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覽深度|被流量裹挾的郭有才:在驚喜和壓力之下實現草根歌手之夢

縱覽新聞記者 劉世鵬

一首老歌《諾言》讓山東菏澤小夥郭有才火了。菏澤,這個位於魯西的三線小城也沾了郭有才的光,成爲現在炙手可熱的網紅城市。而郭有才唱歌的地方——菏澤南站也成爲當下最熱門的打卡地。有網友調侃,上午10點的菏澤南站連只蚊子都飛不進去。

站在流量風口,25歲的郭有才坦言很緊張,“壓力很大”,生怕出現問題。他很想抓住這個機會,所以如果可以再來一次,他還是想火。

5月15日早上8點的菏澤南站。(拍攝/劉世鵬)

被帶火的菏澤南站

5月15日上午8點,距離郭有才直播還有2個小時,菏澤南站廣場上已搭起了大大小小的帳篷,來自全國各地的自媒體博主早已經開始了各種形式的直播。

菏澤南站建於上世紀70年代末,是不少菏澤人追逐夢想的起點。1980年,第一列火車開進了菏澤,21年後,菏澤南站退出了歷史舞臺。沉寂23年後,郭有才的一曲《諾言》讓菏澤南站像菏澤牡丹一樣被全國網友熟知,成爲熱門打卡地。有媒體稱,根據官方數據統計,菏澤南站如今日接待遊客超40萬人次。

菏澤南站廣場的一側就是郭有才直播的地方,這裡圍着一圈護欄,在直播視頻中常常出現的寶馬車就停在裡面。上午9點左右,郭有才出現在直播現場,開始調試設備。上午10點,直播正式開始。

爲了能看到郭有才,有人踩着梯子、凳子,有人站在汽車甚至垃圾桶上。在林立的手機中,記者踮起腳尖看到了郭有才。還是那身招牌打扮:穿着復古西裝,梳着油頭,配以小鬍子和眼鏡,以及那副和炎熱天氣格格不入的皮質手套。嘈雜的人聲中,並不能很清楚地聽到郭有才的歌聲,斷斷續續聽到歌詞後,記者辨認出他先唱起了自己的招牌歌曲《諾言》。

直播中,記者努力向前“衝”,但郭有才周圍的人“裡三層,外三層”。直播大概持續了一個半小時宣告結束,郭有才開始和現場觀衆進行互動,握手、合影……併爲現場的觀衆唱了幾首歌。有人大聲地叫着郭有才的名字,想進入護欄裡面,場內多名工作人員趕緊用身體抵住護欄,才擋住“熱情激動”的人羣。

下午1點,郭有才在工作人員的保護下開始離場。從人羣中,工作人員用身體開出一條路後,郭有才踉踉蹌蹌地前行,最後艱難地“擠”進了汽車內。汽車發動,慢慢駛離廣場。郭有才身影消失後,廣場上的人羣依然沒有散去。這個時候,有人開始拿手機拍起郭有才之前唱歌的地方,有人模仿着郭有才的裝扮進行表演,還有人開着直播歇斯底里地唱起《諾言》……

5月15日上午,郭有才正在菏澤南站直播。(拍攝/張李昊)

他的身上有大家的影子

郭有才本名郭壯,1999年出生在山東菏澤的一個村莊。10歲那年,郭有才的母親離開了他,父親組建了新的家庭。因不適應新的家庭,郭有才搬到了三姨家。3年後,郭有才輟學進入社會,在修電車的店裡當過學徒,做過洗浴中心前臺,當過房產銷售……郭有才曾用自己的積蓄先後開了餐飲店和燒烤店,均因各種原因以失敗告終。一次偶然的機會,郭有才花費6塊錢,在網上購買了唱歌的教程,並忍痛花300元買了一把吉他,從此,只要一有空,他就獨自練習。

