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祖鑾轎飛速走 百人埋伏遭雷擊
南投敦和宮內,記述在看頂地方平定戴萬生之亂的功勞匾。(林文龍提供)
祈求方畢,朗朗晴空忽然下起暴雨。繞境中的關帝神像瞬間變重,隊伍走不動;媽祖鑾轎則走速如飛,一轉眼就出了城。這時雷霆交集,城外埋伏的幾百人遭雷擊,兩死多傷。一場械鬥,就這麼化解了。
彰化城內,自封爲東王大元帥的戴萬生開府設官,鑄造獅鈕銀印當國璽,上面刻着:「授命於天,既壽永昌」。「授」應該是「受」,有錯字竟沒人發現。
洪毓琛,嘉慶十三年生,山東人,道光二十一年考中進士。他在萬生反剛剛發生時,已接到諭令升任湖北的漢黃德道,師爺勸他快去就任,遠離民變。
洪毓琛:「我走了,臺灣的百姓怎麼辦?」於是留下來平亂,爲了籌餉跟洋商借款十五萬兩,承諾以關稅抵還。朝廷順勢讓他升任臺灣道。
戴萬生進據彰化之後自以爲上承天命,林晟看不慣,挑釁說:「想要打天下的人,怎麼整天躲在縣城?」
戴萬生自忖武力不如林晟,只好假借出征名義,帶着人馬回到四張犁。
林晟把戴萬生擠出彰化,自己也不留下,寧可回到四塊厝。
當初一起響應起事的還有北王洪欉以及西王陳弄這兩大勢力,洪欉始終據守在自己的大本營北勢湳,而陳弄攻打鹿港失利後也退回小埔心。
同治元年七月,紅旗軍包圍斗六。總兵林向榮帶着數千兵力坐困城中,直到吃光戰馬、煮鞋皮爲食的地步。想突圍時又遇連日下雨,乾糧與火藥都溼透。禍不單行,兩百多名屯番兵力眼看大局已去,決定改投敵營,裡應外合之下,九月十七日斗六被攻破,林向榮自殺。
朝廷改派曾玉明署理臺灣總兵。
同治二年正月,朝廷命令吳鴻源接任水師提督出師,四月閩浙總督耆齡又命北路協記名副將曾元福帶兵一千人由鹿港登岸。
臺灣道洪毓琛對戰事甚急,嚴參吳鴻源,左宗棠奏請改派林文察兼任福建水師提督,後來朝廷又安排曾元福接任水師提督,臺灣局勢卻沒有好轉。洪毓琛操勞過度,同治二年六月,五十歲生日之際竟然累死。
丁曰健就在這個時接任臺灣道,九月九日就搭船抵達淡水。林文察則因爲糧餉被拖延,十月才從麥寮登陸。
徐宗幹:「述安,你聽過『楊本縣敗地理』吧?」述安是丁曰健的字。
丁曰健:「自然聽過,這種荒誕的大逆不道之言,恐怕也是臺灣民變頻繁的原因。」
徐宗幹:「我知你篤信聖學,不信怪力亂神,我本來也是,直到親見。」
咸豐三年,還在臺灣道任上的徐宗幹接到急報,府城將有大規模械鬥。
徐宗幹吃驚:「怎麼會呢?」這幾天他日夜憂心,頭髮白了不少。因爲南臺灣有人響應太平天國,打出「興漢滅滿」的口號,尤以鳳山林恭最厲害。線報又說,艋舺的頂郊與下郊人各自私購武器,也要械鬥。在這種情況下,府城再發生械鬥,後果嚴重。
那天一早,嘉義北港媽祖遶境到府城,遇上郡城關帝廟出巡,狹路爭道,當街就打了起來,兩方人馬相約午後出城決鬥,各已聚集了數百人。
徐宗幹來臺之初曾感嘆:「各省吏治之壞,至閩而極;閩省吏治之壞,至臺灣而極。」
他費心治臺,革新積弊,漸有成效,沒想到南部發生民變,北部與府城又要械鬥。此時可用之兵都已派往鳳山,只剩幾名衙役,難以阻止械鬥。他無計可施,心力交瘁,只好祈求神靈保庇。
祈求方畢,朗朗晴空忽然下起暴雨。繞境中的關帝神像瞬間變重,隊伍走不動;媽祖鑾轎則走速如飛,一轉眼就出了城。這時雷霆交集,城外埋伏的幾百人遭雷擊,兩死多傷。一場械鬥,就這麼化解了。
丁曰健不解:「卑職愚昧,不知這與『楊本縣敗地理』何干?」
徐宗幹:「這次臺灣民變規模空前。昨日祈求上蒼,書架竟落下一本書。」
丁曰健好奇:「請問是哪家之言?」
徐宗幹:「是我剛編寫的《治臺必告錄》,內有先賢平臺與治臺的心法。」
丁曰健大喜:「敢請先睹爲快。」
徐宗幹:「書滾下來時,掉出幾頁遺稿。」
徐宗幹編寫《治臺必告錄》時,發現前臺灣道劉重麟記載的一段往事,裡面提及他私訪偶聞金鰲之說,巧得一簽:「伴侶英雄膽氣豪,意圖釣下取金鱉。看機若得天風順,不怕波濤萬丈高。」
丁曰健越聽越不解,如不是追隨徐宗幹已久,真要懷疑此人心智了。
徐宗幹:「就在這時,軍機章京傳來密報,派去臺灣的探子回報提及,戴氏當年夢見金鰲而生林文察。」
丁曰健大感意外:「林文察?」
徐宗乾點頭:「機緣巧合,乃知『楊本縣敗地理』未必無端。」
丁曰健:「請大人開導。」
徐宗幹:「咸豐四年,曾國藩克復太平軍據守的武漢,咸豐帝誇讚曾某一書生『乃能建此奇功』。軍機大臣祁寯藻卻說:『曾國藩以侍郎在籍,猶匹夫耳。匹夫居閭里,一呼,蹶起從之者萬餘人,恐非國家福也。』」
丁曰健頓悟:「大人是說,林文察可能造反?」
徐宗幹:「就算他不願,身邊的人未必不想。」
竹塹首富 山窮水盡
丁曰健渡過臺海,登陸淡水,立即邀集地方官員與仕紳諮詢,得知紅旗軍勢力分散,北臺灣尚屬平靜,已有計策。
戴萬生起事前,林占梅已經猜到八卦會必然生變,秋曰覲獲報卻不重視。秋曰覲兵敗身死後,林占梅知道大亂在即,毅然挺身而出。他知道羅漢腳等流民如果跟着起鬨,北臺灣必亂,又知道臺灣官府已來不及因應,所以不惜傾家蕩產,出錢安頓遊民,招練鄉勇,同時派人稟報福建巡撫徐宗幹,獲頒「總辦臺北軍務鈐記」。
林占梅:「當有兩千之數。」
丁曰健一愣:「這麼多?」他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兵力充足,憂的是想起那句「匹夫居閭里,一呼,蹶起從之者萬餘人,恐非國家福也。」(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