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結:都以爲我愛他,愛到發瘋,但只有系統知道,他就是我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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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學跑步的啾啾鳥

我自殺了。

人人都說我愛顧成澤愛到瘋魔,竟因爲他的一句話就去跳湖自盡。

連他都是這麼認爲的。

然而只有系統知道,顧成澤對我來說已經成了毫無利用價值的工具。

他放下尊嚴求我原諒。

我卻紅着眼,刻毒地問:「爲什麼,當初死的不是你。」

1.

我跳湖自盡了,從家裡走到最近的人民公園。

一步也沒猶豫。

醒來時,我爲顧成澤自殺的消息瘋傳朋友圈。

有戲謔的,有嗤之以鼻的,還有打電話來罵我瘋子,不要臉的。

然而從醒來到現在已經過了三天,我卻再沒開口說一句話。

腦子裡響起系統小心翼翼的聲音:「宿主...你...你還好嗎。」

我望着天花板,不說話。

「這種事,我們也沒想到...真的...」

也許是知道一切都無力迴天了,它輕聲嘆了口氣,說:「作爲補償,主神已經取消了你攻略男主的任務,現在你自由了。」

「你可以在這個世界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除了死。」

我冷漠地勾起嘴角,沒有任何反應。

眼淚卻順着眼眶流進鬢角,沾溼了枕頭。

顧成澤進來時,就看到這幅我爲愛流淚的矯情畫面。

他眉頭緊皺,不耐煩地開口:「蔣以檸,你還要做多少離譜的事情?」

「別裝作可憐兮兮的樣子,我看着噁心!」

顧成澤說完這句話就準備拉開病房門離開,本以爲我會叫住他,或是裝可憐讓他留下,或是擡出兩家的關係威逼他妥協。

但一反常態,都沒有。

我只是轉頭看着窗外,沒有任何反應。

「換手段了?」他的眼中閃過疑惑,隨即瞭然,帶上諷刺的表情:「欲情故縱還是以退爲進?誰教你的,你那腦袋能不能想點有用的事!」

我終於轉頭看向他,突然問了句:「顧成澤,你喜歡謝輕嗎。」

謝輕是顧成澤的白月光。

他們兩情相悅,卻因爲我遲遲不能在一起。

他被我問得愣了一下:「什麼?」

「你喜歡她嗎。」

顧成澤眉頭緊皺:「關你什麼事。」

突然想到什麼似的警告我:「你別把主意打到輕輕身上,你要是敢動她,後果你承受不住!」

我眨了眨眼:「好。」

「顧成澤,你要是喜歡她,就和她在一起吧。」

沒管他驚愕的表情,我自顧自道:「以前是我豬油蒙了心,以後我不會再纏着你。爺爺那邊我會去解決,你不用擔心。」

「顧成澤,去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吧。」

至少你們還有機會。

人一旦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2.

