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察|新造車實錄之前途：蜻蜓幾番折翼，換上烏鴉再來

數據顯示，2022年中國新能源汽車銷量達到688.7萬輛，連續8年居全球第一，新能源汽車新車銷量達到汽車新車總銷量的25.6%，提前完成《新能源汽車產業發展規劃（2021-2035年）》提出的2025年“新能源汽車新車銷售量達到汽車新車銷售總量的20%左右”發展目標。

卻又是在蓬勃發展的宏觀市場中，一些造車新勢力車企的發展卻江河日下，甚至逐步走向了市場的邊緣。以此推出的《新造車實錄》系列，客觀記錄造車新勢力車企的浮沉。

“前途汽車從2015年前途汽車成立到獲得國家‘雙資質’，從2018年第一款量產車前途K50（參數丨圖片）上市，到2019年開始沉寂，這些都是已經過去的上半場。2022年是前途汽車的‘中場時間’，我們在覆盤中前行，在思索中進取。我們仍伴隨着諸多的問題和困難，但修整之後，我們重新出發。我們扛住了艱難的2022。2023，期待更多的新驚喜。”

以上，截自前途汽車於2022年12月31日發佈的官方微博內容。如果讀者看得仔細，會發現前途汽車官微的運營人員在這條微博開頭的第一句話就把雙引號用反了。按照寫稿的思維推測，這條微博在發佈前或許被反覆修改過。

據天眼查查詢結果，2023年2月13日-15日期間，前途汽車新增兩條限制消費令，並被蘇州市虎丘區人民法院列爲被執行人。新增動態不僅讓前途汽車關於“2023，期待更多的新驚喜”的展望變得空洞無力，似乎也表明其“下半場”早早地進入了垃圾時間。

將時間軸拉長，還是上半場更有看點。

1990年，陸羣從清華大學汽車工程專業畢業，進入中國第一家汽車合資公司北京吉普工作，此後歷任發動機試驗工程師、產品計劃科科長和產品工程部經理等職務。1996年到2003年間，陸羣參與並主持了中國汽車製造歷史上唯一由外方出資、中方人員自主設計製造的輕型越野汽車項目——挑戰者。2000年，“挑戰者”正式亮相，並計劃於2002年投放市場。

在這個節骨眼上，北京吉普的合資方戴姆勒克萊斯勒集團決定買下三菱汽車33.4%的股份。於是，在選擇花大量資金量產挑戰者，還是選擇少量資金快速導入帕傑羅的選擇間，北京吉普的股東選擇了後者。至此，中方主導的挑戰者項目胎死腹中。從有關報道中看到，事後陸羣回憶稱，“我從產品負責人一直做到產品部經理，都一直做着這個車，聽到這個消息，就像自己養的孩子被掐死一樣痛心，整個團隊心情極爲低落。”

隨着“挑戰者”項目被迫終止，一個汽車工程師的心情難以平復。2003年，陸羣攜北京吉普產品部全部骨幹力量離職，創立北京長城華冠汽車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並擔任董事長，長城華冠的定位就是獨立汽車設計公司及整車開發解決方案供應商。

由於汽車設計業務週期長，導致公司資金很快就運轉受限。2003年底，長城華冠接受長豐集團投資，併入長豐集團的同時保持獨立運營。此後，經歷2005年企業虧損，2006年-2008年間，長城華冠經營好轉，期間還向吉利汽車提供了吉利熊貓設計方案。

好景不長，受2009年-2011年金融危機影響，長城華冠的經濟情況逐漸不容樂觀，就連償還前期建設研發大樓的貸款都出現償還問題，亟需母公司支援。然而，長豐集團這期間也沒好到哪裡去。2009年，長豐集團被廣汽重組，失去了獵豹品牌的生產資質；2011年，廣汽長豐進行了二次重組，爲獵豹品牌後面淡出市場埋下伏筆。

但是，長豐集團一直沒有放棄整車生產資質，對照當時的政策，必須擁有一個全資的研發中心纔可以申請新的資質。2011年，長豐集團高層決定將長城華冠重新納入旗下。

2012年，長城華冠被拆分爲兩部分，原公司被更名爲獵豹汽車研究院留給長豐集團，陸羣等創始人股權全部轉讓給長豐集團，同時設立北京長城華冠汽車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原長城華冠的資產和負債全部由獵豹汽車研究院承接。

