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邊情事②：走失的人未必會相逢，眼前人未必會珍惜
06
第二天的早課，我被室友拖着去上課。
因爲昨晚太激動，實在沒精神，想翹課來着，但室友告訴我，早課上會有驚喜，我便拖着疲憊的身子去了大教室。
我剛和室友坐下，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嗨！洛笙，我來蹭課了！]
回頭一看，竟然是林家兄妹。內心打了個大大的問號：不是昨天才說，可以跟組追愛豆嗎？想起室友和我說的[驚喜]，這丫頭，不是爲了偶像，要轉專業了吧？
[你別擔心！我不是來嚯嚯你的，我是來聽施佳導演上課的。至於我哥，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就不做過多解釋了！]
[咳咳咳……]
我看了一旁的林一，此時已經不好意思地紅了臉，也不好多問。只是關注點一下子就轉移到了[施佳]兩個字上。
難怪昨晚施佳答應得如此爽快，大概是想從我們學校選一些好苗子。
這堂課，我是聽得昏昏欲睡，林溪則是激動得忙着用手機拍照，然後發在朋友圈嘚瑟，下課鈴響後，我還無聊地給她的動態挨個兒點贊，不忘調侃道：
[這就激動了？不是和你說了，再等兩天就能帶你進組了嗎？到時候你有的是機會追星！]
[沒有沒有，就是提前感受一下！那到時候進組時，你記得call我，我好找人代課。]
我比了個[ok]的手勢，算是應下。
隨後看到施佳向我走來，許是林一不想看着自家妹妹，擾亂了我的[碎活兒]，拉着她就趕緊走了。
待他倆遠去，施佳已經到了我跟前，打了聲招呼說：
[後天，你就可以進組了。到時候別緊張，如果可以，你可以知會宋維一聲，讓他帶着你！]
[不用了，我和我朋友一起！]
想起宋維那張高冷的臉，我就無心去麻煩對方。靠別人，不如靠[大腿]，我只想憑着這羣演的[敬業精神]打動眼前這大導演，日後好多多被關照。
聽我這麼一說，施佳也意會到我和宋維之間，確實不熟。
他留給我一個[讚許]的微笑，就走了。
爲什麼？我也不是很清楚。如果要去猜測，大概率與宋維和米諾脫不了干係。
幾天沒與引薦人宋維聯繫，我倆在4月20日那天才再次見面。
不過，那天正式拍攝，他的心卻全然不在[技術指導]這塊兒，我說的是心理諮詢專業指導這方面。
來訪者的症狀，在他那裡被解讀成[情緒問題]，這顯然不是導演要的答案。劇中的病患，自然需要的是一個有[心理問題]，甚至是[精神狀態]有問題的[患者]。
只有這樣，才能推動後續情節。
被十來次NG後，施佳導演也看不下去了，忍着怒火質問宋維：[你的專業能力呢？這是片場，不是失戀博物館，我希望你敬業一點！]
這話的深層原因，大抵是源自米諾今日的離開。
宋維沒有直面迴應，只是點點頭，施佳也沒再爲難他。
拍攝繼續進行，我在等候出場，林溪則一心觀摩表演，對於一個畫者來說，捕捉人物形象的經典鏡頭，太重要了！
07
[洛笙，這大帥哥業務能力不行呀！你確定他是臨牀心理學的高材生？]
[我不是很清楚，畢竟也只是幾面之緣。而且，課上學的理論，哪能和實踐比呢？這一點，看你的素描就懂了！]
[你能不能別這麼損我，好歹咱也是千年老友，嘴下留情。]
我沒有再與林溪繼續爭論，只是把目光移到宋維身上，低沉的情緒確實影響到他了。
大概，米諾在他心裡的位置，確實有些不一樣，但又讓人猜不透。
當下我正琢磨着這帶着八卦味道的關係，就聽到施導在叫我了：
[洛笙，別發呆了，快過來，給你講講戲。]
[來了！]
終於要到我出場了，但這指導的人卻是心不在焉。
[怎麼？你這是笑我是個業餘的，不想給我講？]
[不好意思，剛纔有點不在狀態。我們開始吧！]
走到宋維跟前，就看他心思根本就沒在這戲上，但我也不想去管，畢竟，我可是爲了自己未來的[編劇大計]做足了準備。
在進組之前，施佳就和我簡單講了一下這次拍攝的難度，我要演得是一位精神失常的女學生，被前任劈腿，然後持刀等在對方校門口行兇。
光是這個情節，就讓我覺得狗血。女學生精神失常？這也太TM脆弱了！難怪還要請個心理學外援，這要是放在普通羣演身上，沒有專業指導，誰演得出[失常]的感覺？估計沒人。
所以，我還是第一次在現場看到宋維給我這個業餘選手講[失心瘋]的橋段，挺長見識的。
