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年前,香港拯救房市之後

要是當年堅持下去就好了。

文 | 華商韜略 出品人畢亞軍

房地產大熄火的經濟低迷與困頓中,從港府到地產商,甚至整個香港社會都面臨兩個選擇:

1、大力拯救房市,繼續用它拉動經濟。

2、忍住房市的疼痛並化危爲機,推動經濟轉型升級。

進退兩難中,香港作出了選擇,也至今在爲選擇買單。

“香港不是自動提款機!”

1998年8月13日下午,萬衆矚目的港府新聞發佈會開場沒多久,時任特區財政司司長曾蔭權就如此擲地有聲。

當時,香港股市已被索羅斯等國際炒家持續做空近一年,恆生指數已從此前的16000多點下跌至6000多點。

市場哀鴻遍野,經濟系統岌岌可危的關鍵時刻,特首董建華秘密進京,就13日發佈會所要宣佈的事項爭取到中央政府的堅定支持:港府將於14日入市干預市場,阻擊國際金融炒家。

在中央政府的強有力支持下,港府不但打贏了這場驚心動魄的金融大戰,還賺了數十億美金的賬面利潤。此前在《華爾街日報》鼓吹香港必敗的索羅斯則虧損累累,夾着尾巴逃跑了。

但打贏金融戰的董建華卻高興不起來。

1991至1997年,本就不低的香港房價6年再漲4倍,整個香港炒房成風。

1995年,怡和、太古等英商資本紛紛拋售其在港物業,按常理這會導致房價下跌,但最終卻如火上澆油。

一些炒作者卻利用中資爲了維穩迴歸前市場而接手部分拋盤的事實,編出內地資金會在迴歸後護盤香港房市的謠言,甚至還言之鑿鑿:中央政府將爲省級以上幹部在港置辦房產。

各種傳言之下,香港房價無論炒到多高,都不會在迴歸後下跌幾乎成爲全民共識——“1997年之前不在香港買房子就是傻子。”

整個香港買房炒房成風,金融機構、地產商忙到凌晨下班是常態。一些人爲了搶到房子,還會給售樓小姐送上幾萬甚至十幾萬的禮品。“就好像買不到房子就是世界末日了。”

瘋炒之下,1995年已均價高達7萬左右每平的香港房價,竟在此後1年多再漲50%,均價達到約10萬每平,徹底偏離了經濟發展與居民可負擔水平。

到1997年,香港居民平均供樓負擔比已高達93.2%。即:1萬元月薪要拿出9320元供樓。很多低收入羣體,更是拿出全部薪水也還不起房貸。

如此嚴重透支,若無外力支撐,是註定是維持不住的。然而,當股市大跌讓香港財富重挫,傳說中的外力——內地資金護盤,並沒有發生。

當港府幹預金融市場時,香港樓市也已一頭栽進跳水式的量價齊跌,房屋價格和成交量雙雙下跌超過50%……

股市和樓市,是香港經濟的命。

這兩個市場一起急跌猛跌,讓香港經濟和民生頓入黑暗時刻,也讓剛剛履職的董建華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二戰後的香港經濟快速發展,城市人口持續增加,但港英政府卻長期封鎖核心城區之外的土地開發,刻意維持着樓市供不應求的局面。

甚至有人認爲,推高樓市是港英政府爲迴歸後的香港故意製造的難題。一個佐證是,此輪房價從1991年開始大漲,而港英政府正是從1991年開始,進一步緊縮了土地供應。

高房價之下的樓市繁榮,讓地產商和港英政府財政賺得盆滿鉢滿。

到1997年,香港地產頭把交椅,恆基兆業主席李兆基,已身價超過150億美元,並且取得華人至今爲止在全球富豪榜的最高排名:

全球第四。

到1997年,地產已佔香港GDP超過20%;地產及相關行業對香港財政的佔比也已高達40%。如果算上金融業中的地產含量,其影響就更大。

這些數字背後,是無數工薪者擁擠在“豬籠”般狹小空間,拼命賺錢也供不起樓,甚至望“籠”興嘆的窘境。

被高房價推高的營商成本,也讓香港其他產業發展承壓,製造業被迫外遷,產業經濟持續脫實向虛。

早就看到問題的董建華,從競選時就下定決心:改變土地與樓市政策,平抑房價,改善民生;加大教育改革,人才培育,改善營商環境,發展科創產業,推動經濟轉型。

1997年7月1日,特區成立慶典舉行當天,董建華便打響了改變的第一槍,正式公佈了史稱“八萬五”的大計劃:

