作業,我留在教室問其他同學,他們說看到小時同學跟鄭智借橡皮,鄭智不借,小時就嬉皮笑臉地嘟囔了句什麼,鄭智就提起自己的凳子向小時同學砸去。

大家都說小時同學成績好,特別願意幫助大家,老師喜歡他。還舉出誰誰早餐沒吃,把小時書包裡的麪包吃了,誰誰放學回家小時爸媽幫着帶回去了。

輪到說鄭智大家都不作聲了,想了半天說他從不在課堂上吵鬧,旁邊一個女孩悄聲說他戾氣太重,很少跟教室裡同學說話,很少笑。

同學們走後,我回到辦公室,看他在認真作業,爲了緩和他的情緒,我站在他桌子邊上問他爲啥用凳子砸同學,他恨恨地說“該砸”。

我輕輕地撫着他的肩膀,“同學之間,無冤無仇,就是說錯了話也不要這樣,萬一失手了就是一條人命,知道嗎?

他怔住了。

“再說了,同學之間就是說錯話也不要過多計較,他說的什麼話?”

他一聲不吭,手裡拿着鋼筆不停地扭着。

看得出來情緒有些激動。

“現在小時同學住院了,學校要調查清楚,你不跟老師說,老師也沒辦法幫你呀?”

他猶猶豫豫地扭着鋼筆,低頭一聲不吭,慢慢地一滴一滴的眼淚滴在練習冊上,紙上的鋼筆字跡暈開了,越來越大。

那一天,鄭智什麼也沒說,就是一直哭,我看問不出來啥,做完作業就讓他回家了。

今天把他媽媽請來,一是通過家長進一步瞭解情況,儘量不讓鄭智同學受委屈,家校協同這樣好教育孩子;二是對小時同學的家長有個交代,平息家長的怒火。

鄭智媽媽看着文件,突然從凳子上下來膝蓋就往下彎,準備跪下去,我趕緊把她拉住了起來,“鄭媽媽,您有話好好說,不着急哈。”

她媽媽已經是淚流滿面,說“醫藥費我出,千萬不要鄭智在學生大會上讀道歉信,求求老師了!”

“鄭媽媽,學校這也是綜合了各方面考慮,一是醫藥費你們得出,二是對孩子也得教育。拿木凳子砸,要是砸到要害就是一條人命啊。”

她哭着愣了半晌,看着我欲言又止,又開始流淚。

看得出來,她有話要講,但是顧慮重重。

“鄭媽媽,您有啥事能否跟我說說,否則我不知道怎麼幫助鄭智啊。”

她遲疑了半晌,就說了。

原來,鄭智媽媽生了兩個孩子,哥哥是鄭智,妹妹6歲確診腦瘤,一直看看不好。

她是家庭婦女,鄭智爸爸在企業上班。

家裡一個病孩子,很快捉襟見肘。

後來去省城找專家看,動手術還有一線希望。

可是費用很高。

他爸爸怎麼就看到廁所的小廣告,然後說是幫別人運東西,酬勞很高。

他爸動心了,結果被抓,判處販運毒品罪,現在已經收監服刑去了。

妹妹在他爸關進去的第二年就死了,鄭智跟妹妹感情好,一直耿耿於懷。

他媽現在街道關照下在打工,維持娘兩個的生活。

鄭智媽媽說完,哭得撕心裂肺,我只得好言撫慰。

也明白了鄭智的戾氣從何而來。

我跟鄭智媽媽說,我會再跟鄭智談一談,他媽媽千恩萬謝地走了。

2.

鄭智媽媽走後,我陷入沉思。

徐民的微信電話一會就進來了。

“禾寶寶,今天能準時下班不?”

接通電話,徐民的一張笑臉就出現在屏幕面前。

“可以,你一會在校門口等我。”

我跟徐民高中同學,大學他讀的公安,我讀的師範,畢業後他分配到市公安局當了一名警察,我當了老師。

遠遠就看見徐民的車停在路邊,我三步並作兩步過去。

吃飯的時候,我跟徐民說了鄭智的事,我覺得徐民5歲就失去父親,他應該可以理解鄭智的心態。

當然這些話我沒有說出來。

徐民說我可以直接跟鄭智談談,看怎麼才能幫他。

第二天課間,我把鄭智叫到單獨的一間辦公室,跟他直接說知道了他家的情況,他先是很震驚然後一臉戒備的樣子。

我摸着他的頭說,爸爸的事情跟你沒關係,不是你的錯,每個人爲自己的言行負責,你爸現在是爲他的言行負責去了。

妹妹在天上看着你,她希望你快樂。

鄭智沉默了半晌,哭了,哭得撕心裂肺。

從沒見過一個14歲的孩子哭得死去活來過,我不由得把他摟在懷裡輕拍他的背。

好久,他起身坐好,尷尬地抹着眼淚,我問他:“你能把那天你砸小時同學的原因說一下嗎?

