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晚重播,把她推上巔峰

又是一年春晚,一段經典小品的剪輯片段爆火全網,掀起一場轟轟烈烈的懷舊殺。

評論區裡,網友們紛紛對着暗號:“宮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

在她離開人間24年後,人們依舊頻繁提起她的名字——趙麗蓉。

“司馬缸砸缸,司馬光砸光。”

司馬光砸缸

“我的真名叫趙麗蓉,我的藝名還、還、還叫趙麗蓉。”

真名趙麗蓉

“探戈兒就是趟啊趟着走,三步一躥嘛兩啊兩回頭。”

探戈就是趟着走

她是8次登上春晚的小品女皇,也是唱英文歌、念rap的潮流教母。

看過她小品的人,沒人能不愛這位樸實的“國民姥姥”。

今天,再一次記起趙麗蓉的名字,向這位逗笑幾代人的老藝術家,致以最真摯的懷念。

初代小品女皇

趙麗蓉的小品,像是一塊經得起浪濤侵蝕的礁石,哪怕是三十年後的今天,其中的笑料和諷刺依然毫不過時。

小品《英雄母親的一天》裡,趙麗蓉飾演一位英雄的母親。

看到侯耀文飾演的導演前來採訪,原本着急去買豆腐的老太太,也不忘第一時間收禮。

她嘴上客氣說着“來就來吧,還帶啥東西”,伸手就去拿導演肩上的攝影機。

英雄母親的一天

趙麗蓉把“導演”聽成“倒爺”,把“構思”聽成“豆腐絲”。

經典臺詞“司馬缸砸缸”“司馬光砸光”,配上她認真的神情,更是讓觀衆們放聲大笑。

司馬光

採訪的主題分明是英雄母親一天的日常,導演卻要求趙麗蓉各種“擺拍”,還美其名曰“虛構”。

以至於趙麗蓉精準吐槽:“明白啦!就是蒙人!”

短短几分鐘的小品,不止有妙趣橫生的包袱,更是尖銳諷刺了媒體的擺拍、造假,追求虛假“正能量”的病態做法。

《追星族》裡,趙麗蓉飾演的奶奶,與蔡明飾演的叛逆追星少女,開啓一輪又一輪新舊思想的碰撞。

追星族

看到孫女將牆上貼滿海報,趙麗蓉犀利發言:

“這是誰啊怎麼掛這麼大一個大照片,這在屋裡頭不瘮得慌?”

她眼中的娛樂圈四大天王是:

“四大天王?頭一王就得說是託塔李天王?”

她把“追星族”當做少數民族:

“追星族是追唱歌的族?那就是劉三姐的那個族,壯族!”

在觀衆笑出眼淚之際,小品又借演員之口發出對追星現象的詰問:

“在你們這些孩子的眼裡,好像世界上就只有那麼幾個歌星和幾首流行歌曲,我們這個有着五千年文明歷史的泱泱大國要發展下去,靠那幾個歌星和幾首流行歌曲那能行嗎!”

幽默中夾雜着深情呼籲,與如今許多網絡段子拼湊出來的作品一比,高下立見。

《如此包裝》講述了趙麗蓉去一家包裝公司拍攝MTV的故事。

鞏漢林飾演的商人努力將其包裝成“潮流明星”,給她起了洋氣的藝名——“瑪麗基絲”。

趙麗蓉唸叨幾遍,記住了——“麻辣雞絲”。

鞏漢林催着趙麗蓉上場表演“RAP”,趙麗蓉呆萌地問:“啥是rap?”

“rap就是外國快板兒!”