顧成澤並沒有把我的話當真,當然,幾乎沒有人能相信我會放棄他。

因爲我用整整五年,扮演了一個深入人心的舔狗角色。

不管他的態度怎麼惡劣,不管他有多麼厭惡我,五年裡我像條隨叫隨到的狗,只要顧成澤需要,我可以爲他做任何事。

就算是他的白月光謝輕回國,我也厚着臉皮黏着他,保姆一樣照顧顧成澤的飲食起居,根本不把任何人的冷嘲熱諷放在眼裡。

他的朋友曾戲謔:「就算成澤和謝輕結婚了,恐怕蔣以檸都願意給他們兩口子當保姆。」

衆人哈哈大笑,當時我卻真的是這麼想的。

不管發生什麼,我都不會離開顧成澤。

但是現在,一切都變了。

出院快一個月,我都沒有和顧成澤聯繫,或者說,我沒有跟任何人聯繫。

我沒什麼朋友,平常出去也是和他的朋友一起玩。

我知道他的那些朋友沒一個看得起我,我覺得我一個什麼都沒有的野丫頭憑着和他爺爺的關係扒着太子爺不放手。

語言上的羞辱只是平常,有一次在別墅聚會,他的朋友爲了戲耍我,幾個人把我拋到泳池裡。

一月的天,我渾身顫抖着從冰冷的水裡爬出來,竟然開口的第一句是去給他道歉:「對不起,我先回去了,祝你生日快樂。」

「明天,我再把禮物給你。」

衆人被我的狼狽和舔狗行爲逗得開懷,顧成澤只是冷冷暼了一眼,不耐煩道:「趕緊滾。」

所以當我消失一個月,竟然有人開始詢問我的去向。

「她真死心啦?」

「怎麼可能!蔣以檸誒!宇宙終極大舔狗,我寧願相信她死了,也不相信她能放棄成澤。」

「你說是吧,成澤?」

手機裡顯示幾條未接來電,其中一條竟破天荒來自於顧成澤。

然而我卻沒接,因爲這整整一個月,我都在睡覺。

四周窗簾緊閉,已經分不清白天黑夜。

我困了就睡,醒了隨便吃點麪包,喝點水,再繼續睡。

當我唯一的朋友楊七把我從牀上拖下來時,被我形似骷髏的形象驚得不輕。

「以檸,你怎麼了!」她大驚失色,幾乎要哭出來:「你怎麼了呀,以檸,爲了顧成澤,你至於嗎!」

你看,就連楊七都以爲,我是爲了顧成澤才搞成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她伸手抱住我:「以檸,你振作一點,全天下什麼樣的男人沒有,你爲什麼非得要這個狗東西啊!」

「他都把你害成什麼樣了,」她單純的臉上滿是心痛:「你爲什麼這麼執迷不悟啊...」

執迷不悟。

我轉了轉僵硬的眼眶,一時間有些分不清夢境和現實。

楊七說,顧成澤不要你,是他瞎了眼。

一時間,我竟沒有反應過來這個顧成澤是誰。

等回過神,所有痛苦的記憶一起涌回腦海。

壓抑在心底的絕望和悲傷終於開了個口子,全部傾瀉而出。

我趴在楊七的身上嚎啕大哭。

我愛的人,根本不是他。

不要我的人,也不是他。

那個人,早就死了。

我哭着問:「爲什麼,爲什麼要放棄我...」

「爲什麼就這樣不要我了!」

「時越,你不是說。」

「永遠不會離開我嗎。」

3.

「我永遠不會離開你,傻瓜。」時越揉了揉我的頭:「胡思亂想什麼呢,難道是婚前焦慮症?」

我嘟起嘴,不滿:「你才焦慮症!」

「我就是,心裡面七上八下的,跳很快,不知道爲什麼。」

他彎腰將我攬在懷裡,無奈地笑:「我的錯,應該快點把寶貝拐回家。」

「我也好想快點。」他吻了吻我的額頭:「好想你快點成爲。」

「時夫人。」

我和時越相戀八年,從校園到社會,終於在碩士畢業的第二年準備結婚。

八年來沒有一天我不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身邊的朋友都知道時越把我疼到心坎裡,愛我,護我,包容我的一切小脾氣。

