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結：他是遠近聞名的校霸，而我爲了錢，做他的家教

圖文轉載網絡，如有冒犯請聯繫立刪

作者：青瑾

沈楠是遠近聞名的校霸，本市重點高中裡最扎眼的異類。

聽說他開學那天堂而皇之的把機車騎進學校，一個急剎車停在校長面前。

“老頭兒，送你一程。”

一把歲數的老校長當天就被氣得住了院。

所有人都說，沈楠廢了，神仙來了也救不了他。

而我，剛開始做家教就碰上了沈楠。

兩年後，沈楠考上了全國最好的大學，他站在校門口喊我：

“學姐，家教還能續課嗎？”

1

我叫顧小小，是A大的大一學生。

秉承着新時代女性應自食其力經濟獨立的信念，軍訓結束我就去了本市最大的教育機構面試高中家教老師。

憑藉高中三年積攢下來的學習經驗，我很順利地通過了試課。

“小顧呀，公司歡迎你這樣的優秀人才！”

老闆是個自來熟，加上我們又是同出一所大學的校友，他對我格外親切。

簽完合同後，老闆笑得褶子都堆在了一起。

不過當他回頭看到等候室坐着的人時，他的笑容就僵在了臉上。

我順着老闆的目光看去，只看到屋裡坐着一對母子。

女人一身紅色連衣裙，帶着反光的黑色墨鏡，面無表情地坐在椅子上，美甲精緻的修長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點着扶手。

旁邊的男生長得很好看。

劍眉星目，渾身痞氣，一頭紅色的短髮像火一樣格外耀眼，在學校應該是讓無數小姑娘芳心暗許的類型。

此刻他好看的眉頭正緊緊皺着，眼中滿是不耐煩。

來來往往的老師和工作人員都不敢擡頭看這對母子，低頭快步走開，避之不及。

我疑惑地看向老闆，小聲問道，

“他們是來找家教老師的嗎？”

老闆表情古怪，也小聲跟我說，

“他們已經在這找了9個老師了，沒一個能鎮得住那個學生。教過他的老師全都回來跟我哭訴不想當老師了，可他媽媽還不死心。”

老闆深深嘆了口氣。

“重點高中的老師都沒人教的了，找家教也沒有用。”

我又看了眼那個男生，在重點高中染紅頭髮，真是典型的叛逆少年。

我不知從哪冒出的自信，許是初出茅廬不怕虎，沒當過老師不知教書苦。

“老闆，要不，讓我試試？”

老闆“啊……啊？？？”

2

我成爲了沈楠的家教老師。

我的第一個學生，是令無數名師聞之喪膽避之不及的沈楠。

那天老闆反覆問了我好多次，

“小顧呀，你真的想清楚了？”

“小顧呀，你纔剛開始當家教，要不我給你換幾個聰明好學聽話懂事的學生？”

“小顧呀，你要是被打擊了，還能繼續回來教別的學生嗎？”

“小顧......”

可能是我天生帶着一股執拗勁兒，別人越是勸我不行，我越是要試試。

別人幹不了的事，我越是要幹成。

更何況沈楠這種硬茬。

我拒絕了老闆的好意，老闆也只能無奈地帶我去認識這對母子。

沈楠媽媽見我們過來，優雅地摘掉墨鏡，露出一對好看的眼睛。

沈楠長得真像他媽媽，尤其那一雙眼睛，一樣璀璨動人。

“老師你好，這孩子就交給你了。”

出乎意料的是，她沒有問我的學歷，擅長科目，任教經驗，什麼都沒問，直接託付。

也許是前面失敗的老師太多，現在只要能管住這個問題少年就行，對其他的都不在乎了吧。

我在心裡默默地想。

“阿姨你好，我姓顧。”

我笑得很溫和，又轉頭看向沈楠，伸出手，

“沈楠同學你好呀，我是你的新家教老師，也希望是你找的最後一個家教老師。”

沈楠冷冷地輕哼了一聲，眼中全是鄙夷和不屑。

他直接忽略了我的伸出去的手，甚至都沒有看我一眼，轉頭就走了。

啊這，這多少有點尷尬......

他媽媽趕緊過來握住了我的手，一臉歉意。

“抱歉啊，這孩子被我們慣壞了，有點難管，老師你別介意。”

“沒事”

我依然笑得很溫和。

3

有點難管？簡直是沒法管。

“沈楠，你這樣自暴自棄，是想報復你爸爸嗎？”

第一節課，我開門見山地問。

剛到沈家，我看到沈伯父一臉鄙夷的看了我一眼。

他跟沈阿姨說，“爛泥扶不上牆，你少折騰吧。”

有這樣的父親，沈楠能學好了纔怪呢。

沈楠愣了一下，隨即發瘋似地把桌面上我準備的習題書本掃到地上。

“別提他，我不用你管，教不了你就滾”

他聲音很冷，把頭別過去，一副不想再理我的樣子。

喲，看來我猜對了。

屋裡的動靜引來了沈楠媽媽。

她輕輕敲門，出聲問“顧老師，還好嗎？”

我把門開了個小縫，探頭笑着回答“阿姨，我不小心把書碰掉了，沒關係的！”

我回屋把散落在地上的書本全都撿起來理好，又重新放在他面前，不管他的臭臉。

他冷冷地問我“你怎麼還不滾”

我沒回答這個無禮的問題，而是認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沈楠，你想報復沈伯父嗎？”

他看了我半晌，突然笑出聲。

“小顧老師果然與衆不同，騙我學習的手段也與衆不同。”

“你說什麼我都不會聽的，放棄吧。”

我笑着反駁，

“看來你也沒多想報復，嘖，我當你多討厭沈伯父呢，不過如此。”

“那你就一直被沈伯父看不起好了，你以爲闖禍能讓他名聲掃地讓他操心？想什麼呢，等他習以爲常不管你不在乎你了，你就走投無路了。”

“我看沈伯父好像就快要對你放棄了呢，看阿姨還年輕，大號練廢了弄個小號出來練好像也不是不行呢...”

沈楠惡狠狠地盯着我，“你住嘴”

上鉤了。

“溫水煮青蛙只會讓人逐漸麻木，讓他看到希望，再讓他絕望，你覺得怎麼樣？”

我壓低聲音，慢條斯理地說，一下一下的轉着手裡的筆。

沈楠垂眸想了一會兒，眼中看不出喜怒。

到底還是沒成年的高中生，把事情想得太簡單。

青春期的少年，認爲全世界與自己爲敵，以爲自暴自棄是對家長的報復，殊不知最後只會害了自己。

沈楠不是壞人，我想幫他。

“那你說怎麼辦？”沈楠似乎被我說動了，他還是臭着臉，卻沒有剛纔那麼拒人於千里之外。

“好好學習，考上最好的大學，讓他在最高興的時候放棄入學。”

“是不是很刺激？”

4

那天，我和沈楠達成了一致。

沈楠破天荒的跟着我學了一下午。

他其實非常聰明，只不過擺爛的時間太長，長到周圍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忘了他其實曾經多優秀。

沈楠的基礎很差，連初中的內容都不是很熟悉。

給他做家教的確是一個非常大的挑戰。

不過只要他肯學，一切都不是問題。

我拿着沈楠寫的習題走出他房間時，他媽媽迫不及待的上前來握住我的手，眼中盡是激動。

她看着沈楠寫的卷子，語無倫次，“這是他寫的，他肯寫了...”