2024年5月,郭有才終於迎來了人生的轉機,憑藉着翻唱《諾言》,他在網絡上迅速走紅。截至記者發稿時,郭有才的賬號只有6個視頻,4首歌曲,卻已經擁有了732萬粉絲,而今年年初郭有才賬號粉絲尚不足1萬。其中,他演唱《諾言》的短視頻,點贊量超218萬。

數據顯示,近半個月以來郭有才直播場均觀看人次超300萬,其中5月12日以來的直播場觀人次破千萬。“沒有技巧,全是感情,郭有才唱的《諾言》太上頭了!”有網友這樣留言。還有網友說,這首歌直接唱到了自己心坎裡。

15日晚上8點,在老家村裡待拆遷的廢棄房子前,郭有才接受了媒體的採訪。與鼓譟的菏澤南站相比,這裡安靜得像另一個世界。站在家門口的郭有才換上了一身休閒服,依然戴眼鏡、梳着油頭,提着大號水杯,裡面泡着雪梨和茉莉花。直播中,他唱得輕鬆、陶醉,但當面對記者們的鏡頭時,他還是多少顯出有些侷促和不安。他小心翼翼地回答着每個問題,與人握手前,還會在褲子上擦擦汗。

對於爲何選擇在菏澤南站直播,郭有才說,因爲他從小在那裡長大,菏澤南站充滿了他的童年回憶。爲什麼要起名“”菏澤樹哥”?唱歌時爲什麼要復古打扮?郭有才說,他第一次看電影《hello樹先生》的時候,就被王寶強的演繹風格深深吸引,被那種無憂無慮又灑脫的勁頭所感染,什麼事都不在乎,但是什麼事也都積極地去做。“人人都是樹哥,但是人人又做不到樹哥那樣,所以我也想着去接近他的那種風格,做自己。”

翻唱《諾言》讓郭有才突然爆火,《諾言》也成爲郭有才的招牌歌曲,也是每次直播觀衆的必點曲目。郭有才認爲,《諾言》講述的故事和他的人生非常相似,他也想借助這首歌向大家講述自己的故事。

5月15日,郭有才在接受縱覽新聞採訪。(拍攝/張李昊)

唱歌是夢想,燒烤是生活

除了唱歌、拍視頻,郭有才還和愛人一起經營着一家燒烤攤。燒烤攤距離菏澤南站約14公里,開車需要20分鐘。平時,他每天上午練歌,晚上出攤賣燒烤,就算爆火之後,郭有才每晚還會到燒烤攤忙一會。有自媒體博主稱,凌晨兩三點會去菏澤南站等着郭有才上午10點的直播,等郭有才直播完,吃個午飯後就會趕緊前往郭有才的燒烤店佔位,一直等到郭有才晚上9點出現。

無數篇媒體報道中提到郭有才的成功,總會提起他的女朋友蘇暢。郭有才曾用自己的積蓄開過一家餐飲店,那是他的第一次創業,但沒有多久,餐飲店就倒閉關門。這個時候,郭有才遇到了蘇暢,這是他人生的一束光芒。爲了生活,郭有才在蘇暢的鼓勵下開了這家燒烤攤,無論酷暑嚴寒,還是颳風下雨,蘇暢始終陪在郭有才身邊,給予他無盡的鼓勵和支持,這個燒烤攤到現在已開了5年。這幾天,和郭有才逆襲故事一起走紅的,還有他與蘇暢互相扶持至今的故事,郭有才的一句“賢妻扶我青雲志,我還賢妻萬兩金”也打動了不少網友。

“唱歌是夢想,燒烤是生活。”在賺到人生第一桶金後,他開始更加專注於自己的音樂事業。他白天直播唱歌,晚上認真燒烤。郭有才告訴記者,燒烤是他一直堅持要做的事,“無論是多大的流量也好,無論自己的夢想有多長遠也好,我也不會放棄燒烤。”接下來他還是會好好做生意,因爲網絡熱度只是一時的。“目前就按部就班吧,要不然我們的生意也不好做,這個燒烤攤我們開了很多年了,還是想繼續開下去。之後如果有機會的話,我也想嘗試一些原創的歌曲。”