他知道我的所有喜好,敏感察覺我的全部喜怒哀樂。

他愛我如生命,小心翼翼地呵護我長大,以後,也將會和我一起變老。

我們的結合是順理成章,是天生一對。

就連我也以爲,一切都會走向圓滿的句點。

然而,就在一個普通的春日,我的男孩死在了我面前。

毒駕的富二代直接闖上大街,造成三死一重傷,其中一具鮮血淋漓的屍體,是時越。

他當時正從馬路對面向我走來,手上還抱着給我熬的紅棗茶。

他笑意盈盈,眼裡滿是蔣以檸。

卻不知道,他人生的最後一秒,就此定格。

我是怎麼渾渾噩噩的作爲證人上了法庭,怎麼參加未婚夫的葬禮,怎麼安慰他生不如死的父母,這所有的記憶,都太過遙遠。

像一場永遠不會醒來的噩夢。

直到,系統的出現。

他告訴我,我被選中作爲攻略者,只要完成設定的任務就算成功。

而獎勵,就是復活時越。

幾乎是沒有猶豫,我同意了,就算這聽起來像個瘋子。

然而事實如此,我穿越進了這部虐文裡,成爲了苦情女主,我的任務就是用生命去舔男主,然後被他一次次傷害。

爲這部小說增添虐感。

每隔一段時間,我就能在夢裡,進入另一個世界。

一個有時越的世界。

我做得越好,我在那個世界呆的時間就越長,所以五年來我奮不顧身地去舔顧成澤,爲他洗手作羹湯,看他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甚至爲了博他一笑,不惜用酒瓶子把自己砸得頭破血流。

只要他開心,我和時越,就能在一起。

有時候我會分不清夢境和現實,但後來我不在乎了,有時越的時間就是現實,其他的時間,就是一場總會醒來的噩夢。

我不怕,我什麼都不怕。

以前總是他保護我,把我護在懷裡愛着疼着,讓我以爲這世界如夢似幻。

現在該我來保護他了,我的時越。

我會用盡全力,讓他活下去。

即使是活在,只有我一個人知道的夢裡。

4.

楊七並沒有問我時越是誰。

但她卻不知爲何,迅速的接受了,我並不愛顧成澤這個事實。

「其實我也不知道。」她一邊餵我喝粥,一邊說:「我總是覺得,愛一個人並不是這樣的。」

她說雖然我爲顧成澤做了很多瘋狂的事,但她和我兩個人單獨相處的時候,卻從來沒在我口中聽到過他的名字。

「而且從我認識你開始,以檸。」楊七皺着眉,輕輕說:「你的眼裡就滿是悲傷。」

我垂下眼沒說話。

楊七看我情緒不高,又道:「嗨,我亂猜的啦!只要你想通了就行,顧成澤那個狗東西,狗屎不如,根本不值得你爲他付出!」

說完又小心翼翼看我態度:「對吧?你不會再追他了吧?」

我失笑,點點頭:「嗯,不會了。」

永遠不會了。

一個月的時間,足夠讓我接受現實,我再也不能再夢裡見到時越了。

這一次,我是真的,永遠失去了他。

所以顧成澤對我來說,一點價值也沒有了。

5.