沈父回來了，不過還是一臉冷漠，只淡淡的掃了我一眼就收回了視線。

好像對這個兒子已經全然不在乎了。

5

A大是全國最好的大學，班上是來自全國各地的佼佼者。

我的課業很緊，加上要給沈楠補課，我幾乎把所有的課餘時間都用上了。

室友蘭欣吐槽我要是找個普通的學生，每週只要抽出幾個小時備課上課就行，也能賺到可觀的生活費，可我偏偏開局就給自己設置成了地獄模式。

她說的沒錯。

沈楠上的重點班進度很快，以他現在的能力根本聽不懂。

我只要有時間就去給他上課，從一週兩次課變成三次，最後變成五次。

不是爲了多賺多少補課費，而是不加課，沈楠真的學不完。

還好有他家司機開車接送，要不我通勤都要跑斷腿。

每當看到他家司機出現在我學校門口，我都不禁感嘆，

沈楠已經有這麼好的條件了，不努力多可惜呀。

不知不覺，我已經給沈楠上了兩週的課。

沈楠進步飛快，初中的課業已經補完，現在我們正從零開始接觸高中內容。

兩週裡我來上課時很少看到沈父。

沈阿姨一直很關心沈楠，每次都給我們準備茶水吃食，每節課後都會問我沈楠的課業。

而沈父，連一句都沒有問過。

我很好奇，這父子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

作爲一個家教老師，我知道我不該管這些。

但解不開這個結，沈楠有可能真的會拿到通知書後棄學，那可就不好辦了。

沈楠在寫我佈置的習題，我拄着胳膊沉思。

我該怎麼才能瞭解他們父子之間的矛盾呢？問沈阿姨嗎？好像也不太行。

“顧老師，下週我們要期中考試了。”

沈楠突然擡頭跟我說。

“啊！”我從思緒中緩過神來，“這麼快。”

沈楠不自覺握緊了手裡的筆，淡淡嗯了一聲。

“週四和週五兩天”

沈楠在草稿紙上隨意劃了兩筆，不在乎地開口

“我高一一直是全校倒數，這次估計也是，我就是個垃圾，沒什麼懸念。”

我知道沈楠這兩週雖然在我這裡一直在進步，但在學校還是吊車尾，學校裡的老師都不看好他。

“沈楠，高考是屬於你的戰爭。有一種戰鬥註定單槍匹馬。你是爲你自己而戰。”

我拍拍他的肩膀，嚴肅地說。

“你在自己的世界裡，從來不是垃圾。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時空，誰也沒有比誰落後，這次考試不行，還有下一次，再下一次。”

沈楠沒有說話，沉默地盯着桌上的練習冊。

“好。”

6

考試前一天晚上，我看到了沈楠他哥沈昭。

原來他還有個哥，沈阿姨沒提過，沈楠也沒提過。

那天晚上我照例在校門口等着沈家司機來接我，等待的時候還在看我的講義。

上面密密麻麻的標註，是我昨晚熬夜爲沈楠準備的考前複習資料。

今天沈家的司機真慢呀，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我看着街道上來來往往的車輛，越等越着急，現在耽誤的每一分鐘我都能給沈楠講好多知識點了。

正當我準備自己打車去沈宅時，一輛看起來就價值不菲的跑車停在我身前。

駕駛位的車窗緩緩降下，露出一張清俊好看的臉。

那張臉和沈楠有七八分相像，看起來更加沉穩內斂。

“你好呀小顧老師，我是沈楠的哥哥，今天代替司機來接你。讓你久等了，真不好意思呀”

男子笑容和煦，如春風拂面。

我挑挑眉，“沈楠的哥哥？”

我不太放心，給沈阿姨打了個電話。

“對不起呀小小，我今天把這事兒忙忘了。”沈阿姨在電話裡滿是愧疚。

“司機今天去接沈楠爸爸了，就拜託沈昭接你了”

沈昭？沒聽過。

“聽說沈楠開始學習了，之前那麼多老師都沒有管住他，唯獨你成功了。所以我對你特別好奇。”

“真是位好老師，沒有辜負大伯母的期望。”

哦，原來是堂哥。

“小顧老師，以後我們要常見面了。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沈昭，目前在M國S學校讀大二。”

不知道爲什麼，聽沈昭說話我格外不舒服，我也並不想和這個半路冒出來的人打交道。

我和沈昭剛到沈家別墅門口，司機就帶着沈伯父停在了後面。

沈伯父一改往日冰冷的態度，滿臉笑容地向我們走過來。

確切的說，是向沈昭走過來。

“阿昭！回來了啊！”沈伯父拍着沈昭的肩膀，眼裡滿是親切，好像沈昭纔是他親兒子一樣。

“快進屋，大伯給你接風洗塵！”

我看着這親如父子的兩人心裡突然很不是滋味。

沈楠纔是沈家的親兒子，沈伯父的偏心纔是讓沈楠變成這樣的根本。

沈昭回頭看向我，“小顧老師也請進。”

還真不把自己當外人呢，我心裡吐槽。但還是面帶微笑的跟着往裡走。

沈父看見我突然又變了眼神，雖然還是帶着笑，那笑容卻看起來很勉強。

愛屋及烏，反之亦然。

沈伯父不喜歡沈楠，連帶着也不喜歡我這個家教老師。

進屋後，沈伯父和沈昭在一樓客廳裡說話。

沈阿姨同我點點頭，也去客廳陪着了。

我自顧自上樓去沈楠房間，不去看這其樂融融的“一家三口”。

連我都覺得刺眼，沈楠呢？

我推開沈楠房間的門，卻沒在屋裡見到人。

沈楠第一次翹了我的課。

大概他也不願意在家裡看自己的父親對着別人釋放溫暖，對自己冷眼相待吧。

我關上門下樓，客廳裡的幾人看我下來一下就知道怎麼回事了。

畢竟以前沈楠沒少幹這種翹課的事。

沈伯父瞬間拉下臉來，大罵一聲“混賬東西！上不了檯面的廢物，他除了闖禍還能幹什麼！”

“大伯你生氣呀。醫生都說了你動完手術之後不能總生氣。”

沈昭好心地勸到，“聽沈阿姨說表弟這兩週已經改了很多了，說不定今天只是有事呢？明天就是他們期中考試了，今天放鬆一下。”

“也就你記得我還做過手術！那個逆子，他……狼心狗肺的東西！”

“放鬆？他還有臉考試之前放鬆！”

沈伯父聽到沈楠明天考試更加生氣了，一時間屋裡氣氛十分緊張。

我看向沈昭，他是懂如何勸人的，真的謝謝他，難怪沈伯父不喜歡沈楠，看來這個好表哥沒少勸架。

沈阿姨見沈伯父發火，更急了。連着給沈楠打了好幾個電話，都被掛斷了。

“小小呀，真不好意思，今天讓你撲個空。今天的課時費也算，讓司機送你回學校吧”沈阿姨無奈只好讓我先回去。

“沒關係阿姨，那我就先走了。”

我不想管他們的家事，我知道此刻我爲沈楠說什麼都是火上澆油，不如趕緊離開找到沈楠。

可是沈楠會去哪呢？

司機走後，我站在校門口沒有進去。

我給沈楠打了電話，過了好久，他終於接了。

“沈楠，去哪了？”

“別管我了。”

電話那頭，沈楠聲音冰冷。

“我今天不想......”

“你騎機車出去的吧，我還沒坐過，你能帶我試試嗎？”

我打斷他的話，沈楠以爲我是找他學習的，沒想到我會提這個。

半晌，他說，“你在A大門口等我吧，我去接你。”

十幾分鍾後，沈楠騎着他的重型機車出現在了A大門口。

急促的剎車聲惹得周圍來來往往的學生止不住側頭觀望。

沈楠扔給我一個頭盔，看樣是路上剛買的。

我挑眉，“你成年了？”

沈楠，“嗯”

沈楠騎的很快，風在我耳邊呼嘯而過，兩邊的景色飛快流轉。

說真的，我心裡是非常慫的。

從車上下來後，我的腿還微微顫抖。

但我要保持作爲老師的端莊，我不怕，對。

沈楠回頭看我一眼，沒說話。

但是他突然走的很慢。

沈楠停在河邊，此刻正是傍晚，夕陽餘暉灑在水面上，閃着細碎的光。

萬家燈火亮起，路上的車和人都朝着家的方向而去。

此刻的沈宅裡，想必沈伯父與沈阿姨正與他們的侄子沈昭把酒言歡，其樂融融。

誰也不願意提起這個令他們頭疼的親兒子，沈楠。

我從包裡掏出兩罐在校門口買的啤酒，遞給身邊一言不發的少年。

沈楠擡頭看我，他輕笑道，“沒想到你還喝酒。”

“怎麼，喝酒也不代表人品不好。成年了才分你一罐，沒成年只能看着姐喝了。”

我找了個大石頭坐下來，像個酒場老手似的瀟灑的單手把酒打開。

沈楠在我旁邊不遠不近的地方也坐下了。

夕陽打在他身上，鍍上一層柔和的光。赤紅的頭髮被微風拂動，像火焰攢動。沈楠握緊啤酒，眼裡情緒複雜。

“沈楠，我今天看見沈昭了。沈伯父也回家了，他們好像父子。”