在未來10年,每年供應不少於8.5萬個住宅單位,並將公屋候租的平均時間由6.5年縮短至3年——10年內,讓全港70%的家庭自置居所。

港府還同時成立房屋用地供應督導委員會,公佈了首個5年賣地計劃:1999年3月前供應120公頃土地,2002年之前再供應260公頃土地。

這一系列新政點燃了廣大市民,尤其工薪階層已被澆滅的安居夢想,也讓世人看到香港更多可能性的未來。

但當股市、樓市雙雙重創,居民財富和政府財政一起陷入困境。

計劃開始抵不上變化,未來開始妥協給現在。

到1998年中,幾乎腰斬的房價,已讓超過10萬購房者成了負資產者。再加上股市重創,整個香港都被籠罩在暗無天日,且看不到頭的經濟劇痛中。

而且,一切來得太快了。

從“買不到房子就是世界末日了”,到“買了房子就是買到了世界末日”。短短1年,就從“天堂”到了“地獄”。

此前還在擔憂過熱的香港經濟輿論,也很快達成了新共識:

“拯救樓市”,

“拯救經濟”,

“拯救負資產者”。

地產商要求政府改變土地政策,取消“八萬五”計劃;此前痛恨地產商的一些購房者,也因爲房產貶值一改態度和立場,加入到反對的行列。

甚至餐廳服務生都會因爲經濟蕭條之苦,開口就罵“八萬五”。

重重壓力之下,1998年6月,港府凍結了原定的土地供應計劃;2000年,董建華進一步公開表態:“金融風暴來臨,根本無機會實施‘八萬五’政策。”

即便如此,港府依然頂着壓力,確保1998年6月之前已供土地按時交樓。但當2002年推出最後一批“八千五”房屋,整個“八萬五”累計交樓約25萬套之後,這一計劃再也走不去了。

此時,香港樓市已較高點下跌70%,購房業主平均損失超過260萬港幣。一些深陷債務的負資產購房者,甚至絕望選擇了自殺。“八萬五”則被認爲是導致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很多此前支持董建華及其新政的人,也都變成了質疑者與反對者,包括一些受益於“八萬五”而擁有了房屋的,也因房價下跌,利益角色的轉換,從支持者變成了控訴者。

在反對者收集的因爲房價下跌而自殺的數十起慘案中,一位名叫黎生的自殺者,在自殺5天后才被警察發現屍體,以及被他裝在上衣口袋的:

一份離婚協議書和一份銀行告知單。

告知單上,銀行通知黎生,因爲房貸抵押價值不足,請他在一週內補繳330萬現金,不然就要收房拍賣補虧空。

而黎生還有一個特殊身份:身前曾是董建華家族企業東方海外的職員。

這讓他變成了攻擊董建華的“最生動案例”,被反覆傳播與擴散。但當時的董建華,需要面對的還有更多。

“香港要成爲在發展及應用資訊科技方面的全球首要城市,尤其是在電子商業和軟件發展上處於領導地位”。

1997年,當董建華如此前瞻未來時,李澤楷可能是聽得最認真的人之一。

當時方纔31歲的李澤楷,已以9.5億美元將老父親幫他買下的Star TV賣給默多克,並創辦盈科集團於新加坡借殼上市,攜手Intel奮力向高科技撲騰。

如何抓住香港做大科技產業的機會?斯坦福歸來的李澤楷,從硅谷拷貝了一個想法:在香港興建一個類似硅谷,產學研一體的科技孵化園。

這便是董建華任內重點推動,也至今被爭議的——“數碼港”。

李澤楷最初只是建議特區政府獨資建設數碼港,然後由盈科協助後期招商與運營。特區政府看好他的動議,但卻無力投資。1998年,在股市、樓市的雙重衝擊下,香港GDP負增長超過5.8%,財政收入也是斷崖下滑。

政府不願意出錢,李澤楷於是重修計劃,主動請纓,提出了政府出地,盈科出資,共同發展,共享利益的PPP模式,並說服政府:

跳過招標環節,直接與盈科簽約。

雖然除了李嘉誠的長江實業之外,幾乎所有大型開發商都對港府跳過招標直接與盈科合作不滿,但財政吃緊卻又希望將數碼港做成的港府,還是頂着壓力強勢選擇了盈科。

港府這樣做是有充足理由的:即便公開招標,盈科也是當時最適合的對象。當時的香港大企業界,幾乎沒有其他人比李澤楷和他的父親,對發展科技更有意願和能力。而公開招標,的確會耽誤進展。

總投資約160億港元的數碼港,包括4座智能寫字樓、一間五星級酒店、一個高密度住宅社區,以及多元化配套設施。以全資建設作爲股本的盈科,最終享有約36%的住宅開發收益以及數碼港運營管理權;以土地和基礎建設作爲股本特區政府,則享受住宅開發64%收益及其他物業所有權。