一開始,兩個世界的並行是完美的。

在顧成澤的世界裡,我天衣無縫地扮演着受虐女主,在我自己的世界,我和時越過着快樂又幸福的生活。

我們下班後一起逛超市,在家裡做飯看電影,我還和時越養了只貓,叫點點。

我們會出去旅遊,去爬山,去浮潛,在夕陽下的沙灘上接吻。

一切,都朝着我能想象的最好的未來前進。

直到時越發現了系統這回事。

以他的細心,很難不發現我的奇怪之處。

雖然在兩個世界間穿梭,但我的身體卻無法改變。

在顧成澤面前我用酒瓶把自己砸了個頭破血流,雖然隔了好多天,我也儘量修飾傷口,但仍然瞞不住同牀共枕的時越。

那天,他撫摸着我頭髮,小心翼翼地避開還未恢復的傷口,臉上是我從未見過的神情。

我以爲他會生氣,插科打諢:「哎呀,我是不小心磕到啦,現在已經不痛了。」

「你不要生氣好不好,我下次一定小心。」

我湊上前,卻被他一把擁入懷裡。

時越偏頭吻了吻我的耳垂,輕聲說:「我的檸檸,在那邊受了不少委屈吧。」

「害怕嗎。」

人就是這樣,在獨自面對困境的時候,不覺得有多痛,有多苦。

一旦被人察覺,被人抱在懷裡安慰。

立刻就脆弱得,一碰就碎。

我把頭埋在他寬闊的肩膀上,拼命忍住哽咽:「沒有委屈,只要和你在一起。」

「我什麼都不怕。」

他好似被我說服了,溫柔地笑起來:「檸檸現在這麼堅強呀,真棒。」

「以後也要這麼堅強,知道嗎。」

後來我才知道,原來從那時候,時越已經下定決心要離開了。

往後的日子好像沒什麼不同,只不過我受的傷越來越多,有時候甚至是發着高燒,神智不清的進入這個世界。

時越一如既往的照顧我,形影不離的陪在我身邊,卻再也沒問過我關於小說世界裡的事。

某一天下午,時越帶我回到了我們共同的高中。

在操場上,我和他牽着手繞着圈走,時越突然問:「檸檸,你還記不記得,畢業那天你跟我說了什麼。」

我想了下:「我什麼事都跟你說,太多了,你說哪件?」

他無奈一笑:「你說,長大了你要成爲一個女英雄,你要救那些被命運扼住喉嚨的苦命人,你說,正義也許會遲到,但從不會缺席。」

我大驚:「原來我那時候這麼中二!」

時越捏了捏我的手:「好好說話。」

他停下腳步,逆着光,看不清表情。

在夕陽下我聽見他問:「檸檸,現在你長大了,成爲了你想成爲的樣子嗎?」

我的心猛然一跳。

我儘量讓自己的聲音不那麼顫抖:「你什麼意思。」

他卻沒回答,只是眺望着遠方,那一刻,我感覺他好遠,遠到他在我身邊。

我卻感覺自己失去了他幾百次。

我哭着說:「沒有,我成爲不了!」

「我每天要做的事有多少,你根本不知道,時越,你以爲我們現在的生活來的很輕而易舉嗎?」

我口不擇言道:「如果有選擇,你覺得我願意這麼活嗎?」

話一說出口,我就後悔了。

因爲我看到時越望向我的眼神裡,那抹沉重的,化不開的悲傷。

我幾乎是落荒而逃。

我甩開時越的手就跑開,下一秒便滿頭大汗從夢中醒來。

但卻沒想到,那個傍晚,在那個操場。

是我見時越的最後一面。

醒來之後的一個星期,我都在醫院照顧出了車禍的顧成澤,一方面是爲了完成任務,更重要的是通過沒有間歇的忙碌,讓我忘記那天發生的事。

我知道,我並不是怪時越不理解我。

我只是害怕,害怕從他的話裡透露出來的那些,我無法接受的事實。

一個星期我都沒有主動進入另一個世界。

直到系統告訴我。

時越死了。

他自我毀滅了意識,永永遠遠的,消失在了每一個世界。

6.

「檸檸。別哭。」

這是我展開信,看到的第一句話。

「當你打開這封信,已經找了我很久吧。別害怕,也不要哭,你答應過我,要一直堅強下去。」

「我第一次意識到自己已經在現實世界中死了的時候,完全無法接受,我頹廢了很久,但看到你奮力向我跑來,笑得那麼開懷,我就突然有了信心。」

「就跟你說的一樣,不管發生什麼,只要有你在,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這種幸福持續了很久,如果我能騙過自己,如果我能稍微不在乎你一點點,一切都會朝着既定的方向,永恆不變。」