我喝了口冰涼的酒，望着滾滾流動的河水開口。

橋上車來車往川流不息，偶爾傳來一陣喇叭聲，嘈雜刺耳。

“沈昭很討厭，沈伯父也是。”

沈楠轉頭看我，我倆難得默契地舉起啤酒喝了一大口。

此刻我們好像突然變成了同一個世界的人。

沈楠一改往日高冷痞氣形象，開始跟我絮絮叨叨。

“哼，沈昭從小就來我家蹭吃蹭喝，說好話哄我爸開心。”

沈楠抓起塊石頭扔了出去，石頭輕輕點過水麪，留下四五處印記。

“從小他總是在我跟前裝。他成績好，又會演，沈明安就一直覺得我嫉妒他所以欺負他。”

“從小到大我取得什麼成績，他都要拿我和沈昭比。我不如沈昭，說我沒出息。我比沈昭強，他說我好勝心太強什麼都要和沈昭搶，居心不良。”

“二叔和二嬸走得早，沈明安就感覺自己是他的爹了。送他去國外讀書，還指望沈昭能給他養老。真是可笑，親兒子還在，他就找好後路了。”

沈楠又抓起一塊石頭扔了出去，石頭直砸在水裡，撲通一聲後蕩起陣陣漣漪，擾亂水流。

“我不知道沈明安爲什麼對我有這麼大偏見，可能是從十歲左右開始，他就沒給過我什麼好臉色，反而跟沈昭親的跟什麼似的，誰稀罕啊。”

“既然他覺得沈昭是他兒子，那我無所謂了。反正我努力他也看不到，不如我闖禍給他添堵。”

我默默喝着酒，靜靜地聽着沈楠說。

我想起自己的父母，開明，恩愛，對我很好。我從來沒體驗過這種從小被比較被嫌棄的生活。

其實沈楠是在乎父親的愛的。

十歲之前，他可能也是沈家父母眼中的寶，像我一樣。

我很難想象我的父母突然對我冷漠而對其他孩子親如一家是什麼感覺。

應該很痛苦吧。

可有些事就是強求不來，人的感情最是如此。我沒法改變沈伯父，也沒法改變這對父子現在的僵局。

我能做的，只有讓沈楠心裡放下一點，讓他別再鑽這個牛角尖。

“沈楠，人活一世不全在別人的評價裡。既然沈伯父選了其他人，那你就爲自己拼一個前程，你要做的比沈昭更好，讓他後悔去吧。”

沈楠眼裡映着河水的波光，忽明忽滅。

他仰頭喝完瓶中酒，堅定地說：“好。”

7

昨天故作瀟灑，但我其實是第一次喝酒。

更可笑的是，我居然是個一杯倒。

昨天我半罐都沒喝完，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我記得還有意識的時候我衝沈楠喊“喝酒不開車，開車不喝酒，我們打車走！”

沈楠好像說“酒不是好東西，再也不喝了。”

確實再也不能喝了，我都忘了給沈楠補課了！

蘭欣見我醒了，過來給我衝了一杯蜂蜜水。

“我說姑奶奶，你不是出去上課了嗎？怎麼還喝上酒了？你昨天給我打電話的時候口齒不清，我以爲你怎麼了呢！”

“啊？我還給你打電話了？”

我滿臉迷惑，大腦根本檢索不到這段信息。

“對呀，”蘭欣笑得意味深長。

“昨天送你回來的弟弟是你學生嗎？長得真好看，人也細心，小小要加油把他騙來做A大的學弟呀。”

把沈楠騙來做學弟？

我好像想起來了，沈楠昨天把我送到校門口，等蘭欣過來的時候看着A大校門說，

“我要考A大。”

自家學生有目標了，有志氣。

我內心喜悅，嘴角也咧開大大的笑。

蘭欣一臉嫌棄的看我，“嘖嘖嘖，你對這學生還真是上心。快把蜂蜜水喝了解解酒吧小祖宗，酒量這麼差下次課別喝了。”

“好嘞，蘭姐~”

我沒骨頭似的趴在蘭欣身上撒嬌。

“蘭姐姐宇宙第一好！”

我整理昨晚揹回來的包，驚訝地發現給沈楠整理的那份考前複習資料不見了。

難道是昨晚喝醉後我還憑藉心中執念把那些資料給了沈楠讓他複習嗎？

我扶額笑出聲，蘭欣說的對，我還真是比預想的還要上心啊。

8

沈楠發成績這天，按課表我要去沈家上課的。

我到沈家時，給我開門的不是沈阿姨，而是沈昭。

這人怎麼還在？

沈昭熱情的給我打招呼“小顧老師來啦，快請進！”

我暗自腹誹，臉上掛着標準的微笑道謝。

“大伯，大伯母，小顧老師來了！”

沈昭像在自家似的領着我往裡走。

沈阿姨像以往一樣對我很熱情，沈伯父像沒看見我似的，拉着一張臉翻看報紙。

沈楠打開房間門，過來接過我手裡厚厚一摞複習資料，看也沒看沈昭一眼。

“哦對了，阿楠，”沈昭狀似不經意的開口，

“今天是不是期中考試出成績呀？看你前一陣子一直在用心學習，這次成績怎麼樣？”

沈昭一臉真誠，看起來像是很關心弟弟的好哥哥。

還不等沈楠開口，沈伯父就擡起頭怒斥，

“這次又是全校倒數第幾？沈家的臉都快被你丟盡了！”

“你就不能學學你哥！看看人家是怎麼學的！你都多大個人了怎麼還不懂事！”

我站在一邊默默給這兩人翻了個白眼，這種家庭環境還真是窒息。

作爲父親，看不到兒子的進步，不管結果如何先打壓辱罵一頓。

什麼好孩子在這種環境下都會被養廢的。

沈阿姨也沒敢說什麼，只不輕不重的勸道

“好了，少說幾句，阿楠都開始學習了……”

沈伯父重重冷哼一聲，轉身就要離開上樓，不願意看自己兒子一眼。

“讓您失望了，這次還真沒倒數”

沈楠懶洋洋地開口，好像完全不把沈伯父的怒氣放在眼裡。

“但也不是太好，也就四百來名吧。”

沈楠所在的高中是本市的重點高中，一個學年一千五百多人。

以往沈楠的名次就是學年參考的人數，這次考四百多名，的確是極大的進步了。

沈昭愣了，沒想到沈楠居然不是倒數。

沈伯父也頓了一下，但還是說，

“四百多名有什麼可驕傲的，阿昭當年和你一個高中，高二都考到年級前一百。”

說完他就上樓了。

沈阿姨滿臉驚喜，眼淚幾乎刷的掉下來。“太好了，太好了...”

四百多名！四百多名！

我簡直太高興了，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我感覺我的嘴角都快咧到天上了。

“阿楠！你真棒！”我激動地拍着沈楠的肩膀。

沈楠剛纔還拽的要命，這會兒被誇的臉都紅了。

我還沒見過這麼羞澀的沈楠，這小子從我認識他開始不是痞裡痞氣就是冷着臉。

終於有點少年的樣子了，真好。

“也沒有很好......還是先上課吧。”

沈楠好像承受不住兩道如此直勾勾的星星眼，他侷促的拽拽我的袖口，想把我拽到樓上去。

“對！對！還得繼續上課！”沈阿姨笑容面面，“小顧老師真是太感謝你了，你們先上課，我就不打擾了。”

沈昭在一邊默不作聲，臉上始終掛着淺淺的笑。

那笑容看起來非常虛僞。

我有種感覺，沈昭這個人肯定不是什麼好人。

沈楠說十歲開始，沈伯父突然開始討厭他，喜歡沈昭，沈楠也是從那時起開始漸漸冷了心，變得無法無天。

只要他以後別對沈楠造成什麼影響，他對我而言就是不相干的陌生人。

要是他敢對我的學生下手，那也別怪我這個老師不客氣了。

9

也許只有我和沈阿姨真心爲沈楠進步而高興。

沈楠在學校面對的，幾乎全是來自老師的猜忌和學生的嫉妒。

在沈楠的重點高中，成績就是一切。

那些優秀的人，怎麼能接受沈楠這種常年墊底的差生爬到他們頭上，接受比他們更多的關注呢？

成績公佈不久，沈楠就成爲了全校的話題中心。

有人說沈家那個大爺之前就是藏拙，這次認真考了一下，成績就上來了。

還有人說沈楠這種學習廢物怎麼可能有這麼好的成績，肯定是作弊了。

顯然，第二種說法認可度更高。

學校的老師本着公平公正的原則，說絕不會縱容作弊的人。

瞧瞧，還沒開始調查，這放出的話就意有所指了。

不會縱容作弊的人，可不就是暗指被傳作弊的沈楠嗎？

“沈楠，你老實交代，這次期中考試你有沒有作弊？”