有媒體報道,郭有才的燒烤生意最近每天都是客人爆滿,冰櫃裡的東西都賣空了。郭有才和女友接受採訪時稱,因爲生意太好了,有人排不上隊,就去別的地方吃飯,給其他商家也帶動了一點生意。

15日晚上9點多,記者也來到了郭有才經營的燒烤攤。十幾米外,記者就看到了一個高出其他燒烤攤招牌不少的大牌子,上面寫着“郭忠道烤腰子”六個亮燈大字。洶涌的人流如同菏澤南站一樣,記者始終無法靠近郭有才經營的燒烤攤。最近幾天,郭有才到這裡,主要“工作”就是和早早守候在這裡的各路粉絲合影,每晚待上一個多小時後便匆匆離去。

談到自己的爆火,郭有才說感覺有些對不住蘇暢,因爲火了之後陪蘇暢的時間少了很多,也讓蘇暢覺得委屈。“以前流量沒那麼大的時候,偶爾還能帶她吹吹風,騎個電車到處溜一下,但是現在這種機會少了。”

5月15日晚上9點,郭有才的燒烤攤人山人海。(拍攝/劉世鵬)

如果再來一次,還是想火

郭有才認爲,是因爲《諾言》讓大家和自己產生了共鳴。“可能大家在我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因爲每個人都有困難,每個人都有故事,所以說郭有才的故事能讓大家產生共鳴。”郭有才在接受媒體採訪時多次說,“我想要一縷春風,大家給我的是一個春天。”如今他的感觸更加深刻,他不斷說着非常感謝有那麼多全國各地的網友來支持他,來看他,他非常感動。

走紅後,郭有才收穫了“潑天”的流量,這對於地道草根出身的他來說壓力很大。他坦言,感覺自己責任大了,每天都很緊張,會不斷告訴自己要穩住,不能“飄”,不能有任何不好的行爲,要抓住這個機會,更好地提高自己、完善自己,實實在在地做事做人。流量裹挾之下,郭有才有驚喜也有壓力,有期待也有恐慌。有記者問他,如果再選擇一次,是不是還想火?他沒有猶豫,回答“是”。

郭有才爆火後,各地出現了不少模仿者,郭有才稱他並不介意。他認爲,這些模仿者可能是喜歡他這樣的風格纔去模仿,不能去批判每一個追求夢想的人。他感覺,這些模仿者,唱歌也很好聽,他有時候也會進他們的直播間,看他們唱歌,去學一些新的東西,還能在他們身上看到自己當初在音樂這條路上追夢的樣子。“我感覺他們也是好樣的,有夢想不丟人。”他說。

熱度持續上升,不同的聲音也開始傳出,有的直接稱郭有才沒有任何唱歌功底。對於這樣的質疑,郭有才很平靜,他承認自己的確沒有技巧,不懂如何用嗓子去唱歌,這也是他現在面臨的一個困難。未來他有兩個願望想去實現,一是要去進修提升自己的唱歌技巧,二是希望能幫助別人圓夢。“原來我的想法就是白天上午能唱歌,晚上能幹燒烤,能有一個自己的工作。”現在自己的夢想實現了,他還想利用自己的流量,讓大家都能聽到很多追逐夢想者的聲音。

採訪中,郭有才也不斷提到了自己的家鄉菏澤,希望通過自己的流量,讓更多人來到菏澤,品嚐菏澤的美食,感受下菏澤人的淳樸和大方。

最近,很多商演廣告找到了他,包括很多親戚也想讓他幫忙宣傳。郭有才卻希望,“把自己的形象做好,不想太功利。”郭有才說,他不會去直播帶貨,但如果當地優選,他會全力配合菏澤政府部門,推廣菏澤自己的產品。

會考慮去其他城市唱歌嗎?郭有才告訴記者,他的根在菏澤,有機會的話他會去更大的舞臺,但最終他還會回到菏澤,在菏澤發展,把他的歌聲留在菏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