「但是檸檸,我騙不了自己。」

「我不能看着你爲了我去受那些你根本不應該受的苦難,而無動於衷。」

「我從不讓你進廚房,但卻看見你被燙得滿手都是泡的手。」

「以前你稍微擦破了皮都要大呼小叫,現在就算在額頭上縫好幾針,你也能咬着牙一聲不吭。」

「而你做的這一切,全都是爲了我。眼睜睜看着我曾經捧在手心都怕化了的寶貝受苦,我卻什麼都做不了,檸檸,你不知道我有多恨自己。」

「那天在操場,你哭着跑了,我卻沒有留住你,對不起寶貝。我多麼想再看你一眼,一眼又一眼,卻最終有離開的時候。」

「你是個小太陽,從小就是,你有你的夢想,有你的堅持,我希望我的小太陽能真正的長大,去成爲自己理想中的人。」

「檸檸,活着很好,但是,我要你爲自己而活。」

「沒有和你當面告別,是因爲我怕自己看着你,抱着你,就走不了了。」

「我太捨不得你了,但是我更捨不得你爲了我,放棄自己。」

「檸檸,我的檸檸,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就算是爲了我。」

「勇敢地去成爲屬於自己的那個,蔣以檸。」

「我知道你可以的,我的女孩永遠都是最棒的那個。」

時越坐在書桌前,一筆一劃地寫下他最後的訣別書。

那個視我如生命的人,走到生命的最後,仍然含着溫柔的笑意。

「我愛你。」

這是他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不管在哪裡,我都會永遠愛着你。

我蜷縮在只剩自己的客廳中央,覺得心臟被無數雙手撕來扯去,原來傷心到極致,心是真的會痛的。

周圍還殘留着時越身上淡淡的皁角味,而我,卻再也見不到他了。

系統微弱地安慰我:「宿主…是我們的失誤。」

「他的意識消失得很快,沒有痛苦。」

「哭出來吧。」

哭出來,痛也許會少一點。

7.