教導主任板着臉問。

“沒有。”

沈楠一臉不耐煩的答。

“沈楠，作弊被抓可是要被開除的。你好好想想再回答。”

教導主任繼續試壓。

“我說了我沒有！”

沈楠逐漸暴躁。

“你之前一直都是墊底，你連高一的內容都不會，這次考試你怎麼可能考到中上？”

教導主任還是不願意相信。

也不怪這些老師不信，實在是沈楠之前的所作所爲完全不是一個學習的人，而且確實對高中課程一竅不通。

“主任，我知道你不信。”

沈楠沒好氣地說，眼裡滿是戾氣，好像惹急了他下一秒這間辦公室就會被砸個稀巴爛。

沈楠啊，還是那個讓所有老師都頭疼的混世魔王。

“我沈楠雖然不學習，還老闖禍，但有一點，我自己犯錯自己擔，絕不逃避。”

“你現在找一套題，我當着你面做。你把老師都叫來看一看評一評，看看我沈楠是不是作弊！”

於是沈楠在一屋子老師的注視下完成了一次考試。

各科老師們現場閱卷打分，結果和期中考試相差無幾。

沈楠他，確實是靠自己做出來的。

老師們面面相覷，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這還是那個魔王？終於開竅了？

“你們發沒發現，這孩子只做出來了高一前幾個單元的題？”

數學老師反覆看沈楠的卷子，突然冒出來一句。

打分的各科老師也拿起卷子來仔細看，還真是。

“沈楠啊，這是在從頭趕。”

班主任看着卷子感嘆。

“這幾周老看他在學校睡覺，看來他不在學校時是下了功夫的。

“沈楠這一個月都沒闖禍。”

有老師突然反應過來。

沈楠在辦公室門外把這些老師的反應偷聽了個遍。

他跟我說的時候，眼角一直帶着笑。

“小小，我進步這麼大，你給我點獎勵吧。”

這臭小子，期中考試之後再沒叫過我老師，怎麼說他都不改。跟我也越來越沒大沒小。

我年紀在同屆算小的，雖然已經大一了，卻還和沈楠同歲。這也是我最近才發現的問題。

“肯定要獎勵你，你想要什麼？”

我一邊給他批卷子一邊說，腦子裡飛快地想該送他什麼好。

沈楠歪着頭看我，眼裡意味不明，嘴角帶着壞笑。

我擡起頭看見他這副樣子，懵。

“小小，就獎勵答應我一個要求吧。我保證，你肯定能實現的那種。”

“好吧。”

還有這種獎勵嗎？我感覺自己好像被坑了。

10

謠言澄清後學校裡再沒人敢小看了沈楠。

雖然四百多名的成績不是出類拔萃，但這個進步程度足以證明實力。

更何況還有他以前的魔王buff加成。

沈楠簡直就是高中裡最具盛名傳奇人物。

人怕出名豬怕壯，因爲早晚會被盯上。

說的是沈楠，也是我。

A大神秘家教竟然讓氣走十幾個資深老師的混世魔王收心學習了！而且還在一個月內成績提升一千多名！

這個消息在本市迅速傳開，高中家長們像是一起開啓了支線任務——

尋找沈楠的家教老師給自己家孩子補課。

不知道是誰說那天在我公司看到沈楠媽媽和我握手。

於是我所在的教育機構門檻都快被踏破了。

老闆隔三差五就給我打電話：

“小顧呀！今天又有幾十個家長過來問你有沒有時間，一節課都快給你開出天價啦。”

“不好意思呀老闆，我帶沈楠一個就夠了。人太多我也保證不了教學質量。”

我掛掉電話無奈的嘆氣。

沈楠在旁邊一臉欠揍的笑。

“小小，你現在是教育界的紅人了。多虧了我呢。”

我照着沈楠的頭就是一巴掌，把他的頭髮扇歪。

哦對了，期中考試後，沈楠就把頭髮染黑了。

“這是我努力學習的決心。”

他從理髮店回來之後是這麼說的。

“你還好意思說！我都快被煩死了。”

“你不多收幾個學生嗎？偶爾加個一兩節課應該還是有空的。”

沈楠側頭問。

“不加。教你一個人就夠了。”

還加課，我自己也還要上課的。

A大的同學都是人中龍鳳，課程也相當難。

現在我一邊給沈楠補課一邊學習已經分身乏術，再來個學生那就是要了我的老命。

沈楠聽我這麼說，莫名其妙的笑了起來。

眼裡滿是喜悅和…得意？

“臭小子，快寫題！寫完這張卷子還得去背《滕王閣序》呢！”

“知道啦，小小。”

他還傻樂！

趁他寫題的功夫，我去翻看他的教材，準備下一節課的講義。

翻着翻着，一個信封從書頁裡滑了出來，露出一個粉粉的角。

憑我單身快二十年的經驗，這肯定是情書。

我不動聲色的塞回去，拿起下一本書。

好的，這本書裡也有。

沈楠不愧是沈楠，長得好，足夠叛逆，現在又加上一條學習好。

這不純純青春少艾的姑娘們的理想型。

“沈楠，很多人追你嗎？”

沈楠寫完卷子後我忍不住問他。

“啊……應該吧，但是我都不認識他們，也不感興趣。”

沈楠想起學校裡圍着他轉的女孩子們，那些羞澀的眼神和紅通通的臉，只覺得心裡一陣煩躁。

沈楠抓了抓頭髮，

“我現在只想好好學習。”

“也沒錯。在不能給一個女孩子未來前還是不要冒然開啓一段戀愛的好。”

我在沈楠的卷子上勾勾畫畫，隨口答到。

“那如果喜歡，也要等嗎？”

“嗯？你有喜歡的人嗎？”我擡頭。

“沒有，隨便問問。”

沈楠抓起語文書背文言文去了。

11

臨近期末，沈楠學的越來越狠。

在他的影響下，我也學的越來越狠。

於是，我期末各科幾乎滿績。

沈楠也順利打進年級前三百。

第235名，這個成績又讓高中的老師學生們狠狠震驚了一下。

一百一道坎，沈楠一個學期兩場考試從本科都可能考不上的人，一躍成爲重本種子選手。

只有我和沈阿姨知道他爲此付出了多少努力。

每分每秒都想着學習的人，怎麼可能不成功呢。

一學期結束，我也要回家了。

我家就在隔壁省，離這裡並不遠。高鐵不到兩個小時就到了。

可當我拎着行李箱喜滋滋坐上高鐵的時候，我人傻了。

這個主動幫我把行李提到行李架上的帥哥，好眼熟。

“沈楠？”我震驚。“你怎麼在這？你要去哪？”

“小小，我暑假要補課。”

沈楠委屈巴巴，義正言辭，一屁股坐在我旁邊。

OK，fine。

還沒畢業就被迫加班。

沈楠住在我家附近的酒店，第二天一早就過來敲我家的門。

“誰呀？”我爸站在門口問。

“叔叔你好！我是顧小小的學生！我是來上課的！”

貓眼後的沈楠抱着一摞書，難得的穿了身看起來很正經的衣服，一副好學生的樣子。

沈楠長了一張陽光的臉，褪去之前的痞氣，讓人一看就喜歡的緊。

我聽見聲音從房間裡出來，給沈楠開了門。

沈楠掛着一個無邪的笑臉，給我爸媽問好，被我拽進書房裡。

我爸媽在門外面面相覷，不用想，我爸那張臉肯定是黑的。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小小做家教怎麼找了個這樣的學生！”

我爸在臥室裡用最小的聲音怒吼。

我媽卻格外開心。

“這樣的學生怎麼了，我看他又好學又懂事，小小也說了沈楠進步很快，沈家人對她也照顧，多好呀！”

“臭小子，豈有此理！”

我和沈楠就這樣加班加點學了一個暑假，這小子甚至還厚着臉皮在我家蹭吃蹭喝。

一張甜嘴把我媽哄的美滋滋的。

“阿姨～你做的飯好香呀！我從沒吃過這麼好吃的菜～阿姨我要再來一碗飯～”