[你在戲中，遇到了一個‘情感吸血鬼’，對方持續劈腿，你無條件付出。直到某天你撞見他正和你最好的閨蜜曖昧，你才如夢初醒，對方只是一直在從你身上，吸食情感和能量。]
[所以，這個男人不愛這個女學生？是女學生的一廂情願被辜負後，才導致精神崩潰，做出偏激的行爲？]
[沒錯，可以這樣理解。所以，精神失常的狀態，也就是你心理防線崩塌的時刻，你最愛的那個人是在利用你，而他與你交往的同時，還在與其她異性交往。這樣說，能讓你有情緒波動嗎？]
[當然有了！這男人刀他千次、萬次都不叫無辜。不過有一點我不懂，爲什麼這個男人不愛這個女生了，還要保持男女朋友的關係，這難道對他自己不是一種消耗嗎？]
[因爲這個女生是一個過度共情者，‘被需要’的感覺讓她沉溺於這段感情，而‘情感吸血鬼’最擅長賣慘，以此博取同情，以此從對方哪裡獲得情感需求、物質滿足以及生理需求。這種穩定關係建立後，自然難以割捨。]
[那這就是典型的‘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唄！女生失常行兇還不夠解恨，真是想把這種利用別人感情的‘僞君子’給凌遲！導演，開始吧！]
08
施佳聽到我這麼快就理解到位了，直接誇了我一句[可教也]，然後又衝着宋維道：
[你這小子，是見人下菜碟吧！]
這話帶着些許幽默，但我也沒多想，就直接上場。
我這一入戲，林溪也不看小哥哥小姐姐了，全程用她的筆給我來了個鏡頭下的[特寫]。
而我也差不多是本色出演，想起剛纔講戲時，宋維和我說的那些話，心中的火是蹭蹭蹭往上冒，拿起道具刀就衝上前去，抓住那男人的頭髮，然後嘶吼着：
[你這個負心漢！我不好過，你也別想好過！]
臺詞過後，一刀刺穿掩在他胸口的血袋，他應聲倒地，接着便是我[失心瘋]的笑聲傳到片場各處，待劇中的我被人帶走，我也算是[殺青]了！
[洛笙，果然沒看錯你！這一幕演得不錯，還得是當初聽了米諾的推薦，讓你進組，不然這效果找其他人，還不一定能達到！]
[施導，您也別誇我了，還是這劇本好，加上宋維這講解到位，我才能演出這效果呀！]
不得不說，這[商業互捧]我是學到了幾分精髓，隨後便走到宋維面前說了句[謝謝]。
[不客氣！]
他現在對我還真是疏離，莫不是對我有意見？
容不得我多想下一場戲是什麼，施佳導演直接宣佈[今天可以收工了！]
至於爲什麼，我想，從施佳走到宋維面前，拍了拍正盯着手機屏幕發呆的宋維就能猜出幾分了：這外援指導不在狀態！
[你們一個學校的，待會兒開導下他吧！]
這是施佳臨走前，囑咐我的話，但我對宋維這陰晴不定的性子，又能有什麼辦法呢？畢竟，能開導他的人，也不在這兒。
不過，不想拂了施佳的面子，這被大佬麻煩也是一種榮幸，我做好了心理建設走到宋維跟前說：[米諾學姐現在應該上飛機了，收不到她的信息，在情理中。你要是不介意的話，我陪你在海邊走走吧！]
[算了，可能是她誤會了我們的關係！]
What？敢情宋維以爲是我和他走得太近，米諾纔出國，不是吧？真的有這麼心裡[白白淨淨]的直男自作多情？
難怪米諾還要我照顧他，大概是看上了我這沒心沒肺，厚臉皮的樣子吧。不過，這大概也是在我和米諾站一起後，宋維開始疏遠我的原因。
因爲我沒有那份靜氣。
[大帥哥，也許只是你誤會了呢！人家只是單純想留學深造一下，那你現在也是要保研的人了，又或許只是想和你頂峰相見呢。]
我極力用話糙理不糙的開導，緩和這種有一搭沒一搭的尷尬處境，而他在這刻也看向我，眼神裡的清澈，也使他看起來柔軟了些。
09
[一起走走吧！]
[好。]
言簡意賅的交流，讓這次對話不再沒有溫度。但是，我卻忘了一件事：被我帶來寫生的林溪，還在一旁關注着這邊的動靜呢。
不出所料，我很快就收到了她發來的信息：[你這是重色輕友？你倆去散步，把我一個人撂在這裡，不管了？]
[你都多大人了？不是能一個人回學校嗎？要不讓你哥來接你？]
[算了！我還是自己回去吧！這要是被林一告訴了我爸媽，直接要毀了我踏入內娛的後路。]
息屏之後，只見林一就開始麻利地收起了畫具，越走越遠。
這片海灘作爲片場，劇組收工後，附近不少居民就出來散步了。
可能，在落日時分，水天一色的那種靜謐，能讓人在一天忙碌後徹底放鬆下來吧。
[米諾離開前，都和你說了什麼？]
這次，宋維先打開話題，我也沒瞞着他，如實把米諾臨走前，和我講的往事攤開說了，只不過把那句[替我照顧好他]放在了心裡。
我也不想被眼前這個高敏感的男生，當成一朵[小白蓮]。
沉默許久，他緩緩開口：