在楊七的照顧下,我逐漸恢復了些生氣,第一件事,就是去老宅找顧成澤的爺爺。

我要讓他取消我和顧成澤的婚約。

這婚約說來兒戲,就因爲原主的父母在一起徒步中和顧老爺子遇見泥石流,危急之下原主父母捨身救了這個陌生的老頭,二人卻雙雙殞命。

於是他們留下的唯一孤女從小被老爺子帶進宅子收養,並根據原主的意願,把她和自己的孫子顧成澤硬生生湊成了一對。

簡直是狗血淋頭。

現在我沒了系統的束縛,也不需要再扮演這個苦情女主的角色,便不想再和顧家有任何牽扯。

我專門挑了個工作日的下午,想避開顧成澤回家的時間。

卻沒想到這天就這麼巧,是他的生日。

一進大門,便是歡聲笑語的熱鬧場面,而我的出現,讓衆人都靜默了一瞬。

莫梓傑先嗤笑出聲:「我是說,我們蔣大小姐消失這麼久,原來是想在澤哥生日上閃亮登場啊,有心,有心。」

說完還拍起手來,聽到他的話,那些熟悉的嘴臉又一人一句,低聲議論。

「怎麼甩都甩不掉,真是晦氣。」

「現在謝輕回來,她算個什麼東西,還不趕緊消失,不要臉。」

「顧家的大腿是那麼容易放棄的?你以爲,她還以爲自己是顧家媳婦呢!」

看着這個自己住了十幾年的老宅,自己卻還是像個陌生人般,與這裡格格不入。

那些不堪入耳的話我都當做沒聽到,自顧自埋頭往裡走,卻被人一下抓住了手。

是顧成澤。

我一下甩開了他。

也許是沒想到我會掙開,他的表情並不好看,卻問我:「你去哪。」

「我找爺爺。」

他面色更沉,不依不饒:「你找爺爺幹什麼。」

我剛想說話,謝輕的聲音卻插進來:「成澤,怎麼了。」

她纖細的身影盈盈走過來,笑着說:「那邊燒烤好了,阿庭叫你過去呢。有什麼事以後再說,現在人這麼多,別鬧。」

顧成澤聽了她的話,果然不再揪着我。

我冷笑一聲,轉身就走。

那些你來我往,話裡有話,已經讓我煩不勝煩。

既然都想演,我把舞臺留給你們演個痛快。

我在書房和顧老爺子說明我的來意後,意料之外的,他沒有疑惑,也沒有被戲耍的憤怒,只是微微點了點頭。

我跟他說我想和顧成澤解除婚約,並且離開老宅,搬回原本父母給我留的房子裡。

他全都默認,並且,沒有問爲什麼。

我鬆了口氣,看着這個真心實意對原主好的長輩,真誠地說了句:「爺爺,謝謝您。」

顧老爺子嘆了口氣,笑道:「你是我看着長大的,你們年輕人的心思,老頭子猜不着了,但是。」

他的聲音帶着點安撫的嘆息:「以檸,不管發生什麼。」

「我都希望你,開心快樂的活着。」

「就算爲了你死去的父母。」

「好嗎。」

我的眼眶一酸,喉頭滾動,點點頭:「好。」

我提着行李箱和顧老爺子一起走進衆人視線時,每個人的表情都帶着震驚和疑惑。

他對顧成澤說:「成澤,今天開始,以檸不再住在老宅了。她行李挺重,你等會開車送送妹妹。」

一句話蘊含的信息極爲豐富,開門見山地證實了我要離開顧家的決定,同時一句「妹妹」,已經和在場所有人宣佈,我和顧成澤的關係僅止步於兄妹。

以前說的婚約,統統不作數了。

衆人面面相覷,臉上的震驚難以掩飾,尤其是莫梓傑,睜大眼不可置信:「我操,來真的?」

真假與否,已經不重要。

重要的是,經老爺子的口,我和顧家完全脫離關係這件事,已經板上釘釘。

顧成澤陰着臉,目光沉沉盯着我,彷彿要從我臉上看出耍手段的破綻。

離開前,我回頭這熟悉又陌生的老宅,和呆站着的神色各異的衆人,輕輕鬆了口氣。

終於,那些屈辱和無力的日子。

都結束了。

一路上,我和顧成澤都沒說話,其實沒有那些我故意製造的牽扯,我們從沒好好坐下來說過話,也沒什麼共同話題。

我和他,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車內的氣氛很壓抑,直到到達了我家樓下,我才終於有種自由的感覺。

看他沒動作,我還是說了句:「謝謝。」

剛要下車,卻聽見他鎖了車門。

我回頭,顧成澤眼神陰鷙盯着我:「蔣以檸,你什麼意思。」

「我不是早就說了嗎,」我耐心地解釋:「我放過你,成全你和謝輕,以後都不會再打擾你。」

「我做到了,這次我真的沒騙你。」

沒想到話音剛落,他卻低吼:「你把我當做什麼人!?」

「可以任意轉贈的商品?你先招惹我,現在隨意一句話就徹底脫身離開!蔣以檸,你他媽以爲你是誰?!」

原來如此,是我在大家面前傷了這少爺的面子,讓他惱羞成怒了。

我從善如流地道歉:「對不起,我沒這個意思。」

「以前是我錯了,我不該不顧你的意願纏着你,還用爺爺來威脅你。」我平靜地看着他閃過茫然的目光:「謝輕是個好女孩,也很適合你。」

我一字一句道:「我衷心的祝願你們,幸福快樂。」

顧成澤的臉在一瞬間慘白。

8.