他說:“他爸爸跟我爸一個單位,自從我爸抓了後,他見我面就罵我毒販兒子,放學路上還夥同幾個高年級的男生罵我打我,把我丟在臭水溝裡。

我反抗,他們打得更厲害。

我經常一身泥巴回家,我媽哭着打我,我不敢跟我媽講實話,怕我媽傷心。

那天,他借我橡皮,我拿慢了,他又罵我勞改犯兒子,我新仇舊恨涌上來就提凳子砸他。

我終於明白了。

我告訴鄭智,他們這是校園霸凌,你以後告訴老師,我來幫你。

你安心學習。

出門的時候,鄭智如釋重負的樣子。

晚上跟徐民說了今天談話的情況。徐民說,他讀書的時候也遇到過,自己沒有爸爸,也有些孩子欺負,後來都自己化解了。

所以從小就立下志願,要當警察。

我抱着徐民,心疼他。

徐民摸着我的頭說,都過去了。

週末的時候,我跟徐民去了一趟鄭智家,跟他媽媽說做家訪。

鄭媽媽高興地把我們迎進屋,兩室一廳的房子,很簡單,收拾得很乾淨。

徐民那天穿的警服,鄭智一臉崇拜的樣子。

這樣,我跟他媽媽拉家常,徐民跟鄭智聊天,看得出來,鄭智很高興。

後來,徐民送他一個錄音筆,說如果有人霸凌你,就錄下來交給老師。

出來的時候,鄭智跟徐民已經勾肩搭背了。

我把鄭智的事跟學校說了,學校也很重視,說不能縱容霸凌,小時同學的事先緩一緩。

我帶着鄭媽媽和鄭智去醫院看小時,也承諾醫藥費鄭智家出錢。

小時媽媽態度很惡劣。

那以後,鄭智每天堅持鍛鍊,每天學習很認真,學習成績穩步上升。

3.

小時同學開始上學了,她父母幾次找我要求給說法。

看我沒有處理鄭智,就告到校長那,說我包庇同學打架,是非不分。

在同學中造成惡劣影響。

那天,小時媽媽找到校長那,校長把我叫去。

小時媽媽一見我就是一臉憤慨,李老師,我家小時被鄭智打成腦振盪,你爲什麼不處理?

我說:“小時媽媽,我理解您家長的心情,但是小時這個事情有些情況您可能不清楚。我們不能包庇學生,更不能是非不分的懲罰學生,這樣對孩子的成長沒好處。

小時媽媽氣得站起來,指着我說:“我家小時有什麼錯,你跟鄭智家是什麼關係?

校長看這情況,把幾個任課老師叫來,然後把小時和鄭智一起叫來,開專題座談會。

小時進來的時候看到我們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鄭智和她媽媽是後面進來的。

教導主任主持,我介紹情況,我把鄭智說的被小時幾個孩子長期霸凌的情況說了一遍,也說了小時被打那天的情況,小時媽媽一臉猙獰的站起來,說我血口噴人。

說他家小時在家在學校都是乖孩子,怎麼可能霸凌別人。

我沒有跟她理論。

然後小時介紹,小時介紹結結巴巴地說半天,最後乾脆不說坐下了。

輪到鄭智介紹的時候,他打開錄音筆,錄音裡是小時對他的各種辱罵、拳打腳踢。

小時低着頭,聳着肩。

小時媽媽一臉震驚的看着小時,然後看向我,嘴裡不停地說,不可能,不可能。

最後教導主任總結說,校園不是法外之地,請家長全方位關注孩子的身心健康,鄭智和小時各自寫一份深刻檢討,在學生大會上念,以儆效尤。

出門的時候,小時媽媽恨恨的瞪着我。

我佯裝不懂。

那以後,小時明顯慫了很多,鄭智安靜的學習,臉上的笑意越來越多。

一個月後的一天,小時媽媽找到我辦公室。

沒開口就哭得稀里嘩啦,我趕緊安慰她。

她說,小時爸爸脾氣暴躁,在家經常打小時,小時在家被他爸爸打,出來就把怒氣發在比他更弱小的同學身上。

那天回家後,她跟小時聊了,小時的原話就是這樣的。

我說:“每個孩子都是天使,建議你帶他看心理醫生,肯定對小時有幫助。

我在班會上也會疏導孩子。

後面一個週五,我專門跟學校心理室老師溝通後,把心理諮詢老師請到班上開了一個以心理健康爲主的主題班會。

孩子們發言踊躍,平時悶聲不響的孩子好多家長的、同學的問題都在吐槽。

大家暢所欲言,氣氛熱烈。

那以後,小時明顯精神振作起來了,鄭智眼裡有了堅毅的光。

中考的時候,小時和鄭智都考入重點高中。

鄭智媽媽高興得給我打電話,不停的說感謝。

那年9月,鄭智和小時一起約着來看我,兩個孩子都長高了,兩個好哥們冰釋前嫌,我特別高興。

4.

我女兒一歲的時候,鄭智和小時考上了大學,鄭智學法律,小時考的醫學院。

那天,他們幾個同學約着過來,徐民自己炒了幾個菜,大家圍坐一起,那天高興,他們都喝得醉醺醺的走了。

徐民躺在牀上,感慨地說,看到這些孩子就像看到當年的自己,人與人之間需要設身處地的關愛,因爲一個小小的善意可以撬動整個地球。

(圖文無關,侵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