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談談遊戲教父席德·梅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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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28號是奧斯卡金像獎的頒獎日,因爲隔着一條國際日期變更線,所以我們這邊是2月29號。“奧斯卡獎”的官方名字叫“美國電影藝術與科學學院獎”,在美國不光電影,遊戲也有個同類型獎,只動一個詞兒,把“電影”改成“互動”就是這個獎的全名,簡稱“AIAS”。每年一度的名人堂頒獎儀式是AIAS的重頭戲,用以表彰那些曾經對遊戲界做出重大貢獻的人,像阪口博信、約翰·卡馬克和小島秀夫這些我曾寫過的,包括今天要講的席德·梅爾,都曾是這個獎項的獲得者,堪稱大神級人物。

遊戲界的大神不多,就以名人堂列表爲準,一共也就21個,席德·梅爾排行老二,他99年就拿到這個獎,在他前面的,只有一個宮本茂,而阪口博信緊隨其後,接着就是約翰·卡馬克和鈴木裕。這個列表挺有趣,尤其看排在前面的幾位,可以說是最基礎、最重要的幾個遊戲分類的代表,當然今天遊戲已經有無數分類,但再仔細一看,發現多半都是這些原始分類的變種。每個類型都有自己的始祖,都有自己的聖人。而老席,就是模擬策略類之祖。

九十年代是模擬策略類遊戲的興盛期,最先成氣候的兩家公司,一家是Maxis,玩過SIM系列的朋友很清楚,大名鼎鼎的《模擬城市》和《模擬人生》就是出自這家公司之手,另一家就是老席的MicroProse,看起來有點兒像Microsoft,Prose有“散文”的意思,直譯過來就是“微散”。

老席是程序員出生,從這個名字多少能看出一點當時他的心態,在那個計算機產業開疆拓土的時代大家抱着對新鮮事物的好奇和熱心,小心翼翼地摸黑向前探索,今天是“天空飄來五個字兒”,因爲基礎建設全部都給你搭好了,所以“那都不是事兒”;那時不同,那時是哪兒都是事兒,所以大家都很謙遜,幹什麼都要“微”,結果微着微着,就改變了世界。老席不光謙遜,而且和藹,他今年已經62歲高齡,但你看他的樣子,面色紅潤,神采奕奕,他就往那一站,完全就是位和藹可親的老人,古人說“相由心生”,我覺得是有它的科學根據的。

當年他離開MicroProse時,正好趕上了模擬策略類遊戲競爭最激烈的時候,不光是Maxis,很多家優秀公司開始崛起,羣雄逐鹿,像暴雪的《魔獸爭霸》、NWC的《魔法門之英雄無敵》、西木的《命令與征服》等,都是在這個期間定型。離開MicroProse的前一年,老席正在開發《文明2》,就在項目最關鍵的收尾階段,有個叫布魯斯·雪萊的執行策劃被人挖角,突然掉了鏈子,辭呈都遞交上來了,老席沒辦法說那行吧,後面我來接棒,於是這哥們就出來了,整出個《帝國時代》。

當時境況內憂外患,四面楚歌,老席肯定憋了一股子悶氣,心想你們這幫傢伙,盡給我瞎折騰,索性心一橫拼了,結果《文明II》一炮而紅,成了MicroProse的絕響。老席頭也不回,唱完就走,前腳剛走,維旺迪後腳立馬跟進,玩《WOW》的同學比較清楚這家公司,暴雪就是它的門生。維旺迪屁顛屁顛跑來接手,說這麼好一碗飯,我來接着炒,結果越炒越冷,越炒越冷,百撕不得騎姐,甩手就扔給了孩之寶。孩之寶拿過來也一樣,把維旺迪的過程又走了一遍,說怎麼回事?百撕不得騎姐,無奈找到老席,說好吧我認了,沒你不行,等於《文明》這個IP在外面繞了一圈,最後又回到老席手裡。

每個遊戲都有自己的核心,可能是曲折的劇情,可能是豐富的戰鬥系統,也可能是精美的畫面,把這個核心包裝下就能成爲賣點。老席的遊戲跟別人最大的不同就在這,他的核心就是他自個兒,所以大家一致說:“得,我們都服了,乾脆把你名字給裝上去吧”。直到今天,但凡出自老席之手的遊戲,遊戲名字上面都有個“SID MEIER'S”的字樣,這是什麼?這不就是電影開場的“張藝謀作品”,“陳可辛作品”嗎?“席德·梅爾”這個名字本身就成了最大的賣點,一直被模仿,從未被超越。

當然這也說明一個問題,就是遊戲雖然本質上是商品經濟下的產物,可以產業化結構化,可以工業化教材化,但真正一些看不見的,那些思想上極其精髓東西還是沒法過繼,它只能依附在特定的個體人身上,這些人就是大師。隨着大師的消失,這些精髓就會消失,留下來的只有那些曾經出自他們之手,承載着這些精髓的作品。所以這裡也算是我個人的一點小私心吧,希望老席能筆耕不輟,再續輝煌。

老席的作品經久不衰,他的《鐵路大亨》和《文明》系列掙脫了時間洗禮,至今仍暢銷全球。我有好幾個已爲人父的70後80後朋友,他們就跟我講,經常是兒子在那LOL,他就在旁邊倒騰《文明5》。我看過一個老席的採訪,他說整個《文明》系列的在線時長突破了10億個小時,這是個什麼概念?相當於一個人從剛出生就開始玩,一直玩到11萬4000多歲,中間還不能下線。我沒做過統計,可能超過這個記錄的屈指可數,比方說《我的世界》。

我高中時,在PC遊戲房花經歷和金錢最多的就是《文明》,當時還是二代,我是藝術生,文化課本來就不行,經常是死記硬背,所以我一直覺得遊戲確實能“寓教於樂”,尤其像《文明》,包括像《大航海時代》這種,就是你不用你聽老師講,那些歷史地理的硬知識照樣能記得滾瓜爛熟,按照今天話講,這也應該算是一種“可視化教學”。

老席被遊戲界一致公認爲“教父”,教父什麼樣,看看馬龍·白蘭度的《教父》就知道了。這個頭銜給老席再恰當不過,他對每個人都很和善,不是說你看我年紀比你大,資歷比你深,你丫就得聽我的。再加上他愛看書,本身就有紮實的歷史功底,而且對遊戲設計中很多問題都有着相當敏銳的洞察力,在講座中經常會探到一些很深邃的心理學東西,所以大家確實也愛聽。

老席在整個遊戲界有着廣泛的人脈圈,從來不頤指氣使,我覺得這也是情理之中,畢竟對他來說,那個明爭暗鬥,爾虞我詐的時代已經過去了,親歷過“八百里分麾下炙”的激情歲月,經過世事變遷,老來後平靜內心,不糾結,不擰巴,至仁至善對待每個身邊的親人、朋友和同行,一門心思投入到遊戲的創作和傳道中去,能做到真正的“風定池蓮自在香”,這就是教父風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