我和顧成澤決裂這件事在圈子裡翻了天了。

沒人能想到一個堅持五年的舔狗一夜間放棄了一切,甚至放棄了顧老爺子這張王牌。

連楊七都沒想到。

我一邊做題,一邊聽她在電話那頭眉飛色舞地形容顧成澤最近的變化,什麼燈紅酒綠,男歡女愛,日夜不分,連謝輕都拿他沒辦法。

我被她亂撿一通的成語逗笑:「好了,哪有那麼誇張。」

「不說了,我去洗澡了。」

在她的吱哇亂叫中掛了電話,我又開始埋頭刷題。

洗澡只是藉口,我不願意浪費太多時間在瞭解我根本不感興趣的人身上,顧成澤過的什麼生活,和我半點關係也沒有。

早在三個月前,我和他已經徹底分道揚鑣了。

然而,門外突然想起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當我拉開門,一股濃重的酒味直衝鼻腔。

顧成澤醉醺醺地趴在門框上,紅着眼對我說:「蔣以檸,你贏了。」

「我錯了,你能不能。」

「再愛我一次?」

我皺起眉。

可是顧成澤,我從來。

沒有愛過你。

顧成澤坐在沙發上,任性肆意的太子爺此刻脆弱得讓人心碎,他將自己的自尊心捧出來讓我踐踏,眼裡滿是請求:「以檸,過來。我頭暈。」

我卻無動於衷,還給自己衝了杯咖啡。

「顧成澤,我們早就沒關係了。」我慢悠悠地往客廳的落地窗走:「不要再裝出這幅深情的樣子。」

讓我看着噁心。

我透過玻璃俯視而下:「而且,當初你是怎麼對我的,是你自己說的,就算世界上的女人都死光了,你也不會碰我。」

「現在...」

突然,我未說完的話被堵在喉嚨裡,心臟狂跳起來。

因爲我看到了街邊停着的那輛,熟悉的紅色跑車,那是顧成澤最愛的座駕。

我猛地回頭,感覺周圍的空氣被抽乾一樣稀薄,我顫抖着問:「你開車來的?」

他仰頭看向我,有點困惑我爲什麼突然這麼問。

我大步流星走過去,一把提起他的衣領,情緒不穩大吼:「回答我!」

「你是不是,喝了酒開車過來的。」

顧成澤不知道我爲什麼突然生氣,我卻感覺胃裡翻江倒海,有種想吐的衝動。

「你知不知道多危險!要是出了事故...」

我沒說完,嚥下口中反上的酸味,感覺眼裡快要溢出滾燙的開水。

沒想到他卻誤解了我的意思,勾起嘲諷的笑:「是又怎麼樣,你反正不在乎我,我出不出事跟你有什麼關係?」

一瞬間,幾個月來我硬撐着的那點意志轟然倒塌。

眼前顧成澤的臉漸漸模糊,和記憶中那個我永遠也不會忘記的惡魔的模樣漸漸重合。

他在法庭上漫不經心地看着崩潰的我,挑釁道:「是又怎麼樣,反正人都被撞死了,賠錢唄。」

時越,那個我視如生命的那個男孩。

被他毫不費力地剝奪了生的希望。

又被他輕描淡寫的用金錢侮辱。

錢,多麼諷刺。

時越的整個過去,所有未來,一瞬間消失殆盡。

他才二十五歲,滿腔的希望還沒實現,光明的坦途纔剛剛踏上。

卻永遠止步於此。

而那個殺人的惡魔卻能好端端站在這,不用接受任何懲罰。

我像瘋子般痛哭,向他撲去:「畜生!你這個畜生!你不得好死!」

頓時整個庭審現場一片混亂。

迴歸神來,我的眼淚已經淌了滿臉。

顧成澤被我嚇得清醒,扶着我的肩緊張道:「以檸,你怎麼了。」

我的情緒已經完全失控,失了力氣坐在地上崩潰大哭,然後又哭着笑起來。

「顧成澤。」

我擡頭,狠狠地看着他:「你知不知道,在我眼裡,你是個怎樣的人?」

他愣了一下,問:「怎...樣?」

我推開他:「你,莫梓傑,還有那羣富二代,你們都是一樣的人。」

「人類的渣滓,社會的敗類,仗着錢爲所欲爲。」我勾起嘴角:「一羣禽獸不如的畜生,表面光鮮亮麗,實則爛如狗屎。」

「我從來沒把你放在眼裡,顧成澤。」我跌跌撞撞站起來,低頭看着他茫然的臉:「你們這羣豬狗不如的爛人,好吃懶做,自私自利,視人命如草芥。」

「你知道我爲什麼離開得這麼爽快嗎?」

「因爲我看見你,就想吐。」

「我噁心!」

顧成澤被我罵得有些惱怒,提高聲音:「我這麼爛,你當初爲什麼還要接近我!」

「我不信,我不信你沒愛過我。」

「我都知道錯了!」

「蔣以檸,難道我活着就是罪,只有我去死,你才肯原諒我嗎!」

死,在他眼裡,是多麼艱難的付出啊。

但我的時越,卻死得那麼容易。

連活着的唯一機會,爲了我,他都放棄了。

我痛苦地閉上眼,腦海裡浮現出那個笑起來露出一顆小小虎牙的男孩,他溫柔地對我說:「檸檸,你要好好活下去。」

「就算是爲了我。」

可是時越,這樣活着,真的好痛苦啊。

我哭得幾乎窒息,撐在地上乾嘔,我仰頭問顧成澤:「爲什麼...」

「爲什麼死的不是你?」

爲什麼死的偏偏是我的時越。

爲什麼。

明明,他什麼都沒做錯呀。

9.

