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立不動的「失敗者」臉部濺血木然流淚——國民政府是怎樣失掉大陸(四)

戰敗後聽候處置的日軍。(時報出版提供)

南京大屠殺死亡人數多達三十萬之衆。當時屍橫遍野,血流成河。慘絕人寰,筆墨難述。按理說,日本人投降了,該是南京老百姓「以牙還牙」報仇血恨的好時機。可是中國人沒有這樣做。蔣委員長重慶發表文告,要求對日「以德報怨」。

蔣介石當年決定對日本「以德報怨」,當然有他個人基於主、客觀因素考量。這裡必須強調的是:「以德報怨」絕非儒家主張。《論語憲問》上有一則對話

或曰:「以德報怨,何如?」

子曰:「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從儒家的角度來看,「通道而行」纔是執政者「正人心」的不二法門,儒家主張的是「以直報怨」,而不是「以德報怨」。正式因爲「直道而行」的原則把握不住,國民黨纔會在抗戰勝利之後,快速走向失敗。這是後話。這裡先談日本人對蔣委員長「以德報怨」的反應:

在戰敗中挺立

有一幕景像,讓楊鵬留下深刻印象。從日本宣佈投降之日開始,日本士兵即接受國民政府命令,在國軍未到達之前,負責維持地方治安社會秩序南京市內外所有車站城門口橋頭水陸碼頭、機場等等交通關口,一個個日本士兵認真地執行任務。他們制服整齊,手持長槍,肅立不動,目不斜視。沮喪中帶着「聽候處置」的神情。

市內外的中國人看到他們這樣的下場,反而掀起同情心,沒有人走上去,毒打泄憤或包圍咒罵。在一些地方,楊鵬看到有青少年用石頭對準他們的身體投擲。無論打中身體任何部位,日兵始終保持肅立姿態,沒有表情。有一個日本兵被石塊打到臉部流血,他一動不動,但眼淚流下來了。楊鵬上前阻止,孩子們才一鬨而散。

即使如使,他們在換崗的時候,還是一樣舉槍互相敬禮,交接站崗任務。這情景一直持續到重慶國軍還都,開始接交爲止。「這一個歷史時刻,對中國人和日本人都具有深刻的意義。勝利者倒下了,敗者又站起來。」這不是指「個人」的成敗得失,「而是指一個國家、一個民族、幾百萬軍隊和幾億人民的命運更迭交替,這種大場面的歷史演變會帶給後人長遠而言素的警惕和覺悟,勝者勿驕,敗者勿餒。」

擁兵自重 各立山頭

目睹日軍投降的情景,楊鵬想到日本的服從性及團結的美德。他們的天皇一聲投降令下,在亞洲各國的日軍全體遵照命令,無異議的投降。這時候在中國的日軍至少有兩百萬以上,武裝精良,彈藥充足。楊鵬想到,東北幅員廣闊,物產豐富,工業發達不遜於日本。如果日本兵集中到中國東北,擁兵自重,借原來就有的「滿洲國」自立爲王,那將如何?如果南北朝鮮的日本佔領軍採取類似行動,又將如何?然而日軍沒有這麼做,要是換成中國軍隊,情況又是如何?

中國軍隊名爲國軍,其實各有派系。有一支或兩支部隊不服從命令而自立爲王,絕非不可能。證諸中國歷史及後來的國共內戰,楊鵬的顧慮,大致是不錯的。

這裡我要指出的是:日本近代國家意識的形成,是明治維新的結果。從本書第三章的論述可以看出,在此之前的戰國時代,他們各地的藩鎮諸侯之間,也是各自「擁兵自重」,互不相讓。在什麼條件之下,近代中國才能發展出國家意識,是我們必須嚴肅思考的一個議題

一九四九年九月,美國CIA在臺灣國防部保密局挑選幹部。楊鵬因爲曾經在抗戰期間於南京上過中央大學,能說英、日語,所以雀屏中選,赴日本接受美方訓練,共十個月。每個月有一次,美方教官駕一部旅行車,載學員東京市區兜風。東京大小街道幾乎百分之八十的門口或樓上窗口,都懸掛着黑色旗子。據導遊教官告知,這個標幟是告訴人們:「這家沒有男人」。(待續)