“阿姨～你要去跳廣場舞嗎？我也要去～”

“小小你看看人家小楠！年紀輕輕就知道鍛鍊！你也去！一天天窩在家裡也不動彈動彈！”

我？

沈楠，你的高冷魔王人設呢？

12

一個暑假過去，沈楠已經把高一和高二第一學期的課全都補回來了。

再回學校，課堂上的內容他也能跟上了。

因此我和沈阿姨協商把每週的課縮減到週末兩節。

本以爲我回學校之後能輕鬆一點，沒想到卻被其他事纏上了。

一個大三的學長，莫名其妙開始對我展開猛烈追捧。

這人天天到我宿舍樓下堵我，還在學校表白牆上“宣示主權”，說我是他女朋友？

離了大譜！我根本和他不熟！

這人不知道從哪弄來了我的電話號碼，隔段時間就換個手機號騷擾我。

電話我都換了三四個了，但每次他還是能找到我。

這天我在給沈楠講課，手機嗚嗚的在桌子上振動。

我知道又是那個男人。

拿起手機掛掉拉黑一氣呵成 。

嗚嗚——

我忍無可忍，抄起手機接通後破口大罵。

“我都說了你不要再騷擾我了！再打電話我要報警了！”

“小小，我不會放棄的！小小…”

沈楠一把奪過我的手機，

“你是不是活膩了。”

“……你是哪個野男人！我可是小小的男朋友！”

我把手機搶過來掛了，跟他廢話是沒有用的。

沈楠一臉幽怨的看着我，“小小，他說他是你男朋友。”

“沒有的事，我根本不認識他，一個混蛋罷了。別管他我們接着學。”

我把手機關機，繼續給沈楠講課。

沈楠這節課偶爾愣神，不知道在想什麼。

下課後我離開了沈家。

沈楠臉色很不好，拒人於千里之外。

“喂？阿澤。”

電話那頭的人聽起來非常激動。

“楠哥！我以爲你已經忘了我們呢！楠哥有什麼事兒儘管說！”

“有個人影響我…...學習，處理一下。”

這一週那個油膩男一直追在我身後，像個噁心人的鼻涕蟲。

“小小，真是苦了你了，那個人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蘭姐替我打抱不平。

“而且咱們又沒有什麼實質性騷擾證據，報警也沒用，輔導員老師只是口頭訓幾句就完了，這怎麼辦呀。”

我也不知道，因爲這個油膩男，我連給沈楠上課時都心煩意亂。

“你看啊，他又來了”

油膩男一臉猥瑣的站在教學樓門口，一看就是來蹲點找我的。

真不知道這種人是怎麼考上的A大，果然學歷和人品並沒有什麼直接關聯。

我剛想繞道拉着蘭姐離開，沒想到油膩男先被警察給帶走了。

一輛警車停在教學樓門口，幾個身着制服的警察把油膩男扣住帶上手銬。

“李全，你涉嫌猥褻，嫖娼，侵犯他人隱私，現對你實施拘留，請你配合。”

我和蘭姐相視一笑，終於天降正義了。

第二天給沈楠上課的時候我心情格外好。

“學校那個男的解決了？”沈楠漫不經心的問。

“是呀是呀！那個油膩男被警察帶走了。”我美滋滋地說。

“聽說有人蒐集了他偷拍女生隱私，在外面嫖娼，欺負小姑娘的證據交給警察了。真是英雄呀！要是知道是誰這麼正義，我一定……”

“一定什麼？”

“一定請他吃飯！再給他做面錦旗！”

沈楠心情也很好，嘴角一直翹着。

可能他也爲我少了個大麻煩而高興吧。

13

大二下學期的期中考試，沈楠的進步沒有第一學期那麼驚駭世俗了。

215名，和上學期差的不多。

沈楠變成了學年考前的“好學生”，連班主任都開始對他格外喜歡，總拿他做例子教育班上的學生。

但沈楠自己並不滿意，看到成績後一直皺着眉頭。

“沒關係啦，已經很好了。”

沈楠還在對着成績單嘆氣，都快把成績單看出來個窟窿了。

“把錯題整理好，這些都是經驗，踏踏實實學下次肯定更好的。”

我拍着他的後背輕聲安慰。

高中啊，對每個學子而言都是難過的一關。

高中三年像是一場修行，每個人都在痛苦中脫胎換骨，不斷提升自我。

調節壓力和情緒，也是重要的一環。

沈楠給自己太大壓力了，這孩子，又鑽牛角尖了。

“阿楠，學習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這世上有很多事不是僅憑努力就唾手可得的。”

“你還有一年，還有機會。”

“嗯，我沒事。先上課吧。”

有時候方向錯了，努力等於把自己往回拽。

沈楠開始在學習時間上較勁兒，夜越熬越晚，有時候一天只睡兩三個小時，白天靠咖啡撐着。

他不放過一分一秒，但越學越感覺看不到前路，找不到方向。

幾乎是學一點，忘一點。

這些公式、句子、單詞就像沙子一樣，風一吹就散了。

這樣的力不從心讓他更加抓狂，現在連想睡都睡不着了。

我每週只有週末才能見到他，所以對他的瘋狂舉動不知情。

直到某天下午沈阿姨突然給我打電話，帶着哭腔焦急萬分。

“小小，你快勸勸阿楠吧！這孩子現在只聽你的話了！”

“阿姨你別急，沈楠他怎麼了？”

“沈楠在學校昏倒住院了，醒了之後一直吵着要看書，說來不及了，怎麼勸都不聽。”

我到醫院的時候沈楠還捧着隨身帶着的單詞本在背。

見我來了，他飛快地把本子藏在被子底下。

臉上滿是慌亂和愧疚。

“小小，我學不會了，怎麼辦。”

沈楠好像看到了救命稻草，越說越委屈。

“小小，我什麼都記不住了，我好沒用。”

沈楠瘦了，眼底的烏青越來越明顯，眼中滿是疲憊。

勞累過度，營養不良，急火攻心，過度焦慮。

這是醫生的診斷。

這孩子，把自己折騰成什麼樣了。

我越想越難受，心像被就起來似的。

我快步衝到沈楠身前，想給他一拳把他打醒，最終沒忍住下手。

我緊緊地抱住了沈楠。

“我知道，我知道......阿楠，辛苦了。”

沈楠一時有些不知所措，最後窩在我肩膀上默默哭了。

這一段時間的緊繃、焦慮、壓力好像漸漸散去了。

“身體纔是革命的本錢，睡眠不足營養不夠你哪有腦子記東西呀！”

“小小，我錯了，你別生氣。”

沈楠委屈巴巴聽訓。

“再讓我發現你折磨自己鑽牛角尖，我就給你停課！找別的聽話的學生！”

我惡狠狠威脅。

“別別別，小祖宗我都聽你的。”

沈楠在我的威逼利誘下休息了三天才回校上課。

期末很快就到了。

沈楠這次直接考進年級前一百，第98名。

當初沈伯父說沈昭高二的時候考了前一百，那這事兒壓沈楠。

看，沈楠也做到了。

沈昭到畢業也沒再有什麼進步，但我知道，沈楠的潛力不止如此。

沈伯父終於破天荒的看了一次沈楠的成績單，但只給了一句乾巴巴的，

“還行。”

沈楠爲此高興了好幾天，當然這是我旁觀者感覺的，沈楠本人說他壓根沒放在心上。

這個期末我的成績也沒掉下來，而且拿到了大一學年的獎學金。

“姐姐今天發錢啦！走，老師請你吃頓好的。”

發獎金那天，我喜滋滋的給沈楠發消息。

但他破天荒的一晚上都沒有回我。

我在宿舍翻來覆去越想越不對勁，晚上給他打了電話。

“嘟——嘟——”

連打了三次都沒人接聽，我心裡也越來越慌。

沒辦法，我打給了沈阿姨。

“小小呀，沈楠今天還沒回來，他沒和你在一起嗎？我以爲他跟你出去補課了。”

半夜，我接到公安局的電話，問我是不是沈楠的家屬。

我心裡咯噔一下，公安局？

14

我好說歹說才讓宿管阿姨放我出去，急匆匆打車去了那個公安局。

一進門我就看到靠在沙發上的沈楠。

他嘴角帶了點紅紅的血跡，手上也帶着傷。

他還是像我剛認識他時那麼不可一世，所有人都不放在眼裡。

旁邊還有四個蹲在牆角的少年，看起來和沈楠差不多大的年紀。

他們看起來就沒那麼好了，一個個縮頭縮腦，不是捂着胳膊就是捂着腿。

看見我，沈楠馬上站了起來，好看的眉頭皺了起來。

“小小，大半夜的你怎麼來了。”