時越離開的當天夜裡,我就去跳了湖。

系統卻告訴我,我死不了,因爲我是這個故事的女主角,無論發生什麼都不可能會角色毀滅。

我這輩子只能活下去。

在一個再也不可能有時越的世界。

後來我接受了,只不過不再遵循故事的情節,和顧家,和顧成澤徹底斷絕關係。

那天醉酒之後,顧成澤再也沒來找過我。

不是他放棄了,而是我求助了顧老爺子。

顧成澤被送出國的那天,我和他在機場短暫的見了面。

幾個月不見,他似乎沉穩了許多,他問:「那天晚上,你說的那個他,是誰?」

「這跟你無關。」

聞言他並沒生氣,又問:「你有沒有一刻,愛過我?」

我沉默地看着他,他諷刺笑了笑:「問得多餘了。」

我同他告別,在最後一刻,我突然開口:「顧成澤。」

「嗯?」

「你好好想一下,也許,你也並不愛我。只是不甘心。」

「愛不是單純的佔有,不是以傷害別人爲樂,不是看到對方受傷而無動於衷,也不是因爲她離開而感到憤怒。」

「愛是心痛,是成全,是不計回報的付出。」

因爲我見過真正的愛。

所以那些以愛爲名的綁架,傷害,和虛僞的深情,在我眼裡,全都不值一提。

不知道顧成澤聽沒聽懂,但他最後對我笑了一下,那笑容,比我認識他五年中的任何一次笑容都要真誠。

送走顧成澤後,我的生活好像又回到了一個人的世界。

一個人吃飯,一個人讀書,一個人考試,一個人站在落地窗前看夕陽徹底沉入地平線。

偶爾楊七會來找我吃飯,每次都抱怨:「你也太忙了,世界沒你不轉啦?」

我只是一笑,這個世界沒了任何人都會轉。

一個人沒了任何人,都能活下去。

但我忙是真的,爲了攻略顧成澤我放棄了太多,現在要全部撿回來,必須要付出比常人更多的辛苦。

然而辛苦總是有回報的。

五年後。

「蔣律。」

我走出律所,點頭對新來的同事打招呼,而後看見了門口靠在拉風豪車邊的楊七。

她做個鬼臉:「蔣律,我又離婚啦,幫我打個官司唄。」

「我主打刑案,不過可以給你推薦律所的方律師,他打離婚官司很有一套,絕對讓你離得不虧。」

「呸呸呸!」楊七坐上車:「老孃單身快樂着呢,晦氣。」

我係上安全帶,問:「去哪?」

「給你慶功唄,打贏了這麼轟動的案子,你都成名人啦。姐今天請名人吃飯。」

她說的是我最近接的未成年殺人案,被告是個15歲的未成年人,將一個5歲的小女孩殘忍虐殺,現場沒有監控,證據也被被告家屬操作毀了十之八九,還有他雙向精神障礙的理由,這個案子非常難打。

但好在被告的供述有極大漏洞,在庭辯和輿論操作的加持下,這個案子被打上了最高院,最終的結局還算令人滿意。

就像俗話說的。

「正義也許會遲到,但絕不會缺席嘛!」楊七翻了個白眼:「下班了就不要這麼一本正經了好不好。」

「說得我更餓了。」

狠狠宰了楊七一頓,她要趕去下一場,並邀請我去參觀她的弟弟團,我擺擺手:「你又不是不知道我。」

「你就寡吧你!小心激素失調!」

她罵了我一聲,還是開車送我到樓下。

夏天的晚上,白日的餘光還未散盡,我走在路上,眼睛一晃,看到花壇下蜷縮着一顆金黃色的小肉糰子。

是個橘貓。

我蹲下身,伸出手戳了戳,小貓竟然軟軟地貼了過來。

「是流浪貓嗎。」

夏日的微風吹過,我正準備湊上前撫摸它柔軟的腦袋。

只聽身後傳來一道溫柔的男聲。

10.

「檸檸。」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