換句話說,如果說數碼港最後變成了一個地產項目,那它並不是被李澤楷“騙”成的地產項目,而是立項開始就由港府明確立項,且大部分利益亦由港府所有的地產項目。

爲什麼這麼做?核心還是,港府想做但沒錢,所以用土地交換。

藉助當時的互聯網科技熱潮,數碼港一出手就一鳴驚人。1999年5月,獲得數碼港的盈科回港借殼上市,眨眼就成了市值2000多億的科技新貴。

2000年,李澤楷更以超過千億巨資,擊敗新加坡電信,從英國大東電報局收購了佔香港60%電訊市場的固網通訊商——香港電訊,將重組後的電訊盈科推向了5000億港元市值的新高度。

數碼港的招商也很順利。項目動工之初,盈科就拿到了惠普、IBM、軟銀、雅虎、華爲等超過70份租賃意向,比爾·蓋茨也都被李澤楷請來爲其站臺。

但災難,也很快來了。

2000年3月到9月,納斯達克指數從5048點大跌至不足1200點,已在全球掀起狂潮的互聯網,泡沫破了。

已經擁有一批成功企業的美國互聯網都如此,尚還概念的盈科與數碼港自然在劫難逃。此前收購香港電訊的巨大成功,也成了巨大包袱。僅收購所借的130億美元貸款利息,就壓力山大。到2002年9月,電訊盈科的市值已狂跌到不足200億港元。

最幸運的小超人李澤楷眨眼成了最倒黴的人,數碼港的命運可想而知。

數碼港被拉垮,董建華的另一項科創產業大計劃——“矽港”,也在無可奈何花落去。

1997年的董建華,對發展香港科技產業的設想是,一手互聯網科技,一手芯片科技。數次訪問硅谷考察學習後,他提出了以發展芯片爲主的“矽港”計劃,並得到一個機會:

剛從臺積電離職的張汝京和漢鼎亞太主席徐大麟,希望低價獲得200多公頃土地,在香港建設世界級芯片製造基地。董建華非常看好這一項目,但張汝京的工廠計劃嚇壞了眼裡已只有地產的香港人,以高科技名義炒地皮等等輿論,很快一浪高過一浪。

正爲數碼港計劃“背鍋”的港府,因此壓力山大。即便張汝京將計劃大大縮減,修改爲首期租用約30公頃土地,其首期計劃也遲遲未獲得放行。失望的他於是改道將工廠設在當時還相對落後的上海浦東,進而有了如今中國大陸最大芯片製造企業——中芯國際。

當輿論逼着港府,在現實的地產利益與雄心的科技理想之間選擇了土地,已經放棄“八萬五”的香港樓市政策,也很快改變了潮水方向。

【5】

2002年推出最後一批“八萬五”住宅之後,香港房價終於止住了下跌趨勢。

但樓市、股市對香港的創傷,已不是止跌可以修復。到2002年,香港:

GDP已從1997年的1773億美元下降至1663億美元;財政收入也於1998年由盈餘轉赤字,並在2001-2002財年赤字超過600億港元創歷史新高。

巨大的財富損失,也讓民生日艱,失業率持續走高。統計顯示,1997-2002年,香港樓市、股市總市值損失約8萬億港元,比同期香港GDP還多。居民失業率,也從1997年的2.2%上升到2002年的超過7%。

擺脫居民負資產,重啓經濟增長,告別財政赤字,每一個任務都緊迫不已。什麼才能更快地解決一切呢?