無數人將趙麗蓉視爲第一代rap啓蒙,她當年的說唱也完勝現在的許多小鮮肉。

“春季裡開花十四五六,六月六啊看獨秀啊春打六九頭,這麼包裝簡直太難受,我張不開嘴兒,我跟不上溜,你說難受不難受。”

一句“就你們這包裝,把好東西都糟糕了!”的臺詞,直接說出了老太太對於“過度重視包裝、強行追逐潮流”的批判態度。

《打工奇遇》更是爆梗不斷:

“羣英薈萃,我看是蘿蔔開會。”

“宮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

蘿蔔開會

趙麗蓉手提毛筆,寫下“貨真價實”四字。

許多人以爲趙麗蓉深諳書法,上門找她題字,其實趙麗蓉並不識字。

舞臺上那二十秒的洋灑書法,是她閉關三個月,在報紙上每日苦練才寫成的。

趙麗蓉給幾代人帶去歡樂的形式,不只是春晚上的經典作品。

她是《西遊記》裡,唐僧師徒四人遇到的、膽怯又善良的車遲國王后。

89版《紅樓夢》拍攝時,趙麗蓉買來一套小人書,聽着劇組紅學專家的分析,將劉姥姥的形象刻畫得入木三分。

舞臺上,趙麗蓉用自然而有趣的表演,喚起觀衆臉上的笑容,然而帷幕落下,沒有人看見,她是如何沉默而隱忍地,熬過人生中的一場場嚴寒大雪。

“把悲傷留給自己”

趙麗蓉出身貧寒,父親跟人學做生意,卻被騙光家產,還染上賭博的惡習,母親則給有錢人家做傭人補貼家用。

她是家裡的第八個孩子,那時父親在戲園找了份差事——幫評劇演員芙蓉花梳頭。

在一場抱孩子的戲裡,不到一歲的趙麗蓉,被抱上了臺。

面對燈光和臺下觀衆,她不但沒有哭鬧,反而笑了起來,自此之後,戲園人人都認定她是登臺的好苗子。

12歲那年,趙麗蓉正式成爲評劇演員,她每日練習基本功,踢腿、下腰、吊嗓子。

聽說“臨水練習,嗓音能帶水音”,她便在寒冬天氣,每日清晨站在冰窟前苦練吊嗓子。

五年過去,趙麗蓉成爲評劇名角,在舞臺大放異彩。

在評劇團,她也遇到了良人——評劇團秘書盛強,對方是年輕有爲的大學生。

情投意合的兩人很快結了婚,在那物質貧瘠的年代,用愛打造出溫馨的家庭。

可惜不久後變故發生,在趙麗蓉懷上第二個兒子時,盛強因爲“成分不好”被捕入獄。

趙麗蓉苦等丈夫歸來,卻在兩年後,得知丈夫離世的消息。

趙麗蓉掩住內心的沉重悲痛,在舞臺上笑意吟吟,爲觀衆帶去笑聲,卻不知如何填補自己內心的窟窿。

單親母親獨自拖着兩個年幼的孩子,在那個年代談何容易。兩年後,在家人的極力哀求下,趙麗蓉與盛強的弟弟盛宏再婚。

日子平淡而舒心,趙麗蓉生下一個兒子,又如願迎來了期待的小女兒。

她給女兒取名“家歡”,寓意“闔家歡樂”。

可命運再次給了趙麗蓉重擊,小家歡在出生後不久,便被查出腦癱。

一個月只有幾十工資的趙麗蓉,每月拿出數百元,奔波在各個醫院之間,爲女兒看病。

她負債累累,穿着打補丁的衣服,整日以淚洗面,一遍又一遍地期待着女兒平安。

儘管她拼盡全力與死神拉扯,家歡的生命還是停留在了7歲。

承受喪女之痛後,趙麗蓉強打精神,用事業麻痹自己。

可殘酷的命運並未就此罷休,就在趙麗蓉站在外地的舞臺上表演時,丈夫突發心臟病離世。

趙麗蓉哭得幾近昏厥,她把一切罪過怪到自己身上:

“如果守在他身邊的話,他就不會走了,我對不住他呀!”

少年貧苦,中年喪子,兩度喪夫,趙麗蓉的人生充斥着破洞,但她卻撫平悲痛,在舞臺上傳遞歡笑,爲無數觀衆的記憶裡帶來陣陣暖意。

“我心永恆”

時隔二十餘年,爲什麼我們依舊在懷念趙麗蓉?

