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子曰

散文

相傳崑崙山晚近出了一部奇書，驚動了考古界。崑崙是一座神山，向來撲朔迷離，不過據《西山經》所載，當年周穆王駕了八駿西征，會西王母於玉山之上，兩人相見恨晚，還定了三年之後的約會。「穆王何事不重來？」私憾餘音嫋嫋傳爲歷史的佳話。

這一部書就是《鳳凰經》。周穆王攜了一對鳳凰鳥去會見情人，傳達了鳳凰于飛之意。然而鳳凰鳥在西王母席上失儀，周穆王一怒之下，稟告了天帝，就將鳳凰貶落凡塵而爲雞。所以《鳳凰經》，俗世也稱爲《雞經》。

這部《雞經》傳之既久，世上有智之雞，每每告誡子孫，不要每天只想當雞，應時刻不要忘了回到天上去作天雞，再爲鳳凰。牠們「學富五雞」之徒，不忘著書立說，流傳有雞聖雞賢的雅號。牠們的宏言讜論、傳世名言，後人就編次成爲《雞論》而稱經。後世之雞子雞孫引用常稱賢道聖曰雞子曰。

這部《雞論》現在相當風行，每個雞兄雞姊雞弟雞妹幾乎雞手一冊，奉爲雞界的金科玉律，所以也可稱爲雞界的聖經。它告訴牠們怎麼作雞，就是要努力修行重上西天，站在丹墀之上，引喉高吭再唱一曲鳳凰遊。

因此，所有雞如今專注讀《雞經》而入了迷，牠們覺得先雞講得頭頭是道，雞之所以爲雞，往下沉淪而不能往上提升，完全是自作自受。先雞言之有理，所以雞子認爲《雞論》可以立功，要遵從雞聖的法則行事。

雞子曰：我們每天起牀那麼早，所謂三更燈火五更雞；吃得那麼少，所謂雞腸鳥肚。以此而論之，我們可是勞苦而功高，貢獻不可謂不大，但是我們受到甚麼雞子待遇呢﹖

人聖曰：守忠信，行篤敬。雞子曰：這是人之難能，而雞子之所能。我輩每天司晨啼曉，即使「風雨如晦，雞鳴不已」，淋得像落湯雞，無懼。我們豈有失時的時候。這是我們忠於職分的表現，就是守信。

其次，雞子又曰：我們雞子都是篤行的君子，我們恭恭敬敬，沒有見異思遷，也沒有「投雞」分子，即使刎頸而被呈上作爲犧牲，百子千孫歷世而不悔，沒有怨言傳出。我們這樣子還不夠嗎？比之於人，雞子曰：「我們高尚太多了。」

因此，人作不到的，雞子作到了。雞聖有感而發：「人高乎？不高。人，不如雞。我們雞子高於人。所以人聖說要向雞學，有所謂：『雞鳴不已於風雨。』這是我們威武不能屈的節操，求之於人難，而求之於雞易。」

但是我們雞公雞婆，以至雞子雞孫，一直沒有受到公平合理的對待，人類對於我們向來慣用陰謀詭計：

養雞縱雞吃，雞肥始食之；

主人計固得，不可使雞知。

人類專行詐術，對雞不懷好心，槍殺搶掠燔烤燒炙，無所不用其極，我們列祖列宗、先雞先賢不斷忍辱負重，頭可斷，血可流，此心此志矢勤矢勇終不改。我們雖名列10雞，負有報時的任務，但人類卻一直把我們當死雞對待。欺雞莫此爲甚，是可忍，孰不可忍？

最近雞界盛傳，說什麼時局緊張，所有的雞兄雞弟雞姊雞妹擔驚受怕，食不甘味，寢不安席，不能安生，搞得雞犬不寧。因此雞公雞婆要求雞姊雞妹死了這條心，說即使生再多也不過是喀嚓一刀，百子千孫雞雞相連到天邊又有何用？因此，紛紛收起肛門，無心下蛋了，造成「缺蛋危機」。

釋尊說：『若卵生，若胎生，若溼生，若化生，……………我皆令入無餘涅槃而滅度之。』」雞子雞孫奉爲圭臬百世修行，可是仍然上不了西天，作不了天雞，不能再上崑崙山謁見西王母請罪，回身到鳳凰，因而寒透了心。

職是之故，雞窠長老最近在靈山頂上聽道，對於釋尊的聖言提出質疑，認爲雞子雞孫殺頭有分，享樂無分，即使累世修行又有何益？不能涅槃。因而着手改注《雞經》，要求「見雞」行事，不生不養，不要讓雞子雞孫再受人之欺，不要再上砧板忍受殺頭的輪迴之苦了。

雞子已經覺醒了，雞婆說：「我們應該趕快告訴11弟，所謂殺頭有分，享樂無分；以雞爲戒，不要再作人家的狗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