塗翔文／「日安，我的母親」：談笑瑣事中的人情世故

吉永小百合(右)與大泉洋在「日安，我的母親」扮演母子。圖／摘自goldenhorse.org.tw

很難抗拒來自這位92歲高齡導演的任何作品，山田洋次一生幾乎都拍各式各樣的家庭通俗劇，同樣的主題翻來覆去，看了這麼多部也不覺得膩，直到最新這部「日安，我的母親」，總是不僅能煽情有餘、笑中帶淚，還有本事引出完全不過時的一些豁達人生觀讓人啓發，就算不是多麼新鮮熱鬧的手法，始終佩服大師沉穩老練的純熟功力。

大泉洋飾演在大公司裡擔任人事經理的中年上班族，看似安穩踏實，其實這個工作的本質讓他一點也不快樂。透過一樁老友同事的資遣事件，故事漸漸拉開他的心事與家庭。卡住的婚姻、叛逆的女兒，最終潛移默化幫他理出頭緒的那個人，竟是年邁孤獨住在老家、由吉永小百合所飾演的老母親。

透過一家子、三代人的以小窺大，山田洋次靈活地從柴米油鹽的生活瑣事中，提煉出許多難以言喻的、屬於日本人的那種人情世故。半退休的母親經營着丈夫留下的足袋小店，平日更多時候在幫助街友做善事。充滿煩惱的兒子發現自己好像並不太理解母親的生活，山田洋次讓傳統上一代的圓融情味，對照於兒子的公事、私事一團亂，也同時將世代之間的觀念差異，透過幾個事件與小小的衝突，就相互巧妙地映照出來。

像中年兒子疏於對婚姻和女兒關係的經營，山田洋次用來對照的，是老母親的黃昏之戀。母親小小心心地準備好要勇敢面對這份感情，但兒子並不諒解媽媽，孫女卻反而非常支持，原來少女也有初戀，兒子卻忘了愛的本質。山田洋次將這段含蓄的老年愛情，處理的恰到好處又餘韻猶存，收放之間叩回兒子身上的，是他對眼前的糾結與抉擇，究竟爲什麼讓他不快樂。

「日安，我的母親」看似保守地呼喚下一代回望上一代，讓「回家」這個老套情懷再次凸顯，但它並不是鼓勵我們回去做「媽寶」，而是以高齡眼界，勸你我不必太過被世俗牽絆，工作、名利不過是庸碌人生當中非常微不足道的一環，心靈上的自在坦然，似乎纔是生命中最難體會的真諦。如果一個八十歲的老太太都能面對義無反顧去愛的勇氣，那麼眼前那些看似過不了的難關，又算什麼呢？山田洋次總能在談笑之間，娓娓道來深邃的幽微人情，衷心希望他還能健健康康地再多拍幾部，至少我會一直一直看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