或許是因爲那些經久不衰的經典作品,爲你我寡淡的日常帶來快樂,或許更是因爲老太太身上從一而終的,那份在當下尤其稀缺的藝術家品格。

相比爲番位爭得面紅耳赤的內娛,趙麗蓉不計較咖位,甘當配角:

新鳳霞評價她:“從不挑角色, 不攪戲, 不搶戲, 不嫉妒人。”

原本唱花旦的趙麗蓉,見到新鳳霞後,主動給她做配,扮演丑角“彩旦”。

她把演出的成功放在個人名利之前:“新鳳霞的扮相和唱腔都比我好,我給她當配角這戲才能好”。

配角

相比動輒百萬日薪的流量鮮肉,趙麗蓉專業過硬、不計酬勞:

一次晚會表演,臨近開場,演員們才得知是電視直播,紛紛罷工:“直播的話,之前談的勞務費用太低了。”

在一片抱怨和聲討裡,平日和氣的趙麗蓉忽然嚴肅地說:

“都要開演了,你們還提錢,多少觀衆等着看呢!不許提了,誰要嫌錢少,把我的錢給你們。”

演出勞務費用發來後,趙麗蓉指着地上說:“愛給多少給多少,沒有錢把這盆花給我得了。”

她說到做到,將演出費讓給了其他人,自己搬走了那盆花。

把花給我

她潮流前衛,一切以藝術呈現爲重:

穿着鉚釘馬甲唱Rap,秀書法、唱英文歌……她接受新事物,不惜下功夫苦練。

如此包裝跳舞

《孝子賢孫伺候着》有一段躺在棺材、出殯的戲份,導演擔心出生於那個年代的趙麗蓉會忌諱,但她毫不猶豫地答應。

分明忍受許多勞累,但她豁達樂觀,從不賣慘:

排列《如此包裝》時,她被查出膝關節內有一塊鼠骨,需要動手術、臥牀休息,但她卻強撐着排練:

“出現後果我自己負責,和電視臺沒有一點關係,打着封閉擡着我也要演。”

觀衆以爲她單膝跪地的動作是刻意爲之,哈哈大笑,誰也不知道她承擔了多麼巨大的痛苦。

如此包裝摔倒

拍攝《過年》時,有一場跪地抓雞的長鏡頭,對於膝蓋有傷的她而言是巨大挑戰,但她拒絕導演用替身的挑戰,咬着牙完成戲份。

只是在休息時,用熱水袋敷着疼痛難忍的膝蓋。

排列《老將出馬》時,趙麗蓉多次咳血,被查出肺癌。

儘管病痛折磨,但站在舞臺上,她仍然是精神矍鑠、感染力強的老太太。

人生最後一次登臺,不識字的她,用英文唱着泰坦尼克號的主題曲《我心永恆》。

“無論多遠,我心永恆。”

我心永恆

化療後,她頭髮掉落,瘦得皮包骨,死神步步緊逼,她卻總能點燃病房裡的歡聲笑語——

她會笑嘻嘻地,把噴霧叫做“小噴氣兒”,將拉簾洗澡稱作“耍大刀”。

可惜奇蹟並未降臨,2000年的7月,趙麗蓉還是離開了。

伊人已去,那些熟悉的臺詞和靈動的動作,依舊活躍在熒幕上。

每逢春晚,我們看着用各種網絡流行語縫合而成的小品時,看着那誇張的動作和刻意的拔高,總會懷念趙老太太自然靈動、趣味橫生的表演,懷念那平和話語中帶有的詼諧和力量。

如今多少鮮肉演員,有人氣,卻沒有“人”氣,重視光環,卻缺少關懷。

或許,這就是我們依然懷念趙麗蓉的意義。

點個“在看”,就像是再次爲趙麗蓉獻上掌聲。

只要觀衆還在,老太太的表演就永不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