“警察給我打電話，說你和別人打架。”

“說你手機裡只存了這一個號碼，所以就叫我來了。”

我走過去上下檢查他的傷勢，看他這樣子，應該是揍人的那個。

“你是沈楠的姐姐吧？”

值班的警察走了過來，“有人報警說你弟弟在巷子裡打架，這小子一個人把他們仨都揍了。”

值班警察瞥了眼蹲着的幾人，似乎在思考沈楠是怎麼一挑四還把人揍得這麼慘的。

四個人的家長也來了，進門就哭天喊地說自己孩子受了天大的委屈了。

“你們爲什麼打架？”我問幾個被打的少年。

我不相信沈楠會無緣無故揍人。

幾個少年看見我眼神躲閃，支支吾吾也說不出來什麼。

我回頭問沈楠，“爲什麼？”

“就是啊，你憑什麼打我孩子！你看看都給打成什麼樣了！”

其中一個父親義憤填膺，衝過去就要打沈楠，還好被警察攔住了。

另外三個的家長也是一臉氣憤，對着沈楠指指點點。

“我認識他，不就是A高那個沈楠？聽說他之前就是個無惡不作的，這種人就應該把他抓起來！”

“就是，就是！”

“這位阿姨，請問你有證據嗎？沈楠犯了什麼法你要抓他？誹謗可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我對着那個情緒激動的阿姨嚴肅地說。

我的學生那麼好，怎麼就無惡不作了？

沈楠這一年一直忙着學習，哪有時間作惡？

他之前是很頑劣，卻從來沒有犯過法。

沈楠被我護在身後，得意洋洋，不過我沒看到他那副欠揍的表情。

四個孩子的家長被沈楠氣的不輕，

“那你今天到底爲什麼要打我們孩子！我家孩子成績那麼好，打壞了你賠得起嗎！”

“爲什麼？他們侮辱我老師，就該打！”沈楠咬牙切齒地說。

嗯？侮辱沈楠的老師？

這事兒居然還和我有關。

“你們自己說！”沈楠衝四個少年怒喝一聲。

四個人齊齊打了個哆嗦，半晌有個還算有點良心的開口一五一十的把原因說了。

“我們，看沈楠成績進步的很快......就去問他家教老師是誰，能不能也給我們上課......”

說完他擡頭瞄我一眼，又看了眼沈楠，低頭繼續。

“沈楠說他家教說過了不會再加別的學生了。然後陳鳴說沈楠就是獨佔好老師，自私自利，還說沈楠的家教是A大的女大學生，聽說身材好長得好，而且這一年和沈楠形影不離，每次都在一個屋裡上課，誰知道是用了什麼方法才讓他學的......”

被點到名字的那個男生，陳鳴恨不得挖個坑把自己藏起來。

“然後我們就笑，沈楠不是找了老師，是找了......”

四個少年羞愧的低下頭。

“學姐，顧老師，對不起，是我們不對，我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請您原諒我們吧！”

那個男生對着我又哭又喊，

原諒你？造謠誹謗的時候幹嘛了，現在知道後悔了。

我要追責的話，這四個人才是要被關進去。

“你們孩子都當着警察面承認誹謗我了，您幾位看看怎麼處理呢？”

難怪沈楠要揍他們，只是皮外傷已經很剋制了。

幾個家長不說話了。

“顧老師！我們在網上也看到有人造你的黃謠！”

那個少年突然又說。他慌忙掏出手機，打開論壇給我看。

還真是，一個匿名賬號發帖稱

“A市A大某顧姓女大學生，給人補課是藉口，實際上是給學生髮福利。家人們，懂的都懂。”

底下一片評論不堪入目，有人回覆：

“現在的女生爲了錢幹什麼的都有，沈家那麼有錢怎麼可能找一個沒經驗的大學生做老師？房門一關，不知道和學生幹什麼呢。”

“還吹她交出來的學生進步一千多名，這是給人直接換了個腦子吧？說不定這成績也是假的。”

“那絕對是假的。”

呵呵，還某顧姓女生，你報我身份證得了唄。

我一看IP地址，M國。

腦子裡突然冒出來那個笑得一臉虛僞的沈昭，他曾說自己在M國讀書。

是巧合嗎？

15

那天晚上四個少年和家長齊齊向我和沈楠道歉，誰也沒再提沈楠打人的事。

但那天晚上，我一直對IP地址：M國耿耿於懷。

有時候女人的第六感很奇妙，我總覺得這事兒和沈昭脫不開干係。

還有沈伯父，他爲什麼突然討厭沈楠？

這個寒假不出所料沈昭又來沈家住，像宣示主權一樣每天在沈楠面前享受沈家的關愛。

“阿昭畢業之後回國吧，伯父給你安排工作。”沈伯父看着沈昭一臉欣慰。

“就去我公司幹，等你熟練了之後就接手公司。”

沈阿姨驚呼，“眀安！你說什麼呢？”

“有什麼問題嗎？”沈伯父拉下臉訓斥，“沈昭從小是我看着長大的，比我親兒子還親，讓他接手公司怎麼了！”

“阿昭父母走得早，我這個做伯父的就該替他考慮。”

“難道你要看着沈家在沈楠那個不孝子身上敗光嗎！”

我和沈楠在書房裡寫題，自然也聽到了沈伯父這些話。

沈楠沒說話，握着筆的手指泛白，嘴也抿成一條線。

“沈楠，要不這個寒假還是跟我回家？”

跟我走吧，遠離這個讓你煩心的家。

再次看到沈楠，我爸的臉更黑了，我媽的眼睛更亮了。

“沈楠來啦~快進屋，阿姨給你做了一大桌好吃的。”

沈楠到了我家就像乳燕歸巢似的，對着我媽就是一頓彩虹屁輸出，在家裡的陰鬱一掃而空。

一寒假過去，他在我家吃胖了不少。

“小小，下個暑假咱們還是回你家過吧。”

我扶額，這小孩兒真不把自己當外人。

16

高三是最重要的一年，這兩學期不再有期中期末，取而代之的是六次模擬考試 。

沈楠不負衆望，前四次考試的名次一次比一次提前，越戰越勇。

第四次模擬考試結束，沈楠已經排到了第17名。

沈楠已經成爲了A高的模範學生。

當一個人取得了成績，他身上耀眼的光芒就會蓋過曾經的不堪。

人們只會看到他好的一面，集體忘記、或者美化他作天作地的那段經歷。

“沈楠就是聰明，他之前就是沒學，小時候調皮了點，收心之後進步多快！”

我還是每週按部就班的給沈楠補課。

沈阿姨對我越來越信任，見到我像見了親閨女似的。

“小小可來啦～阿姨想死你啦～”

每次去沈家，沈阿姨都這麼跟我膩歪一下。

然後沈楠會黑着臉下來把我拽上樓去。

“要上課了，時間緊任務重。”

沈阿姨被噎的說不出話，只能委屈巴巴的看我被帶走。

沈父還是和以前一樣幾乎不在家，不在家更好，省着說些讓人生氣的話影響我學生學習。

沈昭寒假之後沒多久就回了M國，這點我也很滿意。

大二的課程比大一還緊張。到學期末，我的課業任務也重了起來。

有時不是我給他講課，而是我倆一起背書複習。

各學各的，主打一個陪伴。

我實在是太累了，每天分身乏術。

蘭欣說每天都看不到我的人影。

那確實，因爲我不是在沈楠家補課背書，就是在圖書館鑽研學習。

沈楠馬上要高考了，我不敢掉以輕心。

好睏…

不行，我要堅持。

還是好睏…

等我再睜開眼睛的時候，我差點叫出聲。

因爲沈楠的俊臉，在我眼前放大。

好像再往前一點點，我和他的鼻尖就會碰在一起。

平日裡那張痞裡痞氣的臉此刻因爲熟睡變得特別柔和。

他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在臉上落下一片淡淡的陰影。

我感覺我的呼吸要停滯了，臉突然變得好熱好熱。

不知道是因爲沈楠的呼吸灑在我的臉上，還是因爲……

我猛地起身，一件外套從我身上滑落，也驚醒了身邊的沈楠。

我們都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他睡眼惺忪，還沒搞懂眼前的狀況。

“小小，怎麼了？”