2015年2月，長城華冠成立了全資子公司前途汽車，陸羣擔任前途汽車董事長。2016年，繼北京新能源汽車股份有限公司和杭州長江乘用車有限公司後，前途汽車母公司長城華冠汽車科技股份有限公司成爲第三家獲得新能源乘用車生產資質的企業；2018年，前途汽車進入工信部發布的新增車輛生產企業名單，正式成爲國內第六家獲得新建純電動乘用車“雙資質”的企業。

前途汽車在新能源賽道上的“快”並非偶然。早在2007年，長城華冠就參與過薩博、北汽、長豐等傳統車企的電動化改造項目；2010年，長城華冠成立了電動車技術部；2011年，通過對傳統車的純電動改造實驗，長城華冠積累了核心三電技術。

但是，前途汽車的誕生可以說是偶然的。當年，在佈局新能源的過程中，陸羣認爲電動車製造的模式可以是汽車總裝配模塊化，分配給各個部分的供應商完成，主機廠可以輕資產運作。遺憾的是，他將這個思路推銷給“供應商”後，沒有企業願意跟長城華冠合作。迫不得已下，長城華冠才轉型爲汽車製造商。

早在2008年，長城華冠就展出了一款名爲“天蠍”的雙門概念跑車；2012年北京車展，長城華冠展出了“天蠍”的第三代產品——電動跑車“紅蠍”，它是前途K50的前身。

2018年8月，前途汽車旗下首款電動超跑前途K50上市，補貼後全國統一售價爲68.68萬元，僅價格方面在新能源市場無出其右。此外，跑車造型、百公里加速4.6秒、最高車速超過200km/h、NEDC綜合續航里程380km、全鋁合金框架式結構、車身外覆蓋件全部爲碳纖維面板等參數，簡直是給當時尚未興起的新能源車市打上了一針強心劑。

可惜，藥上猛了。據悉，前途K50上市一年半，累計銷量僅131輛。

2019年，前途汽車在上海車展展出了五款車型：前途K50 Spyder Concept、前途K20、前途K25 Concept、前途Concept 1、前途Concept 2。這是基於前途汽車的三大產品平臺推出的五款車型，也是前途汽車構建多維產品矩陣的戰略計劃的一部分。同年年底，網友曝光前途汽車及長城華冠存在拖欠員工薪資，甚至使用員工信息進行貸款，但是實際貸款並沒有給員工發放工資。2020年，前途汽車被曝資金鍊斷裂，工廠進入停工

缺錢其實早有預兆。相關信息顯示，自2015年登陸新三板後，長城華冠成功募資五次，合計募資21.2億元。募資主要用於前途汽車的研發。不過，長城華冠上市之後受前途汽車影響而連年虧損。2015年到2018年，長城華冠的虧損分別爲2175萬元、9844萬元、2.16億元和6.1億元。2019年，長城華冠從新三板摘牌，爲科創板做準備，卻事與願違。並且，丟失了“新三板新能源第一股”的名頭，長城華冠融資更顯艱難。

就在前途汽車消沉的同時，“蔚小理”脫穎而出。對於前途汽車之所以會出現經營危機，從一篇報道中可以看出端倪“彼時，陸羣曾經轉發了一篇特斯拉的文章，並在朋友圈發文——特斯拉和阿里巴巴的成功說明：要讓資本成爲技術的擁躉，而不是讓技術成爲資本的奴僕。這是當年他對資本的理解。”

換言之，工程師思維過於簡單的陸羣將成功的關鍵歸結於技術，違背了新造車始終脫離不了資本市場的邏輯。

2021年，放下身架的陸羣和前途汽車啓動了向清華校友定向開放的的T輪融資，拿到了一筆續命錢。作爲回報，前途汽車特別推出“T輪融資定製版”K50，副駕駛座椅的立體裝飾條上將一對一定製“學號+名牌”設計——致敬方式很感人，也很迷。

同年5月，長城華冠在前途汽車蘇州工廠召開2021年第二次股東大會，宣佈重回資本市場。年底，光伏企業瑞峰新能源發佈公告稱“將認購長城華冠不多於4%的股權”。一系列的動作下來，前途汽車貌似拿到錢又“活”了。