[沒想到她和你說了這麼多，她很信任你。我想，自己應該向之前對你突然的冷漠表示抱歉！]
[這有什麼好道歉的呀，我們本來也就是幾面之緣。那就從今天起，好好做個朋友吧。]
他輕輕點頭，算是答應。
爲了不再讓他陷入[失戀]的低氣壓，我把手機遞到他手中，拉着讓他給我拍照。
好不容易藉着工作看了下海，自然不能錯過這風景。於是，我鼓起天大的膽子，站在了海域沿岸的一塊礁石上，擺出了一個[我要起飛]的姿勢。
[快拍！快拍！]
我大聲召喚着海灘上的宋維給我多拍幾張，許是我太激動，一個踉蹌沒站穩，就被突然拍過來的浪給直接拍倒在淺水區。
雖說是淺，但對於一個不習水性的弱女子來說，倒在水裡完全就失了方向，站不起來。
我一邊喊着[宋維]的名字，一邊在水裡撲騰，好在宋維也給力，在意外發生的那刻，就跑過來救我了。
但我算是嗆了幾口水，要不是這浪沒有一個接一個撲過來，我這小命算是要交待在這美麗的海邊了。
宋維他那大長腿出現在我眼前，然後彎腰把我撈起，突然覺得一下子就成了電視劇裡面的大女主，竟然被這麼一個一米八大帥哥給公主抱了。
好魔幻，好花癡！
不過，我這腦子是真的沉甸甸的，來不及多看幾眼宋維那輪廓分明的下頜線，就直接暈了過去。
等我再醒來，已經在醫院了。
[你沒事吧，洛笙。]
[咦？我不是被宋維給救起來了嗎？怎麼這會兒在醫院了，他送我來的？]
[不然呢？還能有誰。不過，他人剛纔還在這裡，接了個電話，就急匆匆離開了，也沒知會一聲，給你留個話。看來，你這點小心思，是註定要單相思的，遇上這麼個不諳情事的高冷男神！]
10
[林溪，你這是不是偶像劇看多了？但凡不同性別的兩個人在一起，就會被你腦補成CP，你未來不和內娛沾點邊，真是天理難容！]
[洛笙，能不能說話口味別這麼重呢？好歹也別給我立一個‘戀愛腦’的人設呀，我可是人間清醒小畫手！]
病房裡，就我和林溪這對話，不說和喜劇一模一樣，簡直一模一樣！
其他病友是像聽笑話一樣，給逗得哈哈大笑！
要不是我兼職多了，早已練就了一副厚臉皮，真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不過，這宋維能有什麼急事？施導找他當心理指導外援，也不見這麼着急呀？]
[誰知道呢？學霸的世界，我們凡夫俗子不懂，尤其是長得帥的學霸！]
林溪一邊胡謅，一邊給我削蘋果，她剛把蘋果遞給我，林一就來了。
[洛笙，你沒事吧？]
[沒事兒，你今天沒課嗎？還特意跑過來，真是麻煩了。]
我並不想這落水一件小事，還搞出一個我是[大病初癒]的陣仗，和林一講了下當天的事，就準備收拾收拾出院了。
但這話我還沒說出口，林一就緊鎖眉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我不得不好奇問他：
[有什麼事嗎？可別瞞着我，看看我能不能幫上忙！]
[我沒事，只是那個宋維……]
[宋維怎麼了？他不是有急事回學校了嗎？]
林一似在考量要不要和我說實話，在我和林溪的追問下，他帶着沉重的語氣說：[米諾搭乘的航班出事了！他現在已經回家了，準備和家人商量出國一趟！ ]
聽到這消息，我直接愣住說不出任何話，再是不可置信。
怎麼會呢？雖然我與米諾不是太熟，但前幾天和她聊過天，我想她骨子裡也很良善，爲什麼會碰上這樣的事呢？
[我想要趕緊出院，先去看看宋維！]
林家兄妹相視過後，點點頭：
[好，我們一起去！]
趕上辦理出院的人不是很多，我這樣輕的情況很快就把手續辦完了。
走到醫院大門口，我們上了出租車才發現，不知道宋維人在哪裡，發消息也聯繫不上。
片刻之後，突然想起當初在畢業聚會上坐我旁邊的那個男生，或許他能提供點有用的信息。
電話那頭傳來不算太熟的聲音：[有事嗎？]
[我想問問你，知道宋維現在人在哪嗎？米諾學姐出事兒，你們都知道了嗎？]
[他去了車站，準備等他父母過來。這時你最好也別去安慰他，他有創傷後應激障礙這件事，米諾都和我們說過。你現在過去，可能並不能幫助到他！]
[好的，謝謝你！]
電話掛斷，我無力地看着窗外：
[先回學校吧！]
林溪想要問我爲什麼，被林一攔住了。
可能林一知道當下我並不想被人盤問，就像宋維這時未必需要安慰一樣。
等最近的煩心事過去，也許又是新的篇章。
時間定格在4月20日那天，一切都變得和之前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