沈楠沒睡醒，嗓音也有點啞。

我看了眼手機，10：34。

離宿舍門禁還有不到半小時了！

“很晚了，我該回去了！”

我趕緊收拾東西準備離開，還好沈家司機比較給力，讓我這兩年無數次踩着門禁時間回到寢室。

蘭欣看我臉紅的不正常，過來摸着我的額頭。

“小小，你發燒了嗎？臉怎麼這麼紅呀？是不是最近兩頭忙太累了。”

臉紅？

我又不自覺想起了剛纔在我眼前放大的沈楠的臉……

我抓住蘭姐的胳膊，一臉嚴肅。

“蘭姐，出事兒了，出大事兒了。”

17

經過蘭姐的分析，我可能是喜歡上沈楠了。

“你看啊，你會站在他的角度看待他身邊的人，這不是和他同喜同悲嘛！而且你剛纔是不是心臟跳的很快？”

我點頭，好像是有億點點快。

“那肯定是了！”蘭姐拍板。

“你都教了沈楠兩年了，又是同歲，你看他也不像看小學初中的小朋友吧？”

可我是沈楠的老師，我怎麼可能喜歡他？

自從那天晚上之後我腦子全是亂的。

有時候在沈楠身邊都有點不太自在。

“小小，你發燒了嗎？你的臉好紅呀。”沈楠突然湊近，看着我認真地說，擡起手就要摸我的額頭。

“沒有沒有，可能換季過敏哈哈哈”我刷的站起來，感覺臉更燙了，乾巴巴地笑了幾聲。

“好吧”沈楠笑得非常欠揍。

這家教，幹不了一點。

沈楠第五次模擬考試前，沈昭又回來了。

美曰其名：“沈楠是我弟弟，高考這麼大的事我得回來看看。”

沈伯父：“沒錯，阿昭你成績好，有經驗，你來指導指導沈楠。”

我看着他倆一唱一和，心裡翻了不知道多少個白眼。

只要您二位別過來搗亂，就是對沈楠最大的幫助了。

可有些人啊，非要自己往上湊。

沈楠第五次考試考砸了，原因是兩科棄考，成績一下落到五百多名。

罪魁禍首就是沈昭。

18

考試那天，沈昭自告奮勇送沈楠去考場。

沈伯父把他誇了一頓，說他真有當哥的樣子。

結果路上出了車禍，沈楠右胳膊骨折了。

真巧啊，怎麼就讓一個馬上參加高考的人右胳膊骨折了呢？

我接到消息後匆匆趕到醫院，看到沈楠躺在牀上閉着眼，胳膊上纏着厚厚的繃帶，鼻子上帶着呼吸機，臉上也貼着好幾塊紗布。

此刻的他垂着眸，像一隻受傷的小獸，蜷縮在角落裡。

沈阿姨在牀邊紅着眼眶，招呼我進來。

“小小呀，辛苦你跑一趟了。阿楠和他哥去考場的時候出了車禍，阿楠他......”

顯而易見，右胳膊骨折了，寫不了字了。

醫生說沒有兩三個月根本寫不了字，還有一個月就要高考了，這簡直是功虧一簣。

“阿姨，沈伯父呢？”我沉着臉問。

“你叔叔他.....在隔壁病房。沈昭爲了保護阿楠碰到了頭，現在還沒醒。”

好一個爲了救阿楠，如果不是沈昭今天突然要送阿楠考試，他也不會骨折。

“阿姨，我能單獨和沈楠說說話嗎？”

我的眼淚在眼眶中打轉，一閉眼就從臉上滑了下來。

沈阿姨嘆了口氣，她知道沈楠現在不好受，也許只有我可以開導一下了。

“阿楠，你受苦了。”

沈楠一臉慌亂，虛弱地擡起左手輕輕擦掉我臉上的眼淚。

“小小，別哭，別哭。”

沈昭沒過多久就醒了，和沈伯父在病房裡好一頓“父子情深”。

“都怪我沒看到突然過來的車，是我害了沈楠。”

沈昭一臉悔恨，纏着紗布的手狠狠地抽自己的臉，被沈伯父攔了下來。

“阿昭，不怪你，要不是你護着，那不孝子現在命都沒了。”沈伯父看沈昭渾身到處貼着紗布，眼裡滿是心疼。

“這幾天你就在醫院裡好好休息，其他的不要多想。”

晚上，沈家父母都已經回去了，我留在沈楠病房裡陪他。

我正倚着病房裡的沙發看書，突然看見門口站着一個人影。

“小顧老師，我可以進來嗎？”沈昭笑得一臉無害，纏着紗布的手衝我揮了幾下。

沈楠已經睡了，鼻子上還是帶着呼吸機，臉色看起來很蒼白，身邊的監測儀器閃着各色的光。

我放下書，點了點頭。

“你怎麼樣？”我客氣的問了一句。

“謝謝顧老師關心，我受的都是些皮外傷，養一段時間就好了。”

他皺眉嘆息，“就是阿楠，唉，阿楠都是被我害的。他這胳膊，恐怕幾個月內寫不了字了。”

“沒事的，只要他有心考大學，復讀一年也是一樣的。”我笑着說，好像並不怎麼傷心。

“況且阿楠本來就只學了兩年，再來一年說不定就能衝到年級前十了呢。”

我說的是事實，憑沈楠的實力復讀一年對他只有益處。沈楠是不會因爲趕不上今年的高考就放棄的。

他已經不是曾經的沈楠了。

沈昭眼神閃爍了一下，扯出一個笑來，“是嗎！那可太好了。這樣我負罪感還能少一點，謝謝小顧老師安慰。”

我呸，誰在安慰你。

“你來的正好，”我站了起來，對沈昭露出一個溫柔無害的笑。“我想回學校拿點東西，可能要好久纔回來，你幫我看一會兒沈楠吧。”

“好，小顧老師放心吧。”沈楠還是掛着笑。

我走後，沈昭溫和的臉瞬間變得陰鷙。

他慢慢走向沈楠，眼中忽明忽滅，背對着燈光的他此刻看起來像是個瘋子。

他握緊雙手，紗布漸漸滲出駭人的猩紅。

沈昭在沈楠的牀前站了一會兒，擡起手朝着沈楠的呼吸機插頭伸去。

突然，一隻手抓住沈昭的胳膊，把他攔了下來。

病牀上“熟睡”的沈楠睜開了眼，目光平靜的看着沈昭。

“哥，你要做什麼？那可是我的呼吸機電源，你想拔掉麼？”沈楠直白地問。

“啊，不是，阿楠，”沈昭有一瞬間慌亂，又變成那一副善解人意的好哥哥樣子。

“我看到這個插頭有些鬆，所以想把他插好。”

“沈昭，現在只有我們兩個，你就別裝了。這幅樣子真是讓我噁心。”

沈楠慢悠悠的開口，眼裡盡是對沈昭的鄙夷。

“你別那樣看我！”沈昭好像被沈楠的態度刺到了，露出了本性。

“從小到大我最恨的就是你那個表情，沈楠，你憑什麼看不起我！”

“憑你不想讓我高考壓你一頭費盡心思製造車禍，還在車上把我右手撞骨折。”

沈楠坐了起來，一雙眼直直看着沈昭，把今天的真相說了出來。

“真夠卑劣的。”

“沈昭，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在路上偷偷摸摸的把安全帶解開，就是爲了第一時間把我撲倒。你不是爲了替我擋碎掉的玻璃，你是想讓我的右手撞在門上，寫不了字。對嗎，我的好哥哥。”

“是又怎麼樣，沈楠，你從小到大都不學習，憑什麼可以最後兩年那麼容易的壓過我！”

沈昭目光冰冷，像蛇一樣緊緊盯着沈楠。

“憑我找到一個好老師，把我拉出了泥潭。”

沈楠一臉驕傲。

沈昭輕笑，“你那個老師確實好，好到我想找人毀了她清白。可惜啊，被你送進警局了。沈楠，你好本事。”

“在網上散佈小小的謠言，也是你對吧。”沈楠雙拳緊握，恨不得現在衝過去一拳把他撂倒。

“對，是我，你和你的好老師都該死！那個賤人，看我的眼神和你一樣，一樣讓我討厭！”

