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車企請求特朗普：讓我們繼續賣電動車吧

11月22日消息，美國三大汽車製造商福特、通用和Stellantis正與其他車企共同商討，如何以審慎的方式建議候任總統唐納德·特朗普（Donald J. Trump）不要廢除促進電動車銷售的聯邦法規。

這場對話需要極高的外交技巧。現行的電動車法規嚴格限制尾氣排放，並逐步提高燃油經濟性標準，旨在推動汽車製造商生產更多電動車。這些法規是現任總統拜登應對氣候變化的重要政策支柱，但一直受到特朗普的強烈反對。

特朗普對這些法規持完全不同的立場。他曾錯誤地聲稱，這些規定是民主黨的一項強制命令，剝奪了美國消費者選擇購買汽油車的自由。這種說法顯然迎合了來自石油行業的競選捐助者。

特朗普還對部分汽車製造商心存不滿。他認爲這些公司在其首個總統任期內支持奧巴馬時代的汽車排放法規，是對他的“背叛”。

事實上，大多數汽車製造商並不完全支持拜登制定的嚴格法規，但它們已經爲電動車轉型投入了上千億美元。這些車企擔心，如果特朗普如承諾那樣突然改變政策，它們可能會被那些銷售價格更低的汽油車企業擊敗。這種變化將對汽車行業造成嚴重打擊，因爲該行業是美國製造業的支柱，僱傭了約110萬人。

一些車企的遊說者和管理人士表示，他們希望基本保留拜登時期的法規，但可對具體內容進行調整，例如延長合規期限或降低對未達標企業的處罰標準。

談判中的一個不確定因素是特斯拉首席執行官埃隆·馬斯克（Elon Musk）。作爲特朗普的高級顧問，他掌控着美國電動車市場的一半份額，對這一問題有重要影響力。

據報道，汽車創新聯盟（Alliance for Automotive Innovation）主席約翰·博澤拉（John Bozzella）在11月12日致信特朗普，呼籲在汽車排放標準上保持“穩定性和可預測性”。該聯盟代表了包括福特、通用和Stellantis在內的42家車企，這些公司幾乎覆蓋了美國所有的新車品牌。

交通運輸是美國經濟中溫室氣體排放最多的領域，這些污染正加速全球氣候變暖。奧巴馬政府是第一個限制汽車尾氣排放的政府，而特朗普在其第一個總統任期內廢除了這些法規，用更寬鬆的標準取而代之。

拜登政府則在車企的建議下恢復並大幅強化了排放法規，使其成爲聯邦政府應對氣候變化的重要舉措之一。新法規適用於2027年及以後生產的車型，並在2032年前逐步提高要求。車企可通過銷售混合動力車、電動車或氫動力汽車等新能源車型來達標。

根據美國環境保護署的估算，遵守這一規定意味着，到2032年售出的新乘用車中約56%將是電動車，另有16%爲混合動力車。當前，這兩類車型的市場份額分別爲9%和11%。不達標的車企將面臨高額罰款，或需從超額完成任務的企業購買“排放積分”。

數據顯示，特斯拉通過向其他車企出售“排放積分”獲得了鉅額收益，僅今年前九個月就賺取了21億美元，佔其淨利潤的43%。分析人士指出，這些積分收入在特斯拉創立初期至關重要，可能幫助公司避免了破產。

電動車支持者原本希望馬斯克能說服特朗普保留這些法規，但這一可能性似乎不大。消息人士透露，馬斯克目前更關注消除政府對自動駕駛汽車的監管，因爲他認爲這項技術是特斯拉未來發展的核心。

今年早些時候辭職的特斯拉全球政策副總裁羅漢·帕特爾（Rohan Patel）表示，特斯拉已提前爲取消排放法規做好了準備。他說：“如果共和黨獲勝，無論馬斯克的影響力有多大，這些法規肯定會被削弱，甚至可能被廢除。”

馬斯克還明確表示，他不會爭取保留《2022年通脹削減法案》（2022 Inflation Reduction Act）中爲電動車買家提供的7500美元稅收抵免。這項補貼一直是特朗普攻擊的重點。馬斯克在社交媒體X上表示，“在我看來，我們應該取消所有政府補貼，包括電動車、石油和天然氣。”

儘管取消稅收抵免可能對特斯拉造成一定影響，馬斯克認爲對福特、通用等競爭對手的影響會更大。他在今年7月的財報電話會議上說：“這對我們的競爭對手是毀滅性的，但對特斯拉來說影響較小。”

分析人士指出，馬斯克的觀點有一定依據。其一是美國汽車製造商在電動汽車領域的投資規模。根據設在密歇根州安娜堡的非營利組織汽車研究中心（Center for Automotive Research）提供的數據，過去三年間，福特、通用、Stellantis等車企在電動汽車的設計、工程和製造上共計投入了約1460億美元。

