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鞍華:拍不好不用跳海
許鞍華導演不僅是半部香港電影史,也開啓了香港電影新浪潮,很多著名影人都是她的追隨者。 2024年4月24日,第十四屆北京國際電影節 「許鞍華電影大師班」 在北京朗園Station舉辦。 本場電影大師班由中國香港著名導演、監製許鞍華擔任主講嘉賓,與導演文晏展開對談,北京大學教授戴錦華擔任特邀嘉賓主持。
活動現場,三位嘉賓就「女性獨立影人的創作長路」這一主題展開對談與分享,回顧許鞍華導演的創作歷程,談論女性獨立影人的創作與生活,其中關於女性視角和身爲獨立導演的探討非常具有啓發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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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中的女性視角
談及關於性別的思考,許鞍華導演坦誠自己是到了70多歲,在一個幾乎沒有性別分別的階段纔開始了對這個問題的思考。即便拍過那麼多「女性電影」,她卻認爲自己拍的所有電影起初都沒有以女性視角進行特別的思考,而之所以有女性視角上的巧合,是因爲故事主人公剛好是女性,她作爲導演也是女性,她更加了解角色和故事本身。
或許在那個關於女性主義的探討沒有被擺上檯面的年代,很少有人具備用女性視角觀察世界的意識,但面對當下的時代,許鞍華導演並不拒絕任何相關解讀,她相信推廣女性主義會讓社會得到進步,在這個過程中通過閱讀材料、書籍去開拓眼光是非常有必要的。
許鞍華導演拿奧斯卡最佳外語片《利益區域》舉例,她認爲這個故事會讓人瞭解到 「如果你有改進,你一定要從自己開始。」 如果你思考女性主義,便也要思考自己的位置,而不是每天在吃喝玩樂,什麼都不想。她還帶頭反思自己,是不是也在一些電影中做得不夠好。
對此文晏導演分享了自己的體驗和感悟,她讀過戴錦華老師的文章《性別和敘事》,並認爲這篇文章將中國女性的現狀以及電影、文學等藝術形式與性別敘事之間的關係講得特別透徹。
其實在剛開始創作時,文晏導演對性別概念也是懵懂的,後來是在創作的過程中,隨着一邊提問題,一邊思索,一邊閱讀和觀影,才逐漸清晰起來,由於有很多難以解答的疑問,她才把這些思考和疑問放在了電影中。
戴錦華老師還提到了《芭比》的導演,從獨立製作走出來的格蕾塔·葛韋格是近年來涌現的國際女導演中的代表人物。此外,許鞍華導演提到今年在柏林國際電影節拿到最高獎的女導演瑪緹·迪歐普,《達荷美》只有60分鐘,包括許鞍華導演在內的七位評委看完以後都在鼓掌。現在越來越多的女導演正在被看到, 許鞍華導演和文晏導演認同女性創造力之無限,認爲她們的創意完全不輸於男性,未來也會越來越成功。
02 做獨立導演,難免失意
戴錦華老師稱許鞍華導演爲「獨行女俠」,因爲她是一個畢生的獨立導演,作爲如此重要的貫穿了香港電影史的人物,卻從來沒有簽約任何公司,一直孤軍作戰。許鞍華導演認爲她不是有意要獨立,而是因爲自己在拍戲時總有些莫名其妙的要求,很多時候跟人家翻臉,唯一不敢翻臉的人就是那些攝影師和剪輯師。 「後來我也明白了,跟人家合作順其自然,能做的做,不能做的不做,組班的時候找到以前合作好的人再做。」 許鞍華導演認爲自己反而是那種非常依賴其他合作伙伴的導演。在這一層面,任何導演都無法僅依靠自己來完成一部電影。
不過,她通常喜歡拍的題材都是人家不要投資的,比如老年人等等。對於許鞍華導演,每拍一部電影的時候都當作最後一部,因爲可能沒有投資,沒有人跟你要合作了。這是所有導演都會面臨的困境,許鞍華導演並不想爲了簽約的便利做出任何妥協。
在活動現場,許鞍華導演談到了自己人生中長達十年的低谷時期,那個時候她聚焦過其他領域,也在日本生活一段時間。導演認爲那段日子是很不快樂的,因爲又沒有錢,又沒有工作,40幾歲還跑到日本跟20幾歲的人一塊生活。不過現在回頭看,那當然也是人生經驗的重要部分,她認爲 「你必須經過一些失意,比如那時候有人對你很好,特別感激,就拍了這些東西,如果沒有經歷過很多東西是比較難拍的。」
03年輕電影人,什麼都要拍
戴錦華老師認爲成功的電影人會有兩個不同的選擇。一種是一直在拍,有一個很長的作品序列,可能成就的高低有所不同。另外一種是耐心的等待自己擅長的或自己熱愛的。許鞍華導演認爲香港電影在一開始與法國新浪潮很像,幾個人跑上街拍一些寫實的東西。
談到對自己的規劃,她說:「這幾年身體不好,多點時間去思考,看電影的時候沒有那麼急,反而多一點想電影的美學。 我真是覺得我有點進步,所以還想拍戲,其實覺得應該是讓年輕人拍了,我看到一些東西我覺得很想試一試,因爲有些想法,所以有機會還希望能拍一部。 」
她曾將戈達爾的《電影手冊》帶去所有現場鼓勵自己的,其中一篇文章裡建議所有的年輕導演有活就接,譬如阿倫·雷乃,他一開始不是拍紀錄片的,是幫助油田公司拍油,他拍得特別好看,所以不要看輕紀錄片、廣告,什麼都要拍。不過就算是專家也會有失手的一天, 因爲是自由的,要拍什麼都可以拍,拍不好就認了,拍不好不用跳海 。
許鞍華認爲「你想拍得很完美跟你拍很多是兩回事,很多時候是不用很完美,不一定要拍得很完美。如果拍得完美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