“你現在根本對付不了我，沈楠，這屋裡根本沒監控，等我拔了你的呼吸機，你的小顧老師就是最大嫌疑人。”

沈楠突然笑出聲，“沈昭，都快十年了，你的手段還真是沒新意。九年前，沈明安突然腦梗進醫院，你也想在病房裡拔了他的呼吸機。”

“護士發現了之後說是這家的弟弟乾的。當時你還站出來說不要怪我，我還小不懂事，幾句話坐實我的罪名，讓沈明安覺得我打小就是壞到骨子裡的惡人！”

“可是沈昭，我小時候長得比你高，護士就覺得你是弟弟！拔沈明安呼吸機的是你不是我！”

“我替你背了九年的鍋！是你讓沈明安這九年一直恨我！沈昭，爲什麼！”

沈楠越說越激動，衝沈昭喊了出來，雙拳緊握，肩膀都在顫抖。

九年了，被自己的親生父親冷眼相待，看曾經對自己百般關心照顧的爸爸和嫁禍自己的孩子親如父子。

這一切都是沈昭造成的。

沈昭一愣，似是驚訝沈楠怎麼突然發現了這件事。

不過知道了又怎麼樣，他一點都不怕。反正沈楠都要死了。

“我就是嫉妒你，嫉妒你家。你爸比我爸會做生意，明明一起下海經商，我爸把家底都賠掉了，可你爸卻賺得盆滿鉢滿！你媽也是，永遠比我媽好看，比我媽溫柔，她還那麼愛你，不像我媽，從小到大隻會罵我！”

“還有你，沈楠，我最嫉妒的就是你。從小你被大伯父大伯母捧在手心裡，你要什麼有什麼，樣樣都比我好！都是沈家的孩子，我憑什麼過的不如你！”

“當時，我本來並沒想讓大伯父死掉。我就是想讓他缺氧，受點苦頭。”

“可後來，我的父母沒了，是大伯父收養了我。你看，這就是命，沈楠。你擁有的一切都應該屬於我，你不配。”

“你就不怕我告訴我爸媽你說的話麼。”沈楠平靜地問。

“你猜他們會信誰呀沈楠，你在大伯父眼裡就是個十惡不赦的壞人，我纔是沈家最好的孩子，我纔是......”

說着，沈昭就要去拔沈楠的呼吸機。

沈楠沒有動，而沈昭卻被一拳撂倒了。

打他的，正是沈伯父。

19

那天在公安局看到手機上的IP地址後，我心裡一直耿耿於懷。

我的直覺告訴我，這事兒和沈昭脫不開關係。

一次沈家司機送我回學校的路上，我問出了那個困擾我很久的問題：

“潘叔，沈伯父爲什麼不喜歡沈楠，對沈昭那麼好？”

“唉，阿楠之前也是個很好的孩子。先生和太太唯一的孩子，肯定是特別愛護的。但是人會變啊，真不一定什麼時候就長歪了。阿楠做的事根本不像正常孩子，讓先生寒了心。”

“要不是顧老師讓他重回正軌，真不知道他現在會怎麼樣。”

回憶起往事，潘叔感慨萬千。

“阿楠做什麼了讓沈伯父那麼傷心？”

潘叔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九年前，先生腦梗進了醫院。阿楠趁沈先生睡着竟然要去拔先生的呼吸機。”

“雖然阿楠才十歲，但已經很聰明瞭。在病房裡太太百般叮囑呼吸機斷了先生會死的，讓阿楠千萬注意別去碰，可阿楠還是做了。”

“先生醒來之後覺得阿楠是故意的，所以寒了心。在那之後阿楠越來越不聽話，一直闖禍，所以就變成現在這樣了。”

我沉默不語，一點都不信。

沈楠他絕不會在知情的情況下想着要沈伯父的命。

沈昭這次回國前，我把這件事和沈楠說了。

沈楠沉默半晌，露出一個苦笑。

“原來是因爲這個，我還真是冤。”

沈楠一直讓阿澤他們留意沈昭，直到上週他們發現沈昭去找了一個急用錢的男人。

“給你一筆錢，你撞我的車。做做樣子就行，到時候我會私下解決，賠償金也給你準備好。”

我和沈楠猜到了他想做什麼，無非是讓沈楠參加不了高考。

直接把沈楠殺了，沈昭難逃其咎，代價太大。

我不想讓沈楠去的，就算是將計就計，誰又能預料到現場會發生什麼呢。

萬一沈楠有什麼萬一，我不敢想象。

可沈楠堅持。

那天晚上我故意說沈楠復讀會比現在更好激怒沈昭，又給他製造作案空間，就是爲了讓早在隔壁等候的沈家夫婦看到沈昭的真面目。

沈昭啊，還真是比我預想的還噁心。

沈伯父對沈昭有多大希望，現在就有多失望。

這本是我當初誘惑沈楠學習的說辭，沒想到先應驗在了沈昭身上。

沈昭被送去了警察局，現在的他可沒有大伯願意爲奔走打點了。

沈楠養了幾天就出院了，他還要回校準備高考。

還有一件事。

其實沈楠左右手都能寫字，只不過除了我誰都沒發現。

20

第六次考試沈楠考進年級前十，第7名。

沈伯父對着最後一張成績單看了好久，不知道他心裡對沈楠有沒有愧疚。

終於到了高考這天。

我剛出校門，就看見沈家的車停在路邊。

但司機不是潘叔，是沈伯父。

“小小，這兩年謝謝你。”

在一個紅燈的路口，沈伯父突然開口對我說。

“這是我應該做的。沈楠是個好孩子，這也是他自己努力的結果。”我客氣的回覆。

“我這些年對不起阿楠，那孩子一定很恨我。”

沈伯父目光沉沉，握着方向盤的手也不自覺收緊。

“這些話，您應該親自跟沈楠說。其實阿楠他很在乎您的。之前您說了一句還行，他就高興了好久。”

到校門口前沈伯父都沒再說話。

“阿楠，別緊張，你肯定沒問題的。”我笑着安慰沈楠。

沈楠沒說話，只是看着我，眼裡有太多我讀不懂的情緒。

突然，沈楠把我抱進懷裡，我聽見心跳砰砰的聲響，不確定是他的還是我的。

沈楠把頭埋進我的頸窩，悶悶地說，

“小小，謝謝你。”

你是我生命裡的光，謝謝你把我拉出泥潭。

我輕輕拍着沈楠的背，周圍的考生家長都看着我們，我感覺自己的臉快要熱的冒煙了。

沈楠終於放開了我，他的臉上是我從沒見過的溫柔。

“小小，你還記得一年前你說要給我成績進步的獎勵嗎？”

我點頭，我記得獎勵是答應他一個要求。

他擡手摸了摸我的頭，

“小小，等我考上A大，做我女朋友可以嗎？”

我腦子頓時混亂，不記得自己答應了還是沒答應。

我覺得我要找個地方冷靜一下。

“我，我去買瓶水。”

我找了個藉口溜了，再待在那我會炸掉。

沈伯父走過去，表情僵硬。

他擡起手拍了拍沈楠的肩膀，“好好考。”

面對沈伯父，沈楠臉上的傻樂就消失了，和以前一樣冷漠。

沈伯父深深看了眼沈楠，

“加油。”

沈楠愣了。畢竟這些年，沈明安擡起手就是不是扇他，就是指着他鼻子罵。

沈楠不自在的別過頭，“知道了。”

感情真是一種神奇的東西。

我知道，沈楠已經不恨沈伯父了。

看着他走進考場時志在必得的樣子，我突然想起兩年前在公司等候室裡的他。

那時的沈楠眼裡全是戾氣，而現在的他卻走向一片光明。

21

不出意外的，沈楠的成績很好。

698分，他是A高的一個奇蹟。

曾經那些被他氣到懷疑人生的老師們集體再次懷疑人生。

而我也終於結束了第一次家教的課程，可以暫時歇一段時間了。

“小小，真的不打算再接一個學生了嗎？好多家長求我讓你帶帶他們的孩子呢。”

這個暑假老闆給我打了無數次電話，我都拒絕了。

其實我和公司的合同一年前就到期了，老闆勸不動我也無可奈何。

幾個月後，A大新生入學那天。

沈楠拉着大大的行李箱站在我面前，笑得無比燦爛。

陽光透過樹葉灑在他身上，溫柔又耀眼。

“學姐，我來找你補課了。”

“能教教我怎麼談戀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