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征服百嶽被同伴丟下⋯山屋巧遇女孩獨自完成挑戰「紅了眼眶」

▲「山女孩」Kit 寫下在山屋巧遇女孩獨自完成百嶽的過程。(圖/遠流出版)

文/山女孩 Kit

摘自/遠流文化《山之間:寫給徒步者的情書

裝備能用就好,衣服可愛就好,想念山的心,是要離開山才懂的。有的人多爬了幾座山,有些人多等了幾陣風,那些各自擁有的,都是旅程裡最獨特的體驗

午後。

屋裡靜悄悄的,凌晨兩點出發從大霸羣峰返回,補眠的山友們正打着輕微的鼾聲。今天雖然走了快12個小時,但是回來山屋後身體反而不怎麼累,我就坐在通鋪寫一陣日記。寫累了便擡頭看看窗外、仰仰脖子,感受到對面上鋪的一雙眼睛。

不太習慣被直視的我,這次反常迎上了視線。她是一個短頭髮的女孩,看起來約莫剛畢業的青春,鬆垮垮地戴着橘色和藍色交織而成的毛帽,露出前額短短卷卷的瀏海玳瑁色圓框眼鏡垂在鼻翼,像一隻玩得太累的幼年黃金獵犬,頭朝着走道趴睡着,下巴倚着手臂眼神迷濛又天真

原以爲她是在看我,但她透明的視線卻穿過我,於是我知道她只是着陸一個定點發呆罷了。九九山莊並不像玉山排雲山莊或奇萊南華天池山莊那樣寬敞氣派,午後小小窄窄的龍門一號山屋,醒着的只有我們兩個人。這樣的空間裡,緊密的空氣反而讓我覺得自在,我擱下了筆主動打聲招呼。

「嗨,怎麼只有妳?妳朋友呢?」

她揚起睫毛瞳孔悠悠地往我慢慢對焦,身體動也沒動地說:「我不知道,我一個人回來的。」

我嚇了一跳,因爲昨天晚上睡覺前,她們三個少女還在窸窸窣窣地聊天,我雖無意探聽,但山屋裡的話語是沒有秘密的。

「我昨天有聽到,這不是妳第一顆百嶽嗎?妳今天一個人來回大小霸?」

「嗯。」

「妳朋友沒有等妳嗎?」

「嗯,她們走得很快。現在應該去撿伊澤山加利山了。我只有去到大霸尖山而已,小霸尖山要攀巖,我一個人不敢走。」

「噢⋯⋯」

我想安慰她,但也不知道怎麼開口,只能把那點溫柔藏在拖長的尾音裡。

過一陣子她突然起身,從上鋪翻下牀,站在我的腳邊,用眼神檢視着我的裝備,像只好奇的小狗東嗅嗅、西嗅嗅的模樣。我索性闔上日記,興致盎然地看着她。

「這是什麼?」「MSR Wind Burner 的爐具,造型很特別吧。下面這封閉式的設計是要阻絕風的影響,更幫助瓦斯的汽化效果。」我說。

我轉動系統爐的爐面讓她看個仔細。她先是靠近,然後往後退了一步,推推眼鏡笑着說她看不懂,裝備好難、好多啊,前幾天只是挑個揹包,那些專業術語就讓人卻步了,又不想要顯得自己是個菜鳥新手,只好厚着臉皮嗯嗯哼哼地迴應,硬是選了一個對新手來說太高階的大公升數揹包。

店員說我以後會很常爬山喔,大家都是這樣的,所以要一次攻頂。可是我爬完第一次就不想再爬了。」

我笑着安慰她,裝備能用就好,衣服可愛就好,那些防水系數、抗撕裂,其實是更技術層面的追求了。至於喜不喜歡山、以後要不要常常爬山,在山屋的時候都沒有感覺啦。想念山的心,是要離開山才懂的。

「瞧,妳不就一個人完成了第一座百嶽了嗎?這連我都做不到,妳真的很棒耶。」

她靦腆地低下頭,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卻又馬上紅了眼眶。窗外突然灑進秋日的斜陽,原本瀰漫的霧氣散開,一羣剛下山的腳步聲與紛雜的人聲透過老舊的山屋玻璃傳了進來,我捏了捏她的手臂。

吃晚飯的時候走進餐廳,看着她和其他兩位女孩邊吃着泡麪,邊看着手機的照片比劃着,肩挨着肩親密地交換食物,說到什麼的時候一起放聲大笑,少女們的笑聲如此燦爛。

▲旅程總以爲身邊有人陪伴,但也可能錯過,但「不論什麼時候,你都擁有你自己。」(圖/遠流出版)

人生的道路不也是這樣嗎?以爲身旁的都是夥伴,以爲總是會有人陪伴,但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目標、習慣的步伐,縱使剛好有誰與你的目標一致,但不一樣的速度,也會有先有後。

有的人多爬了幾座山,有些人多等了幾陣風,那些各自擁有的,都是旅程裡最獨特的體驗。

有的人陪你一程,有的人離開你一段,但抵達的時候,我們都要能相視一笑,即便旅程中我們錯過了,那也沒有關係,因爲不論什麼時候,你都擁有你自己。

★本文作者「山女孩」Kit,摘自遠流文化出版《山之間:寫給徒步者的情書》。「不一定要離職才能走出壯舉,不一定要攻頂纔算完整了意義。打開登山的新章節,一本寫給徒步者的情書,Instagram萬人追蹤收藏,療愈眼球世代的書寫者,山女孩Kit邀你一起翻越到山的另一面,窺看你脆弱、勇敢、誠實、活得最像自己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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