2022年2月，前途汽車祭出了堪比“空手套白狼”的招數，表示將開啓城市共創合夥人計劃，計劃招募50個城市的共創合夥人，與前途汽車共同開展新能源汽車“新零售”模式。

從前途汽車提供的合夥人規則看到，想要參與這一共創計劃的門檻是需要“合夥人”擁有能提供車輛展示的展廳，並且又自己的銷售團隊。而針對該部分合夥人，前途汽車將回饋“百萬級銷售紅利、合夥人購車價格以及參與後續車型開發的權益”。

簡言之，是前途汽車將渠道建設和銷售工作全盤壓給了合夥人。並且，給予合夥人最大誘惑的“百萬級銷售紅利”也不知道從何而來。何況，參與後續車型開發的權益是否需要捆綁投入，也沒太說明白。整體讀下來，這份合夥人計劃貌似還是秉承了陸羣當初那個“輕資產運作”理念。

不過前途汽車造車這事，看來還是要幹下去。2022年5月，長城華冠與SPAC（特殊目的收購公司）Mountain Crest Acquisition Corp簽署正式合併協議，預計長城華冠於2022年12月底完成重組合並上市。如果此舉成功，那麼前途汽車將作爲長城華冠的重要資產組成部分赴境外IPO，投前估值爲12.5億美元。

2022年6月6日，前途汽車通過直播發布了前途K20。用“發佈”二字似乎有些尷尬，畢竟2018年6月，前途K20概念車就已經亮相。2019年4月的上海車展，K20準量產車亮相，當時計劃2019年四季度量產上市。

更尷尬的是直播發布的氛圍，據在線觀看網友評論：“前途K20發佈會一上來先唱戲，再唱RAP，傳遞出前途傳承傳統文化和迎合年輕潮流的風格。”——萬萬沒想到，工程師一旦敞開了整活，連藝術的邊界都沒有。

值得一提的是，前途汽車首款車型前途K50賣68.68萬元，第二款車前途K20預售價格8.68萬元起；又值得一提的是，160kW（217馬力）前後雙電機四驅、零百加速4.7秒、前後雙叉臂懸掛、整車重量僅780kg的雙門純電“轎跑”是前途K20的關鍵參數；更值得一提的是，前途汽車給出了K20“按繳納訂金順序進行百人成團，購車價減免額度隨成團數以100元爲基數遞增，封頂購車減免額度最高可達10000元”的政策。

前途K20價格能不能回本？面對這個質疑，前途汽車董事長陸羣在媒體採訪中迴應：“我們不能賠本賺吆喝，還是比較有把握能有利潤的。”

嘖嘖，真像前途K20預售發佈會前宣海報上那個文案一樣“一身是膽”。不過，人家還真是爭氣，據前途汽車官微信息，截至2022年7月15日，前途K20訂單突破2.5萬，50個城市合夥人也完成了招募。

沒錯，前途汽車的官微現在扮演着比互聯網上已經尋覓不到的官網更重要的對外發聲角色。從較近發佈的信息看到，2022年10月24日，前途汽車與合作伙伴阿波羅電動汽車公司在馬來西亞莎阿南會議中心舉行了產品預售發佈會，此次發佈會現場展出了前途汽車旗下三款車型，未來，三款車型將在當地以S1（前途K50）、A1（前途K25）、A2（前途K20）的命名進行發售。截止至發佈會結束，意向訂單數已經超過3.8萬單

2022年11月30日，麥格納斯太爾全球副總裁Klaus Drobnak先生和中國區副總栽彭君虎先生一行人來到前途汽車蘇州工廠，在前途汽車創始人陸羣的陪同下參觀了生產車間和前途驛蘇州體驗中心。雙方就產品技術合作、生產合作以及海外市場拓展進行了深入的交流。

從前途汽車這兩個動向再關聯上前途K20急着拉訂單的行爲，多少都指向了赴境外IPO這個目的。那麼，前途汽車這次能不能行？暫時說不好。參照同樣通過SPAC模式完成上市登陸美股市場的法拉第未來（FF），股價不僅早就破發了，賈躍亭先生也還沒回國。

耐人尋味的是，據公開資料顯示，前途汽車在馬來西亞的合作伙伴阿波羅汽車雖然賣的是前途汽車旗下的車型，但其車標是一隻金色的烏鴉。

蜻蜓雖然沒了，烏鴉卻來了，前途汽車果然還是想飛得遠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