例如，2017年特朗普首次上任時，美國僅有不到六家電動車電池工廠。根據汽車創新聯盟的數據，如今這一數字已超過30家，其中許多爲車企與電池公司的合資企業。

除了特斯拉，大多數車企仍然虧本銷售電動車，因爲它們尚未收回投資。在美國電動車銷量增速放緩的背景下，這些公司仍需通過規模化降低生產成本。

儘管如此，幾乎所有的汽車業高管都認爲，隨着時間的推移，電動車將逐步取代汽油車。如果美國車企此時放緩步伐，它們可能會在全球競爭中落後於歐洲和中國的同行。

分析人士指出，廢除排放法規可能危及這些投資，並削弱美國工業的全球競爭力。

標普全球汽車（S&P Global Mobility）的行業分析師斯蒂芬妮·布林利（Stephanie Brinley）表示：“統一的法規確保所有車企遵守同樣的規則。你不會希望有一家汽車製造商堅持生產最便宜的燃油車在國內銷售，而其他車企則努力投資以應對全球競爭。如果有法規出臺，那麼所有人都必須遵守同樣的規則。”

此外，廢除這些法規還會帶來不少問題，因爲車企通常會提前幾年規劃新車型。底特律的汽車開發團隊已基於現行電動車法規設計了計劃於2028年上市的車型。

布林利還警告稱：“對車企而言，頻繁的政策變動比嚴格的法規更爲不利。”這些車企還計劃向特朗普強調，它們許多新的電動車和電池工廠位於支持特朗普的州，例如俄亥俄州、田納西州和佐治亞州，爲當地創造了大量就業機會。這些州都在今年的總統大選中支持了特朗普。

然而，汽車製造商需要特別謹慎。因爲在特朗普的上一任期內，部分車企公開反對他廢除奧巴馬時期的電動汽車法規，這可能會讓特朗普懷恨在心。

美國能源聯盟是一家專注於能源問題的保守派研究機構，其主席托馬斯·派爾（Thomas J. Pyle）曾在特朗普第一屆政府的過渡團隊中任職。他表示：“考慮到這些車企與特朗普的過往，我不確定汽車行業能在多大程度上影響特朗普的決定。”

特朗普對汽車製造商最大的怨念來自2019年的一項協議。當時，福特、大衆、本田和寶馬這四大全球汽車製造商與加利福尼亞州秘密達成一致，承諾根據加州設定的嚴格限制減少尾氣排放。

此舉讓特朗普措手不及，也讓他憤怒不已。因爲當時特朗普政府正試圖放寬聯邦排放標準，並撤銷加州自行制定規則的法律權力。特朗普似乎有意報復，對簽署該協議的車企發起了反壟斷調查。隨後，又有Stellantis和沃爾沃加入了支持加州協議的陣營，這些車企至今仍受該協議約束。

相比之下，通用汽車首席執行官瑪麗·巴拉（Mary Barra）在應對白宮政策變化方面展現出了極大的靈活性。在特朗普上一次就任總統的前幾周，巴拉就與特朗普會面，敦促他放鬆排放標準，並支持特朗普政府對加州協議的法律訴訟。

然而，在2020年拜登當選總統後不久，巴拉迅速轉變立場，停止支持特朗普政府的加州案件，並公開支持拜登的電動汽車計劃。

在她當時寫給環保組織的一封信中，巴拉表示：“當選總統拜登最近說過，‘我相信，通過轉向電動汽車，我們可以再次佔領21世紀的汽車市場。’我們通用汽車完全認同這一觀點。”

特朗普對巴拉的轉變十分憤怒。

巴拉還通過一系列舉措強化了與拜登政府的聯繫。例如，2022年，通用聘請拜登的侄女米西·歐文斯（Missy Owens）擔任環境、社會及公司治理事務主管。巴拉堅稱通用的戰略不依賴政治，她在上個月的一次採訪中表示：“在我甚至不知道《通脹削減法案》是什麼、不知道它是否會通過之前，我們就已經開始投資電池了。”

儘管如此，部分分析人士認爲，通用及其他車企可能需要向特朗普尋求和解。前美國環保署汽車排放監管高官克里斯托弗·格倫德勒（Christopher Grundler）指出：“通用不得不重新與特朗普建立友好關係。”

通用似乎正在採取行動。據知情人士透露，特朗普的就職典禮委員會已要求通用提供約250輛汽車用於貴賓接待，而通用打算“大力支持”這一活動。目前尚不清楚這些車輛中是否包括電動車。

在今年7月特朗普遭遇未遂暗殺事件後，巴拉在社交媒體X上公開祝願特朗普“早日康復”。這一舉動被視爲通用努力修復與特朗普關係的一部分。

當被問及巴拉與特朗普的關係時，通用高管並未直接回應，而是將問題交由長期擔任特朗普顧問的亞瑟·施瓦茨（Arthur Schwartz）處理。據報道，施瓦茨目前正在爲希望與特朗普建立關係的公司提供諮詢服務。

共和黨戰略研究專家、電動車政策項目（EV Policy Project）首席執行官邁克·墨菲（Mike Murphy）表示，車企的努力可能會帶來一定成效。墨菲領導的項目旨在消除兩黨在電動車問題上的分歧。他認爲，如果車企能向特朗普傳遞“修復而非廢除”的信息，或許會奏效。

墨菲指出：“特朗普的決策受到不滿、直覺和交易本能的驅動。不管他在競選中承諾了什麼，實際行動可能會有所調整。”（辰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