數碼港、矽港、科技產業都太遙遠了。受夠了經濟下行之苦的香港各界,既沒信心,也沒耐心繼續聽這些長期計劃。如何立竿見影,目光最後還是落到了——

重啓房地產。

從廟堂到江湖,大家都相信,只要樓市重啓,房價起升,就業、股市、經濟,民生財富,就都會重啓,也只有樓市重啓才能儘快讓這些重啓。

一系列新舉措也被快速推進。

2002年11月,時任香港房屋及規劃地政局局長孫明揚,推出了史稱“孫九招”的救市大法。取消土地拍賣、終止公屋出售……九招的每一招,都指向——讓房價重新上漲。

新政一出,房價應聲上行。

2003年6月,在中央政府支持下,香港與內地簽署了《內地與香港關於建立更緊密經貿關係的安排》,進一步讓市場對香港樓市前景升溫。

四個月後,特區政府更面向全世界拋出“投資移民計劃”:在港投資650萬港元即符合移民資格,基本上就是,只要在香港買房就可在香港落戶。

持續刺激之下,香港房價重回增長並拉動香港經濟重回增長。到2004年,香港經濟創下了7.5%的高增長率。

一上任就如臨深淵,一直在火線的董建華,終於可以鬆一口氣了。但8年“抗戰”下來,已經68歲的他,也已是滿心的疲憊,健康狀況也大不如前。

2005年3月,“基於對香港、對國家負責的態度”,他向中央政府提出了辭去特首的請求,並得到批准。

阻礙樓市上漲的最大“絆腳石”終於揮別舞臺,地產商們舉杯相慶,而且,他們還迎來了一位容易合作的人——

曾在金融市場力挽狂瀾的“老財長”,高喊着“房地產市場是香港經濟的重要基礎”的新特首曾蔭權。

曾蔭權領導的新一屆港府不但徹底將“八萬五”遺忘,更進一步緊縮供應,刺激房價上漲。到他2012年因涉嫌犯罪被迫卸任特首之際,香港房價已陸續超越此前的高點不斷新高。

即便卸任前一年,曾蔭權已在持續沸騰的民怨中,承認自己執行了錯誤的政策,並宣佈恢復政府居屋計劃,香港的高房價也已是覆水難收了。

2012年,更傾向董建華政綱的樑振英當選新一屆特首。他一上任就努力平抑樓市、加強科創,並於2015年推動成立了特區政府的第13個局——創新科技與工業局,但也是有可圈可點的成績,卻未從根本上扭轉格局。

而且,樑振英還遇到一個新挑戰:高速經濟成長之下的內地,房價也是一輪高過一輪,甚至讓香港房價相對“漲得慢了”,大量內地資金因此涌入香港,成爲香港最強有力的樓市新買家。從10多億的別墅到數百萬的公寓小戶,都有內地的一擲千金。

香港房價也因此繼續新高。

到2021年,其中心城區房屋均價已漲至約15萬港元一平。在諸多調查統計中,香港都是全球房價最高,住房負擔最重的城市,並且屬於“極度負擔不起”的最嚴重水平。

房價“一將功成”背後,卻是董建華20年前立志解決的問題,不但依然還是問題,而且成了更大的問題。

【6】

樑振英曾在施政報告中直言,高房價是香港最嚴峻的民生問題,也是香港經濟問題的根源:它阻礙了創新與實體經濟的持續成長。

包括數碼港,也的確在相當長一段時間內徹底淪爲了地產項目。

數據顯示,到2014年1月,數碼港的地產開發已累計讓港府獲利超過180億港元,讓盈科獲利超過60億港元,但它從未真正培育出任何一家有國際性影響力的科創企業。

李澤楷當初對數碼港的打算是,通過地產收入的反哺,大幅降低入駐企業的租金與運營成本,形成良性循環的生態系統,助推科技創新與創業。

數碼港也的確做到了租金最優惠,但它卻無法降低香港的整體營商成本,改變香港整體的營商環境。

車庫裡的雄心,湖畔花園的因爲相信而看見,朝氣蓬勃的年輕人……這些纔是創新與創業的關鍵。

香港有全球持續繁榮的房地產市場,但它的年輕人卻漸漸缺少了這些,缺少了夢想、闖勁與信心。

這也是今天重做科創夢的李家超特首,最大最難的難題。

【7】

當香港被高房價所困,面積和人口都小出一大截的新加坡,則靠着對居者有其屋的初心不變,對科創與實體的持續加強,實現了產業經濟大反超。

新加坡推出首個製造業振興計劃的1970年代,香港製造業佔GDP比重高達30.9%,工業出口佔總出口的超過80%。2000年,香港工業增加值GDP佔比還高達約13%,但到2020年,這一數字已萎縮至約6%。

香港工業持續衰退之際,新加坡的工業卻越來越硬。如今,其製造業不但佔GDP比重超過20%,而且以高端製造傲立於世界產業鏈。它生產着全球約60%的微陣列、35%的熱循環儀和質譜儀、30%的助聽器、20%的半導體設備,同時還是全球第三大煉油中心,世界性的醫藥生產中心。

彭博創新指數顯示,疫情中的2020年,新加坡製造業產值依然比2019年增加了7.3%,創新制造力排全球第三;疫情中的2021年,新加坡再上升一位,居世界第二,僅次於韓國。

科技與製造業的差距,也直接導致香港與新加坡的經濟命運逆轉。

1997年香港GDP1774億美元之際,新加坡GDP才1001億美元;2021年香港GDP爲3681億美元,新加坡GDP則已到了3970億美元。

人均GDP方面,新加坡2021年已超7萬美元,爲亞洲最高,香港則不到5萬美元。

是什麼造就了20年間的命運逆轉?

樑振英對2002年後港府重走地產依賴路徑的一個觀點或許就是最佳註解。

他說:“從後來的經歷看,其他行業包括經濟恢復還是比較快的。”翻譯一下就是:

如果香港當初能夠忍住房地產之苦,咬緊牙關,堅定信心,推動轉型,其實是有機會轉型成功的,甚至轉型已經成功了。

但如果沒有如果。

樑振英回憶起來也只能是“當然,放到當年,是沒有人敢講那個話的。”

“要是有前後眼,水晶球的話,那當年堅持下去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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